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倫娜和布魯被五花大綁,,押到李世卿等人所在的城門小廣場,。他倆人身上臉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衣服也有多處撕爛,,顯然是之前經(jīng)歷過一番激烈的搏斗,。
玉陀羅指揮手下,,在二人的膝窩處猛踹一腳,死死摁著他們跪倒在李世卿面前,。
“大人,,奸細拿到啦?!庇裢恿_大聲稟告道:“昨夜大軍剛剛出城,,這個叫古麗倫娜的突厥女人就妄圖利用繩索,順著城墻溜出去,。情報司以前一直都在暗中留意她的行蹤,,眼見她打算要給敵人通風(fēng)報信,便立即上前制止,。沒想到,,這個野婆娘竟然敢出手反抗,于是弟兄們就跟她交起手來,。緊接著,,布魯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突然殺出,意圖援助古麗倫娜,。經(jīng)過一番激戰(zhàn),,最后咱們的人就把他倆都給擒獲了?!?p> 情報司的副手李佩遠補充道:“他倆人出手很重,,尤其是古麗倫娜。三個兄弟陣亡,,七八人重傷,,幾乎都是她干的?!?p> 胡飛聞言大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古麗倫娜,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世卿語氣平靜的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古麗倫娜,你因何要做出此等行徑?”
古麗倫娜的嘴角滲著血絲,,輕蔑笑道:“李世卿李大人,,你我本就是敵人,不是你來殺我,,便是我去殺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從沒有把你和布魯當(dāng)作敵人,,”李世卿緩緩的說:“你們都是自由之身,,如果不愿意留在庫風(fēng),完全可以等到天明時,,離城而去,。根本沒有必要……”
“得啦!別婆婆媽媽的,!”古麗倫娜口氣生硬的打斷李世卿的話:“本小姐就是打算出城報信的,,好讓克鋒哥哥解決了你們這幫漢蠻子!怎么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布魯一直沒有吭聲,,此時他看看依舊躺在不遠處、昏迷不醒的羅威,,暗暗嘆口氣,,對眾人說道:“李大人,諸位,,古麗倫娜小姐看到大軍半夜集結(jié),,猜想你們可能是要去偷襲突厥大營,因為擔(dān)心克鋒將軍的安危,,所以才決意偷偷出城提醒的,。不管你們怎樣看待我們,外面畢竟是我們的族人兄弟,,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身陷險境,。”
“張末知道這件事嗎,?”李世卿問道,。
布魯回答:“正是她叫我去追古麗倫娜的。大小姐一直堅決反對她出城,,但是古麗倫娜借口去伙房找東西吃,,半夜溜出城守府,。大小姐發(fā)覺后,便命我趕緊把她追回來,??墒牵任已刂欅E追到時,,他們已經(jīng)打了起來,,我……我……我不能不幫古麗倫娜……”
“所以,,這件事情,,跟張末和布魯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古麗倫娜繼續(xù)道:“他也沒有傷到你們的人,,只是像狗熊哄蒼蠅似的,,胡亂掄幾下,把他們驅(qū)趕開而已,。要治罪,,就沖我一個人來好啦!”
李世卿點點頭,,問馬克木和玉陀羅:“張末呢,,從抓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夜的時間,,她沒有去找過你們嗎,?”
馬克木趕緊回道:“張末沒有親自來找我,只是讓手下的侍女送來兩句話,?!?p> “哦?哪兩句,?”
馬克木仔細回憶一下,,說:“頭一句是:他二人身處庫風(fēng),盡受禮遇,,卻做出有傷庫風(fēng)之事,,所以任憑大人處置,張末毫無怨言,,而且古麗倫娜和布魯都是軍人,,生死尋常,想來也不會為此而怨恨大人,?!?p> 在場眾將聞言都相互環(huán)視,默不作聲,。
李世卿笑笑,,接著問:“那第二句呢,?”
