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jié)過后,,傍晚,,裴府,。
一輛馬車悄然地停在裴府的后門一角,,馬車上下來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這老人雖胡子頭發(fā)全都發(fā)白,,但看起來精神抖擻,,眼神隱隱透出一種權(quán)力之上的精光,此人便是內(nèi)閣大臣龍圖,。
他一下馬車后,,裴府的下人,立馬前來引著他去裴伊的書房,。
龍圖大人來到裴伊的書房后,,兩人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內(nèi)容聊得并不愉快,可以說,,景瀾在昨晚的城樓上表現(xiàn)卓著,,今日早朝龍顏大悅,對景瀾不吝贊賞,,說他手持長劍,,堅守城樓,頗有古氏一族的風(fēng)骨,。
裴伊擔(dān)心的是,,經(jīng)此一戰(zhàn)后,,景瀾和沈家必將走得更近,,這對于他來說可是大大不利,與他不同的是,,龍圖大人卻看起來毫不在意,,他能穩(wěn)立朝廷三十年,靠的就是耐心,,他喝了口茶,,勸說裴伊道,“敵人往往都是從內(nèi)部分裂的,?!?p> 可惜,內(nèi)閣首輔大臣裴伊,,并沒有這樣的耐心,,龍圖走了之后,他的手在書桌上敲個不停,,還將桌上的茶杯摔倒在地,,對著身邊小廝說,“去叫大小姐來,?!?p> 裴佳收到小廝的消息后,有些意外,,但還是跟上前來,。
“爹爹喚女兒來何事?”裴佳進(jìn)來后,,對著裴伊行禮說道,。
裴伊強行安奈住心底的怒氣,用威嚴(yán)的語氣問道,,“為何景予還遲遲不肯答應(yīng)與你的婚事,?”見裴佳聽到后臉上毫無波瀾,,他又忍不住說道,“你怎么一點都不像你娘,?一點本事都沒有,。”
裴佳的娘親本是裴府的一位名嫁丫鬟,,卻憑借自己的手段走到了裴府正夫人的位置,,不可不謂手段高強。
裴佳聽到裴伊的話后內(nèi)心突生悲涼,,她在這個家里,,早就沒有什么親情的味道,裴府妻妾眾多,,各房都在比著生孩子,,她母親用自己的手腕走到了裴府大夫人的位置,但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幸福,,就連自己院子的人都像防賊一樣,她雖貴為裴府的嫡長女,,但內(nèi)心里對這些院落間勾心斗角的事情無比厭惡,,她繼續(xù)不冷不熱地說道,“晉王殿下對女兒無意,,女兒也實在拿不出什么法子了,,難道用劍逼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娶女兒嗎?”
聽到此話后,,裴伊心中震怒,,他不允許任何人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他繼續(xù)用威嚴(yán)的語氣說道,,“你知道我們裴府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有多么不容易?爹爹從一個邊關(guān)的小吏一路爬到內(nèi)閣首輔大臣的位置,,這其中有多少辛酸苦辣,,有何人可以體會?你倒好,,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卻連一個晉王都拿不下,,真是白養(yǎng)你這十幾年,。”
其實裴伊對女兒還算疼愛,,只是他有時候說話的方式,,過于鋒利,。
裴佳聽完后憤憤然,她心里已經(jīng)隱忍很久了,,不得不在裴伊面前站起來,,徑直回道,“女兒就不明白了,,您想通過女兒聯(lián)姻,,讓裴府的勢力更加壯大,您可以去找王爺之子,,可以去找寧國公府,、盧公國府家的公子,可以去找將軍之子,,那么多王公子弟,,還怕找不到一個位高權(quán)重之人么,為什么偏偏是晉王,?晉王性子倔強,,從不對自己不認(rèn)同的事情屈服,,您又不是不知道,!”
