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都，共有東西兩市,，一百零八個里坊,。
各里坊都由高墻環(huán)繞，設(shè)前后坊門,。相互之間被大小道路隔離開來,。全城百姓就分散居住在這上百個豆腐塊般的小區(qū)域內(nèi),。
每日戌時，城內(nèi)高大的鐘樓,，會準(zhǔn)點鳴鐘報時,。鼓樓則開始按照固定的節(jié)奏打擊敲響巨型皮鼓，在一百二十聲鼓點之內(nèi),，城中居民必須全部返回里坊,。
鼓聲落定，各坊門封閉,，京兆尹府的府軍便開始凈街巡邏,。
這個時候，若是沒有皇命在身,，還敢在街面上閑逛的人,，無論他是什么身份，立即當(dāng)場緝拿,，押送大理寺問罪,。
這便是自太宗皇帝以來，著名的宵禁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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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帝都,，與以往有些不同。戌時還沒到,，城內(nèi)便已經(jīng)是“萬徑人蹤滅”,，各處里坊也紛紛提早閉門落鎖。
有些膽子大的,，搬著長梯,，爬在墻頭往外偷偷張望。
就在大街上,，兩撥人馬正在劍拔弩張的對峙著,。
一邊是早上入城的左武威軍，另一邊則是負(fù)責(zé)帝都防御的右神策軍,。
武威軍清一色的黑衣黑甲，顯得冷峻肅殺,；神策軍則全部穿著紅衣紅甲,，如火云一般，朝氣奪目,。
這鐵與血的顏色,，曾經(jīng)并肩攜手，代表大唐得皇權(quán)威嚴(yán),，橫掃八方,。
而如今,，卻好似冰炭同爐，互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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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縱橫東西南北的十字大街,，被紅黑兩種顏色分割占領(lǐng)，雙方越逼越近,，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此刻，兩軍的指揮官都在等待,。
左武威將軍陳云帆,，在等上柱國何光華的命令；而右神策軍的張波,，在等陳云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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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波坐在馬鞍上，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對面將軍大旗下的陳云帆,，心里琢磨著徐成淼的話,。
“張將軍，你只需把握時機,，驅(qū)逐武威軍,，其他的事交給我來辦?！?p> 當(dāng)時皇帝李坤曾問徐成淼怎么個辦法,？
徐成淼只回一句：“潛龍勿用?！北菹戮筒辉倏月?。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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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是,，半個時辰前,，皇宮玄武門內(nèi)的北衙，曾向外發(fā)送出一批緊急密令,。而接受密令的對象,，是明鑒司得“初九”班。
初九,，不是指每個月的第九天,，而是指《易經(jīng)》第一卦——乾卦的首爻：初九，潛龍勿用,。
這個以“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為主旨的卦象，告訴人們的第一個道理就是：潛藏的龍,，不要輕易施展威力,。
初九班,，便是那條收斂威力的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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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柏看看手中的小竹牌,，上面刻著“亢龍有悔”四個清秀的小字,。
這四個字背后的含義非常清楚：“潛龍勿用”的命令已經(jīng)終止，從現(xiàn)在開始,，要不惜一切代價,，立即除掉自己所監(jiān)控的目標(biāo)！
他抬起頭,，死死盯住在他前面的左武威將軍陳云帆,。
此時，陳云帆還在觀察對面右神策軍的動向,，自己的后背,，正對著親兵護衛(wèi)尹柏。
尹柏緩緩提起手中長劍,，劍身上隱隱泛著幽暗的藍(lán)色光芒,。那是他剛才趁人不備時，偷偷涂抹的劇毒,。周圍所有的人都手持兵刃,，目視前方，絲毫沒有察覺到尹柏有什么異常的舉動,。
猛然間,，只聽尹柏大吼一聲：“忠于吾皇，誓殺叛賊,！”邊喊邊抖手將毒劍刺入毫無防備的陳云帆后腰,。
異變突起，眾人都被這炸雷般的吼聲驚得一哆嗦,，再轉(zhuǎn)眼看時,，陳云帆已經(jīng)口吐鮮血，直挺挺栽倒馬下,。
尹柏像瘋了一般,，緊跟著跳下馬，不停的揮劍斬在陳云帆頭上身上,，邊砍還邊歇斯底里的大喊：“忠于吾皇,、忠于吾皇……殺賊！殺賊,！殺賊！……”
