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門外的廣場上,,已經(jīng)圍了好多人,,這個干凈又高大還俊俏之極的中年僧人,一路飄飄然走來,,吸引了不少圍觀的人,,尤其是那些很少見過這般白凈面皮的島城女人。
他推掉了城主府里第一次送出來的素齋,,卻接過了府里第二次送出來的酒肉,,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臺階上,,挺胸抬頭目不斜視,沒有狼吞虎咽,,只是靜靜的將食物送進口中,,細細的咀嚼,緩緩的咽下,。那些圍觀的女子們都定睛注視著他,,她們從沒有看到過如此的奇景,一個和尚,,能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氣定神閑的喝酒吃肉,還吃的那么好看,。
老柴頭帶著兩個工匠抬著塊木板出來的時候,,和尚已經(jīng)吃完了托盤里的那一大堆肉,壇子中的酒也剩下的不多了,。
和尚見真有人抬出來一塊木板,,臉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和尚沖著老柴頭雙手合十躬身行禮,,''施主有功德了,。''
老柴頭沒好氣的回道,''笑話,,拆了長明燈還有功德,,還有說理的地方嗎?''
''等搭好云臺,,貧僧在此普渡眾生,,這里面有你一份功勞,自然也會有你一份功德,!''
''嗛,,''老柴頭白了和尚一眼,不再理會,,帶著工匠來到長明燈的燈柱下,,指揮工匠干了起來。
不一會了,,燈柱上釘上了一塊木板,,云臺建好了。工匠收拾了繩索和工具跟著老柴頭回了城主府,。
這云臺雖說簡易,,可也有三丈多高,圍觀的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想看看這和尚能不能上的去,,畢竟繩索被拿走了,而這個高度也不是輕易就能上的去的,。
和尚來到簡易的云臺之下,,在眾人的注視下,施展出了絕妙的輕身功法,,腳尖交互在燈柱上幾次蹬踏,,已經(jīng)飛身到了頂端的那塊木板之下,然后輕盈的反轉了身體,,讓寬大的直裰在空中旋轉出了一朵花,,這才心滿意足的落在了云臺頂端的木板上。
四周想起一陣急促的掌聲和由衷的贊嘆,。
和尚雙手合十施禮,,心里卻尷尬的想到,如果換了大師兄來,,他才不會賣弄這些手段,,一定會不等眾人注意,就飛到云臺上了,。
可人跟人怎么能一樣呢,?自己早就習慣了山呼海嘯的奉承和這種多少有點嘩眾取寵的手段。
賣弄過后,,和尚盤腿坐在了云臺的中央,,取出隨身的犍槌木魚放置在眼前,看看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貧僧來自北魏潭拓寺,,今日來島城,,名為普渡眾生,實為一觀這座海山之城的壯景,,借佛陀之名,,行貪欲之實,已實屬不該,。他日回歸北魏,,定當那壁思過,以全佛心,。''
'咚',,說完這段與眾不同的開場白,和尚拿起犍槌敲了一下木魚。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木魚聲貫耳,,頓時覺得通體舒泰了不少,,遂目光專注的注視著云臺上那張白凈的面孔,等待他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wèi)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愿樂欲聞。''
這聲音如九天的梵音,,帶著普照的佛光,,一層層鋪陳開了。那不曾領略過佛法精妙的島城民眾,,突然沐浴在這樣撫慰人心的梵音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出了由衷的笑意。
和尚看著云臺下一張張神往的臉,,心里隱隱有些苦澀,,施的是佛法,給民眾的是憧憬,,可真正的普渡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佛門子弟涅槃后成佛了嗎?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shù)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復次,,須菩提!菩薩于法,,應無所住,,行于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須菩提,!于意云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菩薩無住相布施,福德亦復如是不可思量,。須菩提,!菩薩但應如所教住。''