裴伊拍了拍桌子,大聲斥道,,“為什么是景予,,這種問題還用我來教你嗎?你以為當(dāng)今皇上還可以在位子上做幾年,?他的身體已經(jīng)每況愈下了,,所以這次京師水患,他才會想啟用景瀾,,本來我想借由這個事情,,讓全天下的人看到景瀾這軟弱無能的性子,沒想到此事卻被他力挽狂瀾,,不僅修復(fù)了堤壩,,還阻擋住了進(jìn)城的災(zāi)民,可謂是在圣上面前立了大功,。如果最后真的是景瀾上位了,,那還有我們裴氏什么好果子吃?!迸嵋猎较朐綒?,他在官場吃了太多的苦,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他決不允許有人忤逆他的想法,。
“有一點,,女兒覺得爹爹預(yù)料錯了,您手中有很多顆棋子,,但這其中絕不包括景予,,他太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了,而且對地位權(quán)勢毫不貪戀,,您想利用女兒同他聯(lián)姻來抓住他的目的,,怕是十分行不通?!迸峒褜Υ依锶丝偸怯幸环N致命的冷靜,。
聽到這話,裴伊卻是更為生氣,,他覺得女兒完全沒有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男人再尖銳也是可以磨軟的,這一點他深信不疑,,他依舊將這全部的問題都?xì)w結(jié)于裴佳的身上,。
裴伊壓了壓自己心中的銳氣,耐心說道,,“景予這人我是了解的,,他雖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實此人極重情義,,而且十分有擔(dān)當(dāng),,你不是跟你姑母關(guān)系極好么,想辦法讓他近了你的身,,自然有辦法令他屈服,。”
聽到此話后,,裴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爹爹,,他的臉已經(jīng)背過去,給人一種不疑反駁的空間,,從來都是這樣,,他對待外人永遠(yuǎn)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但對待自己的兒女,,永遠(yuǎn)都是高高在上,,不允許辯駁。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不是這個姓氏,,不要裴家的榮光。
不過已經(jīng)無所謂了,,這十幾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在家里小心翼翼,去宮里小心翼翼,,甚至在芳草閣中也是小心翼翼,,她小心地觀察,小心地討好,,小心地進(jìn)退,,就是為自己爭取一個空間,可以為裴氏獲得一份殊榮,。
見說服不了自己的父親,,裴佳只能悻悻然告退了。
裴佳走在自己的小院中,,看著院子內(nèi)芳草萋萋的模樣,,她的心緒不斷飄向遠(yuǎn)方。
身為裴家的嫡長女,,她從小就是規(guī)矩地按照父母給自己設(shè)計的路徑,,學(xué)習(xí)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然后嫁給晉王,成為他的王妃,,一起去擴大他們裴氏一族的榮光,,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
但那年夏天,卻讓她遇到了那樣的一個男子,。
本來她對此人,,是毫無感覺的,不過是一介貴胄而已,,去軍中鍛煉了幾年,,回來之后,就以為是自己飛上天了,。還記得那天入宮之前,,她還極不情愿地打扮自己,沈家,,本來就是他們裴家的死對頭,,沈家出的將軍,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那人一手托著自己的軍帽,,一身戎裝,,從殿外大步走了進(jìn)來,英姿颯爽,,神采奕奕,,閃耀著如同太陽般的光芒,那一刻裴佳覺得自己所有的眼球,,都被此人吸引住了,。
她從來沒有覺得有任何男子,有如他這般英雄氣概,,氣宇軒昂,。
他對圣上的行禮,對于周圍同僚的回禮,,都極為有分寸,,說話舉止,大方落拓,,連飲酒的姿勢,,都是那么好看。當(dāng)?shù)鶐е约?,上前向他行禮時,,就算是平日里朝堂上的政敵,此人也微笑大方地回禮道,,“多謝裴大人厚愛,,云奚見過裴小姐?!?p> 云奚,,原來他的名字叫云奚,裴佳的面上沒有任何表現(xiàn),,但腦海中卻深深地刻印住這個人的名字,,甚至那晚,她還主動請纓,,表演《將軍出征曲》,,用的是瑟,整整二十五弦,。
那晚之后,,京師人人都在樂道她的演奏,夸贊她“一曲弦律繞余梁”,。在美貌和才藝方面,,裴佳從來都是自負(fù)的,自認(rèn)為在京師內(nèi)已無人可敵,可是為何,,偏偏不入此人的眼呢,?
他甚至為了躲避自己,匆匆娶了一位四品官宦家的女子為妻,。
裴佳有些神情恍惚地回到房內(nèi),,她心里有些悲涼地暗想,“他不愿意娶我,,那我嫁誰,,跟誰在一起,又有何區(qū)別呢,?”