所有人都被當(dāng)場嚇傻,，齊張著嘴巴發(fā)不出半點聲音,，連武威軍陣地最前排的槍盾兵都紛紛回頭,，拼命墊腳張望，不知道主將旗下出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對面的神策軍突然開始發(fā)動。成排成排的紅衣將士,，高舉著長刀,，吶喊著向他們壓迫過來，越跑越快,。
本來就沒什么心理優(yōu)勢的武威軍,，面對主將突遭橫難，立時軍心渙散,。
客觀講,，如果僅僅是兩軍在街頭對峙，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梢f真的朝著自己人拔刀進攻，那就必須師出有名,、堂堂正正才行,。否則，便是蓄意反叛的滔天大罪,。
這也正是何光華非得拉上太子李鐸的原因,。
有了“保護皇太子即位”的名義，手下將士們才能鼓足勇氣,，去直接面對代表皇帝陛下的神策軍和御林軍,。
可是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好不容易鼓起的那點勇氣,，也因為陳云帆的被殺和尹柏的嘶吼,，全部化為烏有。
面對已經(jīng)沖殺到近前的神策軍,，沒有幾個武威軍將士敢于奮起抵抗,，紛紛奪路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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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尹柏?fù)魵㈥愒品耐瑫r,，其他二十幾名北衙明鑒司“初九班”的臥底,，也已經(jīng)各自展開行動。
他們當(dāng)中有馬夫,、賬房,、廚子、親兵,、文書,，還有幾位中下級軍官,。每個人都瞄準(zhǔn)自己長期負(fù)責(zé)盯守的目標(biāo)人物，發(fā)動了突然的襲擊,。
由于多年的精心準(zhǔn)備,，臥底的身份隱蔽性又高，在驟然發(fā)難中,，初九班的臥底幾乎是人人得手,。只不過，他們大多數(shù)人也都無法安然脫身,，最終與目標(biāo)同歸于盡,。
“忠于吾皇！”成為這些人最后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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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初九班”盯住的,，不只是陳云帆這樣的高級武將。
遇刺的二十幾人中,，除了一個兵部侍郎,、一個兵部員外郎、兩個都督府司馬,、右武威軍掌令官和三個武威軍重甲營的都尉外,，還有十幾個在武威軍、屯衛(wèi)軍中專門負(fù)責(zé)傳令的校尉和隊長,。
這些人雖然并不算位高權(quán)重,，但卻肩負(fù)著各軍各營往來聯(lián)絡(luò)的任務(wù)。
再加上前面那幾位要員,，全都是負(fù)責(zé)出謀劃策的文官和掌控主力部隊的武將,，他們的突然死亡，立時便讓武威軍和屯衛(wèi)軍陷入“群龍無首,、通信失靈”的混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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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印也在初九班的刺殺名單上,。
當(dāng)那位身為同鄉(xiāng),、陪伴自己長達五年的小文書，操著藍(lán)汪汪的匕首,，沖向自己時,，蒯印展示出一直深藏不露的武功，幾個照面便將其制服,。
可是還沒等審問,，小文書便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囊，自盡身亡了。
不久,，軍內(nèi)陸續(xù)發(fā)生刺殺案件的消息,，紛紛傳到上柱國府中，左武威軍被神策軍逼退的噩耗也同時傳送過來,。
何光華知道事有蹊蹺，也立時察覺出情況不妙,。
如此下去,，一旦左武威軍全面敗退，丟掉明德門和安化門的控制權(quán),，自己和李鐸就將被困在帝都城內(nèi),！
他當(dāng)機立斷，命令蒯印率領(lǐng)親兵,，保護他一家老小和李鐸速速離城,，避往城外的武威軍大營。
幸好全府上下早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指令一下,，立刻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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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隊伍匆匆忙忙穿過冷清絕跡的長安大街,，快速趕到帝都南邊的明德門,，正要往前穿城而出時，突然聽到半空中“嗖”的一聲,，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何府衛(wèi)兵立即中箭落馬,。
眾人大驚失色，齊齊抬頭觀瞧,。只見城門樓上站著一位紅衣將軍,，手持鐵胎弓，背插雁翎箭,，威風(fēng)凜凜的擋住去路,。
要知道，此時隊伍距離城門口尚有三百多步,，完全超出普通弓箭手的最大射程,。而對方竟然在這么遠(yuǎn)的地方，直接命中正在快速移動中的騎兵,，可見這張弓有多么可怕,。
何光華躲在靠后的地方，唯恐被對面的箭手射殺,，而蒯印則趕緊催馬上前探看,。