“第二句說的有點奇怪,”馬克木搔搔頭:“那位侍女說,,如果能將古麗倫娜視作突厥派來的使者,,放她回營,那么張末就能有辦法化解干戈,,救下庫風(fēng)全城百姓,。”
李世卿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說道:“雖然昨日的早晚兩場大戰(zhàn),,我們與突厥人不分勝負。但是此時庫風(fēng)已經(jīng)成為一座孤城,,而其他突厥軍隊也正在陸續(xù)趕來這里,,咱們恐怕?lián)尾涣硕嗑谩H绻麖埬┯修k法,,能使庫風(fēng)免遭城破人亡的厄運,,拯救萬千軍民百姓,倒不妨努力試試看,。來人,,將他們暫時收押入監(jiān),聽候發(fā)落,。依娜絲和黑山,,你倆負責(zé)整軍備戰(zhàn),倚城御敵,。胡飛,、馬克木、玉陀羅,,再叫上謝坦之,、倫米爾班和薩奇,隨我去城守府,?!?p> 李世卿快馬加鞭,來到城守府后堂,,見到正在恭候大駕的張末,。
一時間,小小的客房中擠滿了人,,安西都護府庫風(fēng)軍團的主要將領(lǐng)官員都匯集在此,,大家急著想知道,張末究竟有什么良策,,可以挽救眼前的危局,。
“很簡單啊,,”張末輕輕松松道:“拿我當(dāng)人質(zhì),跟突厥談判就好啦,?!?p> 眾人聞言都大惑不解,只有李世卿坐在一旁,,沉靜的凝視著張末,。
玉陀羅和薩奇首先反應(yīng)過來,驚呼道:“突厥人一直在西域各國大規(guī)模尋找兩個女孩的下落,,一個是赫斯提婭,,另一個據(jù)傳聞是瀚海明珠阿思佳公主,難道……”
胡飛騰的一下站起身:“難道你就是真正的阿思佳,?,!”
張末抿嘴輕笑,,點了點頭,。
謝坦之撫須言道:“本官也早就聽聞情報司收集回來的這個消息,曾經(jīng)有所動疑,,可是我怎么也不敢確信,,阿思佳公主真的在庫風(fēng),而且還在我們身邊,?”
看著目瞪口呆的庫風(fēng)諸將,,張末大大方方的站起身來,用突厥的標(biāo)準(zhǔn)姿勢,,向所有人恭敬施禮:“突厥阿思佳,,承蒙各位這段時間的關(guān)照,感激不盡,?!?p> 說罷,她沖李世卿笑笑,,調(diào)皮的問道:“你一點都不吃驚,,想必是早就猜到了吧?”
“啊,,差不多吧,,”李世卿表情平淡的起身拱手:“我一直是把你當(dāng)作……嗯……當(dāng)作好朋友,沒想過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不過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把話挑明,,還是有必要向你行個禮儀規(guī)矩的。安西都護府李世卿參見公主殿下,?!?p> 隨著李世卿的動作,,屋里其他的人也紛紛施禮,令亮明身份的阿思佳哭笑不得,,趕緊朝大家擺手道:“你們看不出來啊,,大人這是在開我玩笑呢,你們卻也跟著起哄,?!?p> 眾人鬧哄哄的見過禮,一時間又有點不知該如何說起的感覺,,不禁面面相覷,,氣氛略微顯得尷尬。
李世卿開口道:“殿下,,既然你在這個時候跟大家吐露實情,,不妨說說看,你心中究竟是怎么考慮的吧,?!?p> 阿思佳輕輕點頭,說道:“大人,,您還是叫我張末,,或者阿思佳也可以。大家也別改口稱呼我為殿下,。在庫風(fēng)城的這段時光,,咱們朝夕相處、同甘共苦,。對我來說,,恐怕是一生中最珍貴的一段回憶,你們還把我當(dāng)作朋友,,好嗎,?”
“好!”胡飛爽快的答應(yīng):“不管我們跟突厥人怎樣打生打死,,張末這個朋友,,我胡飛交定了!”
“能與揚名塞外的阿思佳結(jié)下友情,,我謝坦之也深感榮幸,。”
“哈哈哈,,小張末,,你以后可別忘了老馬克木叔叔就行?!?p> “什么叔叔,,明擺著占人家阿思佳的便宜,,喊大哥才對嘛!”