其實,,這樣晦澀難懂的經(jīng)文,和尚不確定能有幾個人聽得懂,,但顯然,,佛性的光輝已經(jīng)籠罩在了這座島城,,至少是這片廣場上。而且和尚可以肯定,,這些被梵音沐浴過的人,就算不能成為我佛堅實的信徒,,至少從內(nèi)心已經(jīng)不會在排斥佛法了,。
'咚',木魚聲再次響起,,佛光沐浴的喜悅深深的印在了每個人的心里,。
有人已經(jīng)如和尚般虔誠的合十了雙手,,更有人隨著和尚的吐字學舌般張合著嘴唇,,默默念起了經(jīng)文,。
城主府的眾人也聽到了這祥和悠遠的梵音,,也和癡愚的民眾沒什么兩樣,,僅僅因為三先生的存在,,不敢明目張膽的出去圍著云臺傾聽罷了,。
門禁的老劉一只腳已經(jīng)買過了大門的門檻,,半個身子都探出門外,,一臉癡迷的望著那高高在上的云臺,。
于書翰從餐廳走出來就打了一個飽嗝,,藍蝦太鮮了,,廚子盛給他的那一碗粥里,,蝦肉比米粒還多,,喝的很慢,,也嚼的很仔細,,但一碗冒尖的粥下肚,,于書翰還是吃撐了,。
走到老劉的身后,于書翰伸手拍了拍沉浸在佛法無邊中的老劉,,老劉吃了一驚,連忙轉身,,看到是主事的三先生,臉紅的一塌糊涂,,''三先生,我,,我······''
''無妨,。''于書翰道,,''老劉你去賬房,,叫方先生把今年賦稅的禁漁期退稅賬本拿過來,,再帶上我的鐵算盤來這了,。''
說完,,于書翰就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上,,饒有興趣的聽起來和尚講經(jīng)了。
不一會兒,,老劉就抱著一摞本子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良久,府院深處,,一個高挑干瘦的長衫老頭,手里拎著把黝黑的鐵算盤踱步而來,,老頭邊走還不停的上下?lián)u晃著手中的鐵算盤,算盤子兒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響聲不大,,卻好像傳出去了很遠,,廣場上圍觀的民眾站的離城主府大門近一點的那撥人,,都清晰的聽到了,,回頭怒目而視,瞪著那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門樓,。
老頭走到門口,氣呼呼的把鐵算盤往于書翰右手邊的那段門檻上用力的一拍,,''三先生,,這是要干嘛,?算賬總要有個日子吧?''
''方先生勿急,,不是沖著先生您的,。''于書翰攤攤手,,''你也看到了,這和尚指名道姓的要和我講道理,,可我現(xiàn)在出來了,他卻自顧自的在那里弘揚他的佛法,,我壓根就不想聽他白話,又不好直接駁了人家的面子,,就想著找您過來怎么算算賬,您看,,今兒天也不錯,擺一張長案,,咱就在這門口辦公了,,怎么樣,?''
''不怎么樣,,不過你是頭兒,,你說了算。''方先生突然瞇起了眼睛,,''咱丑話說到頭嘍,,中午干炸丸子小黃魚,外加一斤女兒紅,。''
''好,,這個可以有。''
老劉這會兒學乖了,,不等招呼,,已經(jīng)啃啃哧哧搬出來一張長案,費力的挪上臺階,,挪出門檻,,擺在了大門的正中。又招呼兩個嘍啰擺上了茶水折扇和驚堂木,,這才笑盈盈的垂手立在一邊,。
于書翰將驚堂木挪到方先生面前,邪笑著說,,''方先生,,請吧,!''
方先生一臉怨氣的看看于書翰,,無奈道,''我都這么一把年紀了,,不年輕了,,下回你找別人吧,!''
'啪',,驚堂木拍到長案上,,一聲清脆的響,,方先生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說道,''七子之家隔兩行,,十全歸一道滄桑,。五湖四海盤中算,三教九流珠上忙,。柴米油鹽小黎庶,江山社稷大朝堂,。八方天地經(jīng)營手,,六六無窮今古章,。''
話音剛落,,于書翰單手舉起算盤,,'唰唰'兩下,,平了平算盤子兒,,'啪'的一聲,,將算盤穩(wěn)穩(wěn)的拍在了案上,平過的算盤珠紋絲不動,,整齊的排列著。原本圍觀和尚的人群齊刷刷的回頭看向了大門這邊,。
''禁漁期退稅開算,各家各戶自己也盤算好,,退糧還是退錢心里要有個數(shù)······''方先生趁熱打鐵的這么一說,眾人聞聽退糧退錢,,那還管什么佛陀啊涅槃啊,,呼啦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和尚只是翻了翻眼皮,不動聲色的拿起犍槌敲了一下木魚,,'咚'。
城主府門口說的起勁的方先生聞聲心頭一震,,身形搖晃了一下。
于書翰極速的扒拉了一下算盤珠,,'啪'一顆算盤珠頂?shù)搅肆硪活w下面,,一聲輕輕的脆響。
''章魚巷八號,,金海生,,退銀一兩八錢,。''
話剛出,,云臺下的燈柱一陣顫抖,云臺上的和尚臉色一片潮紅,,和尚大吃一驚,急忙咿咿呀呀的念起了經(jīng)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