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再過來的時(shí)候,,郎中剛從正房里出來,,三七正問著他:“娘子這是怎么了?前兩日還只是說受了暑氣,,怎么就重了,?”
郎中是三七使人花了不少診金從千金堂里請來的,提著個(gè)藥箱子,神色有些尷尬,,吭哧半天才擠出一句:“想來是憂思過重……”
三七一把接過話去:“可不是憂思過重,,今日從西偏院回來便氣得下不了榻,可是把我們嚇壞了,?!?p> 她瞧也不瞧一眼過來的林媽媽,大聲說著:“才進(jìn)門多久,,這一樁又一樁的,,自己不嫌丟人,我們還沒臉呢,,還說是什么清流世家,,卻出了這樣腌臜的事!明日必要回蕭家去請了長輩來好好討要個(gè)說法,,沒有這樣惡心人的,!”
她的話分明是沖著林媽媽說的,林媽媽哪受過這樣的氣,,待要發(fā)作卻又想起先前大夫人裴氏交代的話,,只能強(qiáng)忍著,扯出笑臉來:“這是怎么了,?娘子身子不舒坦?”
三七看了她一眼,,臉色冷冷淡淡:“今日在西偏院受了驚嚇,,又是委屈又是生氣,這會子頭疼得下不了榻,,請了郎中來瞧呢,。”
林媽媽轉(zhuǎn)頭問那位郎中:“娘子的病如何了,?”
郎中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偷眼看了看三七,才道:“娘子這病怕是要四五……”
話還沒說完,,只聽三七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嚇得他忙改口:“要十來日才能見起色,,終究是憂思太過,,萬萬不能再受驚,要安生休養(yǎng),,我開了藥方子,,一會抓了回來煎了湯藥,每日用兩副,過幾日我再過府來給娘子把脈,?!?p> 起初還有些磕巴,后邊卻越來越流利,,一氣說完,,郎中又偷瞧一眼三七,不敢再說了,。
林媽媽聽得直皺眉,,這樣說起來,蕭家娘子還真的是被氣病了,,聽起來病得還不輕呢,,她原本還想照著裴氏的吩咐,請了蕭容悅?cè)ゴ喝A園,,想避開二房,,先把蕭容悅給說服了,讓西偏院的事作罷,,可現(xiàn)在……
她也只好先回去回話了,。
林媽媽與三七客套幾句,這才又轉(zhuǎn)身回春華園去了,。
那郎中看著林媽媽走遠(yuǎn)了,,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他從醫(yī)這許多年,,還從未敢這樣當(dāng)面說瞎話的,,明明房里那位娘子面色紅潤,精神煥發(fā),,他進(jìn)去的時(shí)候還在興致勃勃看著兩個(gè)小婢女斗草,,哪里有半點(diǎn)氣得病倒不起的模樣。
可是那娘子笑著許了他兩緡錢,,要的就是他這幾句話,,還說若是他說得好了,這兩緡錢就是他的,,下一回來還給兩緡,,但若是漏了什么話出去,那就別怪她找人砸了他的招牌,,讓他在江寧城里都待不下去,。
想到這里,郎中打了個(gè)激靈,,這些高門貴府有錢人家可真難伺候,,沒有病非要裝病的也有,他還是出了這一會診,下一回不來了,。
三七看他那副心虛的模樣,,讓小婢女給了他診金,送了他出去了,。
回了春華園,,林媽媽急急忙忙進(jìn)了房去回話,裴氏一見她便劈頭蓋臉地問道:“蕭氏呢,?她怎么沒過來,?”
林媽媽低聲道:“說是氣得病了,連榻都下不了,,方才還請了郎中過來,。”
裴氏啐了一口:“她還當(dāng)自己是什么嬌貴身子,,這會子說病倒了,,先前在西偏院鬧的時(shí)候她不是有的精神嗎?”
她氣得直揉心口:“她到底安得什么心,,三郎是她的夫婿,,她不想著好好幫襯著三郎,孝順公婆,,整日里鬧得府里家宅不寧,,阿蘭說得對,她就是個(gè)禍害,!娶進(jìn)門來就是來害人的,!”
她盛怒之下,向著坐在下席上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的杜霍道:“休了她,,這樣的女人留著做什么,難道要害得杜家丟盡了臉面,,壞了名聲才罷休嗎,!”
