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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內(nèi)再不能越過矮墻釋放自己的天性,,于黎夫人而言可謂是莫大的折磨,但她并不認為此行不妥,因為即使躲在墻內(nèi),,她依然應(yīng)有盡有,。
無論是受盡各種人的恭維和服侍,,還是享用山珍海味,、瓊漿玉露的機會,在眾星拱月的狂宴之中,,在美輪美奐的屋脊之下,,她都是絕對的主角。
相比之下,,作為外來者,,白鳳和慕容嫣、紫釵三人才是最該抱怨和訴苦的人,。
黎夫人生怕這幾位客人不懂規(guī)矩,,突然跑到宴席上搶自己的風(fēng)頭,若是讓他們勾搭上了幾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黎夫人可沒有法子再禁錮著他們,。
因此,這位極度自我的交際花索性對自己的仆人們下令,,一入夜便禁止白鳳一行人走出屋門,。
一行三人不僅人身自由被限制,,一日三餐也盡是些粗茶淡飯。他們穿得寒酸,,吃得也不怎么樣,,在這個諾大的狂歡處、獵艷場里,,著實引人矚目,,以致每每有人走過路過他們身邊,總會悄悄議論,、嘲笑著,,“哪來的流浪漢,,跟著蘇公子一塊來蹭福氣的,?”
而這一幕如果恰好被黎夫人看見了,她那本就傲慢至極的心胸便又會得到更多的愉悅,。
在自私的人眼里,,別人身上總是會有種種缺點。自私的人被富豪的美夢束縛,,被財富和名利蠱惑,,他們越吃越饞、情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卻仍不能滿足他們的喪心病狂,。
這種對權(quán)力欲望的極度追求,最終會轉(zhuǎn)換成對受苦受難者的厭惡,,對道德高尚者的鄙視,,也即是對勞苦大眾的鄙視,對勤懇工作者的鄙視,,他們看見別人落難,,自己反而會幸災(zāi)樂禍起來。
為了填滿私欲的深淵,,黎夫人已經(jīng)偏執(zhí)到了閉塞的程度,。她覺得自己的快樂幸福來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別人所受到的苦難也同是如此,。然而就在這時,,她卻看見一群本來應(yīng)該消沉懈怠、叫苦不迭的人正在充滿活力地過著每一天,。
對于白鳳和慕容嫣來說,,有瓦遮頭的生活已經(jīng)是他們相識以來最大的奢求,是以,,即便是被軟禁也沒能扼殺他們滿懷的希冀,。
白鳳依然堅持每日早起到庭院上練劍,,而善詞奏樂的慕容嫣和紫釵同樣沒有一天是不唱小曲兒的。
黎夫人本打算能在蕭嗣古來到之前折磨白鳳等人取樂,,卻聽見那二三小屋之間歌聲不斷,,劍嘯長鳴,白鳳幾人絲毫不像是在被軟禁著,。
后來,,他們穿上了蘇青為之量身定做的冬衣,看上去體面了不少,,這更是讓黎夫人在心里生出一股無名妒火,。
某一日清晨,黎夫人遣人將一座秋千搬到白鳳幾人的住處前,,準備逼迫蘇青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跟從前斷絕聯(lián)系。
也許是蕭嗣古翌日來到的消息刺激了她,,讓她不得不做出行動來,,企圖挽留身邊的情郎。
諾大的庭院被黎夫人及其手下小廝占領(lǐng),,只留下幾條過道稍有空隙,。如此安排之下,那位少年劍客便再無地方可以施展身手,,而慕容嫣和紫釵也只能默默奏起挽歌,,眼巴巴地看著蘇青跟黎夫人坐在秋千上你儂我儂。
有仆人站在他們身后推動秋千,,有仆人站在他們身前遞茶水,,其余人等或是在附近筑起簡易的石爐子為主子取暖,或是在驅(qū)趕著誤入庭院的過路人,。
至于蘇青和黎夫人,,他們則像恩愛多年的少年少女、青梅竹馬一樣,,你喊一聲,,我應(yīng)一次,手牽著手蕩起秋千,,正如愛情傳說中的仙女神官,。
黎夫人自覺時機已到,倏地問道:“蘇大哥,,你以后就留下來吧,?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我才會覺得生活是這么有趣的事情,!”
“怎的突然說起這件事情來,?”蘇青聽罷,,霎時停下秋千,臉色黯淡,。
“阿奴收到消息,,蕭嗣古明日便會來到,屆時秋后算賬,,一起解決完這件事后,,我們也該到?jīng)Q定前程的時候了?!?p> “阿奴,,很久以前我便與你說過,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碧K青站了起來,往自己朋友們所暫居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你可曾聽說過飛鳥和魚的故事,?”
黎夫人也隨之霎時黑了臉,轉(zhuǎn)過身去到另一邊拿來一杯茶,,一飲而盡,接著道了聲:“不曾……”
“從前有一只鳥,,他向來翱翔在天際,,鮮少落地。有一日,,它在海里看見一只擱淺的魚兒,,它憐憫心起,把她推回海里,。至此以后,,海里的魚兒每日望著天空,等待著鳥兒來看望它,,鳥兒為了不讓魚兒難過,,自然時常去看望?!?p> “鳥兒是誰,?魚兒又是誰?”黎夫人越聽越迷糊,,怔怔地看向蘇青,,說:“你別跟我說這些拐彎抹角的話,我聽不懂,?!?p> “只是時間一久,,或許只要一次長夢之后,它們之間脆弱的聯(lián)系,,便會被茫茫大海所切斷,。鳥兒來自天空,只需巧借東風(fēng)便可周游世界,,沒有風(fēng)時,,它仍然可以停駐在世間任何一個地方筑巢生活;魚兒依憑海水生存,,海水于它而言等同于生命,,它這一生都不可能離開大海……”
蘇青的一番長篇大論,,似是而非地在告訴黎夫人,,自己與她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而從前的那番相遇相知,,只是一次無心之失,。
“你胡說……你胡說八道!”黎夫人看上去顯得非常不服氣,,賭氣似的怒睹對方,,又道:“那,那個女人,,她又是什么鳥,、什么魚?難不成她比我還要年輕貌美,,還要家財萬貫,?”
“哼,你說她呀,?”蘇青展現(xiàn)這自己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如諷如譏地說道:“她不僅年老色衰,體弱多病,,還是個悶葫蘆,,自是遠比不上阿奴你的?!?p> “那你還在這說大話,,連傻子都知道,我到底對你有多好,!多少才高八斗,、戰(zhàn)功赫赫的人想讓我陪他一晚上我都不依,我讓你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你還三番四次地打算要逃!”
“那阿奴可愿意放下所有的一切——包括財富,、名譽,、地位,跟我離開懷朔鎮(zhèn),,到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
“不,這不公平,,這些都是我的東西,!”
“這不是你的東西,這是你死去的相公的東西,!”
黎夫人眼看要拗不過對方,,登時站了起來,怒罵蘇青是個“混蛋”,,旋即對其拳打腳踢,,見蘇青越跑越遠,隨手將那些名貴的金茶杯,、銀水壺,、身上的首飾,還有燒焦的石頭……徒手把一切能抓起來的東西抓起向?qū)Ψ綌S去,。
“那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夠讓你這個浪跡天涯之人的心中一直念想?”
蘇青且戰(zhàn)且退,,左閃右避,,一路往白鳳幾人住處的方向撤離,直至白鳳開門讓他進門后適才膽敢回話,,只道:“她也是一只鳥兒,只不過被折斷了翅膀,,一直守在破舊的老巢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