她令手下的丫鬟去院子了摘了一些新鮮的紫羅蘭,,準(zhǔn)備去一趟景陽宮,既然自己的命數(shù)已經(jīng)注定如此,,那只能如此的走下去,,決不能,有任何的回頭,。
裴佳出去后,,裴伊?xí)恐校幻砗谝碌哪凶訌姆苛荷咸讼聛?,對著裴伊恭敬地行禮道,,“大人?!?p> “怎么樣,,有什么新消息嗎?”黑衣人點點頭道,,“大公子已經(jīng)收到詔令,,在回府的路上了?!?p> 聽到裴祈軒在回京師的路上,,裴伊有些欣慰地點點頭,“好,,多派些人,一定要保護(hù)好他的安危,?!迸崞碥幨桥嵋恋牡谝蝗畏蛉耍R國公府的嫡女盧氏所生,,不過盧氏身體不算好,,生完裴祈軒不久后便病逝了,裴伊后來納了盧氏的陪嫁丫鬟,,也就是裴佳的母親趙圓子為姨娘,,經(jīng)過幾次后院激烈的斗爭,,裴佳的母親趙圓子在為裴伊生下一女三男后,穩(wěn)坐在裴府大夫人的寶座,。
裴祈軒此人還算是上進(jìn),,早早就考中了進(jìn)士,現(xiàn)在湖廣一帶做鹽吏,,前不久,,裴伊上書請皇上調(diào)裴祈軒回京,只說裴祈軒年歲已到,,需解決婚姻大事,,皇上聽說后立馬就批了。
裴祈軒婚事的對象裴伊在做了深度的謀劃后,,選中了沈府的長房嫡女沈汐桐,,雖然他早就聽說此女頑劣,但是,,沈府跟太子景瀾交好,,就算是景瀾最終當(dāng)上了帝位,礙于沈府的面子,,也不會過于讓他難堪,,凡是要做兩方面準(zhǔn)備,這是裴伊的為官之道,。
裴伊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事,,便對這個黑衣人說道,“那事可準(zhǔn)備妥當(dāng),?”
那黑衣人立馬明白是何事,,急忙回到道,“萬事妥當(dāng),,只等老爺吩咐,,絕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p> 裴伊心情總算好了一點,,令那人隱秘出府,做得不留一絲痕跡,。
京師,,李府
今日尚書臺右仆射李敏胸中無比煩躁,他派人偷偷打聽到,,內(nèi)閣龍圖大人去了一趟裴府,,不知道他二人商議何事,這讓他他心里隱隱不安。
自他聽說景瀾帶著一眾人擊退了災(zāi)民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很忐忑,。
前一段時間,局勢還未明朗,,他就曾帶著一眾人請求圣上去天壇祈福,,雖然最后祈福的事情是被國師朗清風(fēng)做了,但他難免會成了朝上的靶子,。
今日早朝,,皇上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對景瀾的態(tài)度也是十分好轉(zhuǎn),。如果他沒有預(yù)料錯的話,,下一步太子景瀾很有可能會向?qū)幬渲畬幷Z求娶婚事,寧武此人態(tài)度模糊,,一旦他答應(yīng)了這場婚事,,那景瀾登上帝位,只是時間而已,。
李敏心想,,自己這次很有可能是下錯了注,而且有可能還會引來,,家族滅頂之災(zāi),。他從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先秦典范,,他心里明白,,隱藏在身后的人,只會傷及觸角,,而往往走在前頭沖鋒陷陣的人,,死的最早最快。
他不能坐以待斃,,萬一那人將觸角伸向自己,,自己應(yīng)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想到此,,他心里驚起一身冷汗,,他派人去叫李拙,想要跟他一起商量一下對策,。
李府下人聽到后,,卻露出有些隱隱難為難的表情,李敏怒道,,“有話就直說。”
下人只好說道,,“李公子他,,好像是出去了?!?p> “他去哪兒了,?”李大人聽到之后相當(dāng)生氣。
“他他他,,好像去百花樓了,。”下人跪倒在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李府書房中一個茶杯被狠狠地摔下,李敏大聲罵道,,“不成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