她旁邊坐著的杜奎不耐煩地打斷她:“這才過門不到五日,怎么休,?蕭家那幾個(gè)鋪面不要了,?三郎不用去長安了?”
裴氏的嚷嚷聲戛然而止,。
杜奎煩躁地起身來:“這樣的事你們看著辦吧,,連個(gè)商戶女都管不住,!不要鬧出去把杜家的臉面丟光了,!”說罷,他大步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裴氏,。
裴氏看著丈夫就這樣不管不問,,更是悲從中來,自己作了什么孽,,找個(gè)兒媳婦是個(gè)禍害,,丈夫還責(zé)怪自己,她做錯(cuò)了什么,!
她正難過著,,一直坐在下席陰沉著臉的杜霍終于開了口:“阿娘,只怕蕭氏要把這件事鬧到蕭家去,?!?p> “她鬧就讓她鬧,她一個(gè)攀了高枝的還能鬧出什么來不成,!”裴氏悲憤之下哪里想到別的,,提到蕭容悅就咬牙切齒。
杜霍卻是冷冷道:“可是阿爺說的不錯(cuò),,蕭家的鋪面,,還有去長安的事還得著落在她身上?!?p> 裴氏瞪著他:“那要怎么辦,?她都已經(jīng)知道了,都是你二嬸母……”
見她又扯到別處,,杜霍皺了眉,,打斷她的話:“所以今日的事,只能委屈阿沅了,!”
裴氏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時(shí)不知道該怎么說:“可,,可那是你表妹呀,,是阿沅呀!”
杜霍想起裴沅楚楚可憐的模樣,,在書房里脈脈含情望著自己低低聲說著,,自小便仰慕表兄的風(fēng)儀,倒在他懷里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心里都是難舍和不忍,,只是這時(shí)候卻不能不硬著心腸道:“阿娘,現(xiàn)在要穩(wěn)住蕭家要緊,,之后時(shí)機(jī)到了,,我會給阿沅一個(gè)名分的,。”
他娶蕭氏不過是情勢所逼,,若不是為了以后,,他怎么可能娶一個(gè)低賤的滿是銅臭味的商戶女!
裴氏軟軟靠在憑幾上,,連連嘆氣:“那,,阿沅那里怎么辦?”
杜霍淡淡道:“我與她說,,她最是通情達(dá)理必然會明白的,。”
婢女帶了哭得梨花帶雨的裴二娘子進(jìn)來,,她一進(jìn)門便哭著伏在裴氏跟前:“姑母,,都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怪表兄,,千錯(cuò)萬錯(cuò)都是我的錯(cuò)……”
裴氏看著她,,心里難免生出責(zé)怪來,可不是,,若不是她動了心思勾引,,自己兒子怎么可能就……可見這女大不中留,當(dāng)初就該早些把她送回裴家去,。
裴氏轉(zhuǎn)開臉去:“這時(shí)候說這個(gè)有什么用,,如今蕭氏不會善罷甘休了!”
裴氏的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了裴二娘子的心頭上,,她哭聲不由地頓了頓,,轉(zhuǎn)過頭去再望向那邊的杜霍:“表兄,我,,我……”
話語未落,,眼淚雙雙下,順著嬌艷的臉頰滑落,,一雙眼卻還是依依不舍望著杜霍:“我不過是放心不下表兄的身子,,見這幾日表兄課業(yè)辛苦,才讓人備了酒菜送去,,我沒有……”
杜霍看著她嬌艷的臉上掛著淚珠,如同小鹿受驚一般的眼神,,那樣渴盼地望著自己,,心都要碎了,沉沉地道:“阿沅,,今日的事不怪你,,是我的疏忽,,我不該在這個(gè)時(shí)候……你放心,待日后,,我定然給你個(gè)名分,,讓你堂堂正正跟著我?!?p> 待日后,?裴二娘子如同被針扎了一般,幾乎跳起來:“表兄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日后,?”
杜霍嘆口氣,望著她:“蕭氏過門不足五日,,我怎么也不能在這個(gè)時(shí)候納妾,,你是世家娘子,更不可能作我的房里人,,所以今日的事只能作罷,,日后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裴二娘子已經(jīng)眼前一黑,,哐當(dāng)?shù)乖诹说厣?,她可是把身子都給他了,他卻說就這樣作罷了,,這不是要逼死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