看著花落離那副詫異的模樣,荀川總有一種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點頭的感覺,。
花落離心細如發(fā),,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樣,否則不會如此驚訝,。
見荀川呆呆地不說話,,花落離將捏著丹藥的手放下,神態(tài)微冷道:“莫不是從他處得來,,故意拿出糊弄一番,!”
“不不不?!避鞔ㄟB忙擺手,,“這凝氣丹確實是我方才紋的,不知有什么問題,?”
得到了荀川的回答,,花落離的眉頭鎖地更深了些:“你如何紋出的這枚丹藥?”
“就那么紋,按著師姐教我的步驟,。我看這一顆似乎比上一顆要大點,,心中也覺得怪?!避鞔ù鸬?。
花落離瞇起眼:“當(dāng)真?”
“當(dāng)真,!”荀川說謊不臉紅,,眼神堅定,正經(jīng)十分,,甚至伸出了三根手指作發(fā)誓狀,。
見他不像撒謊,花落離又將丹藥送至眼前仔細看了看:“你竟能紋出七成陽性的丹藥來,,粗略判斷,,這大小幾乎接近八成陽性的丹藥水準?!?p> “八成?。俊避鞔ㄒ惑@,,自己只是隨手一紋,,竟有如此品質(zhì)。
“看來先前那些靈力沒白消耗,,若能將雜質(zhì)完全去除,,怕是能達到八成以上?!避鞔ㄐ牡?。
頓了頓,他又擺出一副好學(xué)的模樣笑道:“敢問師姐,,不知這七成和五六成的,,在服用之后效果有何不同?”
“你親自一試便知曉區(qū)別,!”花落離說著,,便將丹藥往荀川嘴里塞去。
荀川趕忙一擋,,將丹藥拿回道:“這可是唯一一枚,,我得收好了,哪能就這么吃掉,?!?p> “你既能紋出一枚來,,便能紋出第二枚,第三枚,,第十枚,,第一百枚。何須擺出這幅可惜的模樣來,!”花落離叱道,。
荀川嘻嘻一笑,將丹藥收起:“畢竟是第一次,,做個紀念,,紀念……”
看著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花落離心里有些發(fā)堵,,雖然荀川看著不像撒謊,但畢竟不符合邏輯,。即便是她,,也只是偶爾才能紋出七成。
上品丹藥和中品丹藥之間,,有著巨大區(qū)別,,陽性每提升一級,藥性便能提升兩成,。五陽的凝氣丹和八陽凝氣丹,,效果差了一半不止!
沉吟許久后,,花落離忽然稍微溫柔了些,,收起日常冷臉,嘴角隱約掛著不明顯的微笑,,道:“區(qū)區(qū)七成算不得什么,,作為初學(xué)者,要是能紋出九陽的極品丹藥來,,那才叫厲害,!”
荀川對他人的微表情極為敏感,見花落離驀然變臉,,頓時覺得不太正常,,似有貓膩。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荀川試探道:“多謝師姐夸贊,,不賴就夠了,我不追求厲害……”
花落離聞言一怔,,“卻是為何,?”
“正所謂,,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我不過是個記名弟子,當(dāng)見好就收,,何故行那鶴立雞群之事,!”荀川滿臉與世無爭道。
“一派胡言,!怎說得出如此沒有上進之心的話來,!”
“非不上進,且夫,,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順其自然便是,,不應(yīng)一味爭強好勝,。”
花落離一怒,,再次冷臉反駁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不琢之玉,,如何成器,。自我散漫,不思進取,,然滿腹歪理,,因循茍安,只當(dāng)我走眼,,瞧錯了人罷,!”
話畢,花落離轉(zhuǎn)身便走,,荀川沒想到她會這么大反應(yīng),,連忙跟了上去道:“我開玩笑呢,師姐,。去,!我現(xiàn)在就去!”
花落離不搭理,,徑自走著,。
荀川擔(dān)心她真生了氣,,連忙又補充道:“師姐信我,整個宗門,,除了師姐外,,沒幾個人比我更上進!”
花落離腳步一停,,微微偏過頭看他,,“真的?”
“那還有假,!先前是荀川糊涂了,,聞師姐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振聾發(fā)聵,。一語驚醒夢中人,,令我茅塞頓開,,大徹大忄……“
“行了,!”花落離打斷了他的馬屁,。
“這么說吧,要紋不出這九成凝氣丹,,我荀川今日就不出這石門,!不對,,明日,,后日都不出。何時成了再來見師姐,!”荀川信誓旦旦道,。
花落離聞言,,頗為滿意,,這才正過身來面對他道:“倒不必如此,你能有這份進取之心就夠了,?!?p> “那……那我還紋嗎?”荀川弱弱問道,。
“嗯!,?”花落離眼神頓時一凝。
“我我,,我是說我還紋——幾顆,?”荀川見狀心弦一緊,,連忙改口,。
花落離斜眼藐了藐他,道:“一顆足矣,,這是材料!”
