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夫人裴氏扶著婢女的手轉(zhuǎn)過了西偏院的半月門,踏著青石階往廂房這邊來,,身后跟著的杜二夫人何氏瞧了瞧四下里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到一旁的婆子婢女,,緊著幾步上前來,,與大夫人說起話來,。
“大嫂,,新婦不是遣了人來說府里鬧賊嗎,?怎么是在霍郎的書房里,?”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怎么不見霍郎?”
裴氏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她出身商賈,,剛嫁入府里不懂規(guī)矩,難道你也不懂,?杜家百年世家,,幾時(shí)鬧過家賊?”
杜家素來是長媳掌家,,杜老尚書與老夫人過世后,,長子杜元章便是家主,夫人裴氏也便成了主母,,掌握杜府中饋多年,,便是兩位弟媳二夫人何氏與三夫人李氏對她也得敬讓幾分,不敢駁斥,。
何氏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也只能咬了咬牙,低下頭去,,嘴里卻還是道:“那,,那如今也鬧得不成樣子了,連奉茶認(rèn)親禮都耽擱了,?!?p> 說著,目光已經(jīng)忍不住往不遠(yuǎn)處的廂房脧了過去,,想要瞧個(gè)究竟,。
裴氏聽了她的話更是面沉如水,腳下步子也快了兩分,,強(qiáng)壓著心頭的怒意,冷著臉往前走去,。
只有落下兩步跟在她們身后的李氏依舊是沉默著,,不言不語地走著,全然沒有要插嘴的意思,。
“蕭家教養(yǎng)出來的娘子還真是不同,,新婚頭一日不去奉茶認(rèn)親,卻在這里鬧了起來?!迸崾峡粗羁钇鹕硇卸Y的蕭容悅,,微微彎了彎唇角,眼中卻沒有半分笑容,,語氣陰冷地道,。
何氏打著涼扇,在旁笑盈盈地道:“可不是,,我們還等著吃新婦敬的認(rèn)親茶呢,那曾想這里鬧騰起來了,?!?p> 她眨眨眼,又問蕭容悅:“霍郎呢,?他房里鬧出這樣大的動(dòng)靜,,怎么不見他?”
裴氏橫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了蕭容悅身上,,冷冷盯著她等她開口。
“杜家郎君在何處我也不知,,只是昨夜剛進(jìn)府里,,這處院子就鬧了賊,我是個(gè)蠢笨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得自個(gè)兒守在這,打發(fā)人去請諸位長輩過來,?!?p> 蕭容悅將杜家三位夫人的臉色盡收眼底,微微笑著說道,,“究竟該如何處置,,卻還要長輩們教我才是?!?p> 何氏這會(huì)子瞧見了,,杜霍的書房外站了好幾個(gè)婆子,瞧著穿著打扮都是從蕭家?guī)淼?,把那書房的門守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倒像是里面真的有什么似的。
她不由地瞧了一眼蕭容悅,,笑容更是親切:“這里是書房,,哪里來的賊人,,怕是弄岔了,不如我?guī)诉M(jìn)去瞧一瞧便知真假,?!?p> 她一副熱心腸的模樣,裴氏卻是冷笑:“這是霍郎的園子,,該如何處置我自有話說,,就不勞二弟妹操心了?!?p> 她哪里瞧不出何氏的心思,,若不是因?yàn)槭捜輴傇诟埃趺匆膊粫?huì)容忍二房如此放肆,。
何氏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甘心地再瞧了一眼書房,掩飾地退了一步,,與李氏站在一處,。
“你出身商賈人家,難免家中教養(yǎng)與我們這等人家不一樣,,先前說起這門婚事時(shí),,我是不大喜歡的,終究要門當(dāng)戶對才是好姻緣,?!迸崾衔⑽P(yáng)起了下巴,眼簾半垂看著面前的蕭容悅,,緩緩開口,。