待他看清對面城樓上那名神箭手后，故作從容的嘻笑道：“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右神策軍的掌令官——張波大人,。張將軍別來無恙啊,。”
張波也微微一笑：“蒯大人,，你好,。先糾正一下，本官現(xiàn)在是羽林中郎將,，右神策軍代將軍,。”
“哦——失敬失敬,，恭喜恭喜,！”蒯印拱手道。
“這也是托上柱國和蒯大人的福,，才使本官能升的這么快,！”說著，張波輕輕松松的將鐵胎弓搭箭拉開,，瞄準(zhǔn)蒯?。骸柏岽笕耍瑥U話不多說,，現(xiàn)在明德門已經(jīng)重新回到我右神策軍手中,，請你們的人立即退回府里。奉陛下圣旨,，帝都全城戒嚴(yán)啦,。”
蒯印一邊在心里掂量著能否格擋張波這一箭,，一邊眼珠子四下打量,。此時他并未看見其余右神策軍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在下若是非要出城呢,？”蒯印試探道。
張波拉弓的手沒有絲毫抖動,，穩(wěn)定的像是石雕鐵鑄一般：“那你就盡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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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波也是在虛張聲勢,。
左武威軍因為主將被殺,，迅速潰退。一片慌亂之中,，居然連城門都沒管,，就徑自撤出城外，向右武威軍靠攏。
右神策軍按區(qū)域逐一清查驅(qū)趕城內(nèi)武威軍,，同時還得分兵守護各衙門以及貴族府邸,，所以向城門這邊推進的速度，與逃命的武威軍相比,，就顯得慢了很多,。
張波在指揮部隊推進的途中，忽然接到消息說：何府上下正準(zhǔn)備出門南逃,。
他知道事關(guān)重大,，不敢耽擱，就立即命令副將留下來集結(jié)隊伍,，他先一步趕到最近的明德門攔截對方，其余的人馬待收攏完畢后,，盡快趕來增援,。
此時，張波一人一弓,，守在明德門城樓上,，面對著上千名何府的親兵護衛(wèi)和家眷奴仆，臉上毫無懼色,。
他只是擔(dān)心如果對方不要命的以齊往前沖,，自己恐怕會阻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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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印盯著面容堅定的張波,，思索猶豫片刻,，還是決心試險。他一揮手,，喊了句：“給我沖,！”同時向后飛離鞍橋，躍下馬來,，防范張波給他一箭,。
前排的十幾名騎兵聽聞命令，趕緊催馬起步,?？蛇€沒等他們把馬跑起來，就只聽半空中嗖嗖聲不斷,。
城樓上的張波好似變戲法一樣,，連珠箭發(fā)，眨眼工夫,，就把這十幾名騎兵全部射翻,。
跑的最遠(yuǎn)的一個騎兵，也只不過才奔出三十步左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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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身下馬的蒯印才剛站穩(wěn),，就見到眾手下橫尸在地,，不禁微微一愣。轉(zhuǎn)眼間,，張波的弓又重新瞄上了他,。
眼見如此神技，包括蒯印在內(nèi)的所有何府親兵,，都不敢再輕舉妄動,。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引起對方的注意,，招來可怕打擊,。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城門外和街道上,，同時響起大批軍隊迅速行進的腳步聲,。
原來，一直等候在城外的右武威軍此時奉命前來接應(yīng)何光華,，而馳援張波的右神策軍也恰巧及時趕到此地,。兩邊的大軍在明德門內(nèi)大街狹路相逢，正好將何府車隊夾在中間,。
進入城門的右武威軍投鼠忌器,，停在原地不敢再進一步行動。何府的人也不敢向武威軍靠攏,，擔(dān)心受到城樓上的張波和身后神策軍的前后夾擊,。
張波也兀自擔(dān)心，因為已經(jīng)有武威軍戰(zhàn)士沿著城門兩旁的樓梯沖上來,，漸漸靠近他,。
而遠(yuǎn)處的神策軍也因為沒得到張波的明確指令，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幾方人馬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定在當(dāng)場,，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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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僵持之時,，一個人自何府車隊中緩步走出,，越過層層疊疊的衛(wèi)兵，站在明德門正前方,。
他頭戴九珠鎏金冠,，身穿月白色五爪金龍袍，腰纏八寶玉帶,，腳蹬緞面官靴,，指著城樓大聲道：“張波,，你可認(rèn)得本宮？”
張波定睛一瞧,，心中暗嘆：這下可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