眾人七嘴八舌的熱鬧著,,李世卿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只聽他說道:“好吧,那我就叫你的真名阿思佳吧,,這個名字在突厥語中,,好像是智慧圣光的意思。我喜歡,?!?p> 阿思佳聽李世卿這么說,臉頰微微有些泛紅,,頷首道:“智慧圣光我可不敢當(dāng),,跟大人您比,我只有一點點微末道行,?!?p> 接著,她又頑皮的笑笑,,對眾人說:“剛才大人問我是怎么想的,,其實也不復(fù)雜,,讓古麗倫娜去跟我父汗說,,他的寶貝女兒被庫風(fēng)城綁架成人質(zhì)了,大家坐下來好好談?wù)剹l件,?!?p> “這可行嗎?”謝坦之猶豫的問,。
“總要盡力試一試的,。”阿思佳分析道:“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們連番失利,,達坂城、帕伊城,、伊克魯和霍姆尼茲相繼被攻占,,庫風(fēng)也隨時會有被圍困的危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父汗親率突厥大軍進入西域,。各位,我不清楚你們聽到那些突厥軍團的番號和統(tǒng)兵將軍們的名字,,有著怎樣的判斷,??墒俏易孕≡跅髁趾L大,非常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即便整個西域都聯(lián)合起來,,也無法抗衡這支力量。天下間,,恐怕只有大唐帝國,,才能有一拼之力?!?p> 這一番話,,出自突厥公主之口,令庫風(fēng)眾將本就壓抑的心情,,更平添了幾分蚍蜉撼大樹的無力感覺,。
阿思佳繼續(xù)道:“自打我記事起,從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幾乎將突厥汗國的全部兵力都集結(jié)起來,,遠征域外??梢?,父汗的目標(biāo)并不是西域,更不會是庫風(fēng),。他的目光,,瞄向的應(yīng)該是東方。在這種情況下,,阿思佳與庫風(fēng)城,,究竟哪一個更重要,對父汗來說并不需要過多猶豫,。所以……”
“所以我們可以用你的平安回歸,,換取庫風(fēng)城的安全?”胡飛接口道,。
阿思佳點點頭:“是的,。從突厥的角度來說,即使將整個西域納入版圖,,也不過就是像在大草原上一樣,,由眾多獨立的部落組成松散的統(tǒng)治體系。庫風(fēng)在父汗和將軍們眼中,,跟車師,、樓蘭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只要……”
胡飛追問道:“只要什么?”
“只要我們不再打著大唐的旗號,,”李世卿接茬道:“對嗎,?阿思佳?!?p> 阿思佳語氣堅定的回答:“對的,。不再以大唐安西都護府自稱?!?p> 眾人聞言立時陷入一片死寂,。
眼前的這群男兒,孤懸萬里西疆,,在強敵環(huán)伺中艱苦奮戰(zhàn)將近四年,,靠的就是對國家的赤膽忠誠;無數(shù)的軍人百姓投奔庫風(fēng)城,,也正因為這里仍舊是大唐的國土,。
可是現(xiàn)在,如果要保住庫風(fēng),,就必須放棄自己所堅持的一切,。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
“只有這么一個問題嗎,?”李世卿問阿思佳:“會不會還有什么別的東西,是突厥無法釋懷放過的,?”
阿思佳認真想了想,,果斷道:“我反復(fù)考慮過,不會有更多實質(zhì)性的要求,。只要庫風(fēng)放棄大唐旗號,,接受突厥統(tǒng)治西域這一事實,就應(yīng)該可以獨立的存在下來,,相應(yīng)的軍事武裝力量也不會被剝奪。這是大草原運行幾千年的規(guī)矩,,馬背上的民族都能理解,。”
胡飛沉聲道:“這不等于是投降嗎,?”
“不是投降,,”阿思佳解釋道:“在我們突厥人眼里,并沒有所謂投降的概念,。一旦認定仇敵關(guān)系,,即便對方放棄抵抗,照樣會被屠城滅族。我們只理解臣服的意義,,只要你接受我是統(tǒng)治部族,,相互間便可以停止戰(zhàn)爭。你可以謀求獨立發(fā)展,,也可以攻打周邊部族,,我們都不會刻意施加干涉。這跟漢族大一統(tǒng)的治國思想,,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