“只是老尚書與你家祖父早已定下這門親事,我們這些子孫不能違逆了長輩的意思,,才不得不結(jié)了這門親,,“只是你既然嫁進(jìn)我杜家,便該知道杜家是百年清流世家,,最是重規(guī)矩名聲,,你就該安分守己循規(guī)蹈矩,豈能做出這些讓人取笑的荒唐事來,?!?p> 她斜了一眼一旁的婢仆們:“還不快送了她去春華園,讓長輩們等久了更不成樣子,?!?p> 竟然只字不提鬧賊的事。
蕭容悅心頭冷笑,,她可是知道春華園那邊壓根不曾請過杜家本家族里的長輩過來,,他們嫌棄蕭家是商賈,看不上蕭容悅,,即便她是帶著大筆陪嫁進(jìn)來,,也是高攀了杜家,所以不曾送了喜信給族里,。
她垂下眉眼,,神色不動(dòng):“夫人還是先瞧瞧這些再?zèng)Q定不遲?!?p> 說罷喚了詹媽媽一聲,,詹媽媽不得不苦著臉端了那幾件從書房里取出來的衣袍放在了杜大夫人跟前。
蕭容悅瞧也不瞧一眼那些衣物,,只是抬起頭望著裴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大夫人瞧瞧,可是府上的物件,,這可是我尋到的賊贓,。”
裴氏目光頓時(shí)一緊,,正要開口,,一旁的何氏一副吃驚的模樣,用涼扇指著其中一件:“這,,這不是霍郎的……”
話未說完,,卻是一眼看見了里面的女子小衣,更是愕然:“這,,這,,新婚之夜怎么會(huì)……”
她話沒說完,趕緊用扇子掩著嘴,,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模樣,,在裴氏那殺人一般的目光中縮了縮脖子,退回一邊去了,,目光卻是不住在衣袍與書房之間來回打量,,眼中的得意之色越發(fā)濃了。
“夫人可還要進(jìn)去瞧瞧,,那里面關(guān)的究竟是什么人,?”蕭容悅笑瞇瞇擺擺手,對著鐵青著臉的裴氏道,。
裴氏沒了先前高傲的模樣,,忍著滿腔怒火,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昨日是霍郎與你的成婚的日子,,你如今是杜家三少夫人,!”
便是杜霍有什么不是,那也是她這個(gè)新婦不周到不體貼,,當(dāng)年裴氏便是這樣與蕭容悅說的,,那時(shí)候的蕭容悅剛嫁進(jìn)來杜府,就被夫婿厭棄了,,卻還被婆母如此指責(zé),,心頭的苦楚只能自己體會(huì)。
可惜這一次的裴氏沒了這樣的底氣,,杜霍已經(jīng)被堵在了書房里,,連衣袍都落在了蕭容悅手里。
蕭容悅輕笑一聲:“夫人說的是,,昨兒可是成婚的日子,,可是杜家郎君卻……”
她說話間,有意無意看了一眼那書房,,“商戶人家沒什么見識(shí),,只是這有妻更娶,以婢為妻的,,依唐律徒一年的罪罰卻還是知道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裴氏勃然色變,,慌忙斥責(zé)道:“你胡言亂語什么,何嘗有這樣的事,!”
更是再顧不得維持面上的那點(diǎn)子和氣,,急急吩咐身后跟來的婆子:“還不快把她帶走,由得她在這里胡攪蠻纏成什么樣子,!”
這里是杜府,,她是當(dāng)家主母,區(qū)區(qū)一個(gè)剛嫁進(jìn)門的商戶女還能翻出什么花樣來,。
對著那幾個(gè)就要上前來的婆子,,蕭容悅半分不懼,笑容依舊清淺:“不急,,方才以為是鬧賊,,我已經(jīng)教人出府去報(bào)官了,畢竟這么大的府邸鬧了賊可不是小事,?!?p> 她居然敢教人去報(bào)官!這不是越發(fā)鬧大了,,若真是鬧開了,,豈不是人人都要知道昨晚上杜霍的丑事了,!
若真只是婚后收個(gè)房里人伺候,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在新婚夜,,正妻剛嫁進(jìn)門之時(shí),這寵妾滅妻的名聲便是難逃了,,依著唐律是要受徒刑的,便是府衙里不判徒刑,,也徹底斷了杜霍日后的前程了,。
裴氏手在微微發(fā)顫,攥著涼扇的指尖都發(fā)白了:“三郎是你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