言罷,,花落離揮袖取出足足十份,,并額外給了荀川兩瓶凝魂膏,。用手一掂,,比之前的要重不少。
將材料接過收好,,荀川又問道:“講真的師姐,,這顆只是湊巧,,我實不知到底該如何提升陽性,以及如何判斷陽性多寡,。”
花落離淡淡道:“陽性越高,,丹體越飽滿,這是其一,;其二,,七陽之后,,丹華越紅則陽性越高,。達到九陽極品,,則會出現(xiàn)一個丹孔,生出一絲靈性并自動吞吐元氣。若是十陽的無暇純丹,,則有丹孔兩個,形成雙龍吸氣的特殊現(xiàn)象,;其三,,丹香越是馥郁,,越是接近原材料的氣味,,則品級越高!”
“至于提升陽性,,并沒有明確說法,,但雜質(zhì)去除越徹底,藥灰中的靈液保留越完整,,導(dǎo)入其中的陽氣越盛,,則陽性越高,這是可以肯定的,?!?p> “多謝師姐,師弟明白了,!”荀川拱手抱拳道,。
“既明白了還杵著作甚!”花落離冷聲道,。
“這就去,,這就去?!避鞔ㄟB忙轉(zhuǎn)身回到石門里頭,。
待石門關(guān)上,荀川回到蒲團坐著,,嘆了口氣:“才剛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了……這賊婆娘甚是可惡,,一天天的擺著個臭臉,,惡聲惡氣……”
“待小爺修為上去,,站穩(wěn)腳跟,有了自保能力,,便不受你這鳥氣,!”
再次發(fā)出一聲長嘆,,荀川拿起那顆七品凝氣丹往嘴里一扔。
先前紋丹消耗了不少靈力,,丹藥比起昆岡錢來說,恢復(fù)速度要快不少,。
隨著凝氣丹在體內(nèi)快速化開,,一陣舒適直沖頭頂,,像極了第一次在正陽觀服用時的感受。
“這就是上品丹藥,?”荀川微微出神,。
他一直吃的都是中品,,甚至下品,從未服用過上品,。
沁入骨子里的那股暖洋洋之感,,就仿佛躺在母親懷里睡著的嬰孩,,溫暖而安寧,當(dāng)真是妙不可言,飄飄欲仙,。
“不僅極大恢復(fù)靈力,就連疲憊感和浮躁都完全消除了,。”
“這不過是七陽而已,,要是八陽,甚至九陽的極品丹藥,,得是什么效果……”
恍惚了好一會兒,,荀川回過神來,,喝了幾滴凝魂膏,,讓魂力充分盈滿,。
“花師姐說的不錯,,我既能紋出一枚,那就能紋出一百枚,!”
給自己打了打氣,,荀川連續(xù)幾個深呼吸,將狀態(tài)調(diào)至最佳,。
心如止水是紋師在銘紋時的基本條件。荀川打算在這基礎(chǔ)上加一條,。
身亦如止水,!
他緩緩抬起手指,將意念完全集中到指尖,,控制著每一絲肌肉的顫動程度,,直到完全靜止,就如一尊真正的雕塑,。
“除了去雜質(zhì),留靈液外,,紋丹線的過程一定也是重點,。”
“這么明顯的道理,,為何大家都想不到,?就連花師姐這樣的仙女也不明白……”
他回憶起花落離先前說的話。
水火兩道符之所以圖案鮮明,,正是因為紋符線時橫平豎直,,深淺如一。
這道理在紋丹上應(yīng)是同樣的,!哪怕凝氣丹只有一道陽紋,。
“之前紋符紋丹不過隨意為之,圖案鮮明只因我手穩(wěn),。但這遠遠不是極致,,可以做的更好!”
荀川并不打算馬上開始紋丹,,而是在指尖升起一道極薄的靈力之刃,,而后從蒲團上抽下一根干蒲草。
一根干蒲草只有小拇指一半寬,,里面毫無水分,,若切得過細容易斷裂。
“我需得切出一百根來,,每根的粗細大概不到發(fā)絲的五分之一,,并保證絲絲完整?!?p> 因為不限時,,荀川的時間多得是,與其浪費僅有的十份材料,,一份一份去試,,倒不如先把自己提升到極致。
但他給自己定的目標(biāo)極難,,比在鐵木上削出底符木片要難百倍,。
用靈力控制著蒲草,抻拉平直,,浮與眼前不動。荀川緩緩抬起手,對準了蒲草邊緣,。
“壓,!”荀川輕聲道。
話音剛出,,他的手指瞬間緊繃,,就像被一股無形之力剎那間擠到一起,每一絲肌肉都繃到極限,,強大的控制力使得指頭緩緩變紅,,甚至發(fā)燙。
只見他手腕忽然一劃,,也許是切的實在太細,,就連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一根小臂長的蒲草應(yīng)聲而落,。
用靈力托起放在眼前一看,,竟細地接近透明,幾乎到了肉眼不可見的地步,。
“不知是否還再細一些,。”荀川不由自主將手指放在上面,,他的靈力之刃被調(diào)整到比蒲草絲更薄一倍的程度,。
“再試試!”說著,,他的手腕又是一擺,。
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蒲絲陡然裂開,。
“不行……穩(wěn)度沒問題,,但力道無法控制地如此細微?!避鞔ò櫰鹈碱^,,這顯然是現(xiàn)在的他辦不到的事。
將這急功近利的想法拋去,,他繼續(xù)切起蒲草來,。
七十根后,荀川右眼發(fā)酸,,手指僵硬,,一根完整的蒲草已不能分離更多。
“不行,,還少三十根,,比目標(biāo)差得太多……”將右手放下,,抽出一根新的蒲草,他改換了左手去試,。
許久,,再次失敗。
第二輪甚至只切出了六十三根,,差的更遠,。
將心里的急躁壓下去,荀川收回手指閉眼打坐,,將靈力覆蓋指上緩緩按摩沖刷,,直到恢復(fù)正常。
“左手果然還是不如右手……”
“主要是眼睛受不了,?!?p> 眼睛是人體最為脆弱的部分,與鼓膜一般,,承受不了靈力自帶的靈壓,。
平日若要隔絕聲音,最多也只是在耳外附上一層靈力而已,。
不過切了一百多根,,他的右眼已出現(xiàn)一道血絲。
“有沒有什么辦法,,不用眼睛看也能……”
冥思半晌,,將觀氣等所有可能的想法都捋一遍,最終還是搖頭否定,。
這一坐,,便過了半個時辰。
“罷了,,慢慢練吧,。”荀川睜開眼站起身,,一次性抽出十多根蒲草,。
畢竟端了十二年的劍,荀川的耐心遠非常人可比,。
他將速度放緩一倍,,除了不斷重復(fù)的動作,他就像一個沒有知覺的行尸走肉,。
他的眼睛漸漸發(fā)紅,,卻絲毫不察,反而更加沉穩(wěn)認真,。
直至深夜,,他都未曾中斷,,蒲團肉眼可見的小了足足一半。
門外的花落離,,意外地沒有回到秋暝苑,,而是就地打坐修煉,前后左右各擺著一枚長生錢,,不斷吸收其中濃烈的元氣。
翌日,,天亮?xí)r分,。
滿頭大汗的荀川,右眼血絲遍布,,累到睜不開眼,。
在切開最后一絲蒲草后,大量的靈力消耗未曾得到補充,,加之疲憊異常,,他往后一個踉蹌,原地晃了晃,,差點沒能站穩(wěn),。
“八十三根……”荀川用力呼出一口氣,伸手撐著墻壁,,艱難往石門外走,。
這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步,但比起一百根的目標(biāo)來說,,還差了足足十七根,。
看著數(shù)字不大,但越是往后,,每多出一根都要難上許多,。
石門緩緩開啟,花落離睜開眼,,見荀川滿臉疲憊,,于是眉頭一蹙上前問道:“怎弄得如此狼狽?凝魂膏若吃完,,不會打坐恢復(fù)么,?”
荀川艱難地抬手擺了擺,連行禮的力氣都沒有,。
極度緊繃的精神一旦松弛,,強烈的疲憊感襲來,他能保持清醒已很不容易,。
“請師姐為我取三個蒲團來,?!避鞔ㄓ袣鉄o力道。
花落離往里頭一看,,原本擺在地上的蒲團竟憑空消失了,,“你要蒲團作甚?”
“師姐莫問,,只管取來便是,,我有用?!避鞔ㄕf完,,再也撐不住身體,掏出一把昆岡錢灑在地上,,便在石門前原地打坐恢復(fù)起來,。
花落離深深地看了他幾眼,徑自走入銘紋室中,。她只當(dāng)是荀川將蒲團燒了,,但找了一通卻不見灰燼。
感覺似有不對,,她蹲下身,,低頭用靈力一掃。室內(nèi)鋪著的地毯上,,竟藏著數(shù)不清的蒲草絲,,細到若有似無。
用手指捏起,,可輕輕一碰便斷了,。
“怎么做到的……”
震驚之余,她緩緩回頭去凝眸荀川打坐的背影,。
這個在她眼里一直扮演冒失鬼,、惹事精的外宗師弟,自打進入紋師樓后,,竟越發(fā)讓她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