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和傅淵回到朱府的時候,,各玄門修士都已經(jīng)早一步回來了,,并且齊聚朱府大堂,像是在商議什么事,,只是氣氛有些嚴(yán)峻,,看到二人進(jìn)門齊刷刷轉(zhuǎn)頭,皆面色不善,。溫念和傅淵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明所以。
梅玉生從座位上起身走來,,面色有些不安,,“溫......溫兄,你回來了,?!?p> 溫念笑了笑,又掃視了一圈在座十幾個修士,,一把拉過梅玉生悄聲道:“這是怎么了,?氣氛有些不太對啊?!?p> 梅玉生面露難色,,看了看身后數(shù)人,又看了看溫念和傅淵,,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最后是一個看起來年紀(jì)輕輕的道長先開了口,,十分有禮的喚了聲“溫道長”,,不過也就看起來有禮,眉眼間卻未有尊敬之意,,溫念眨了眨眼,,“這位是......”
那年輕道長像是吸了口氣,又狠狠吐出,,最后變成一聲冷哼,,“在下梁興,東鹿國柳葉山莊少莊主,,兼蒼崖山派掌門座下二弟子,,也是此次屠狼小隊(duì)主要負(fù)責(zé)人之一,。”
溫念再次眨了眨眼,,“其實(shí)......梁小莊主只要報個名字即可,。”后面跟這么多身份代名詞他也記不住,。
“......”梁興像是又吸了口氣,,這次卻緩緩?fù)铝顺鰜恚霸挷欢嗾f,,溫道長,,咱們還是進(jìn)入正題吧?!?p> “正題,?”溫念疑惑地看向梅玉生,表示什么樣的正題需要等到溫念二人回來了才這么嚴(yán)肅地進(jìn)行,,可梅玉生卻滿臉一言難盡,。
梁興沒有等溫念從梅玉生臉上看出什么就道:“溫道長,不知你與身邊這位此前去了何處,,怎么圍狼窩時沒見你們,?”
這語氣,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溫念瞇了瞇眼,,卻如實(shí)答道:“抓頭狼?!?p> 梁興又道:“那頭狼呢,?”
“跑了?!?p> “跑了,?”梁興笑了笑,漠然道:“怎么跑的,?”
溫念緩緩睜了睜眼,,“這可就有點(diǎn)難到我了,”說著他摸了摸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做了個甩手的動作,“就,,咻—的一下,。”
梁興:“......”
眾修士:“......”
梅玉生一時沒忍住,連忙捂著嘴轉(zhuǎn)身,,隱約還能看到他聳動的肩膀,。而傅淵在一邊笑著低頭摸了摸鼻子。
梁興穩(wěn)了穩(wěn)情緒,,依舊堅(jiān)持不懈地問道:“不是你們放跑的?”
溫念原本揚(yáng)起的嘴角霎時落下,,他突然意識到這奇怪的氛圍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看向梁興,目露不善,,“梁小莊主此言何意,?”
“狼妖跑了,你們倒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了,,難道不是你們有意放他,,他才沒有傷你們?”
溫念有些想笑,,“無傷也有過,?”還不能讓人失個手了?
人群中又跳出一人道:“少莊主親眼所見,,你們與那狼妖相談甚歡,。”
溫念瞇了瞇眼,,“你看見了,。”
梁興笑道:“心虛了,?”
溫念笑著摸了摸脖頸,,沒有答話。傅淵皺眉,,身側(cè)雙手悄然握緊,,其中卸出一絲魔氣,有些蓄勢待發(fā),,可被一只手抓住,,掩去了魔氣。溫念捏了捏他的胳膊,,低聲道:“我來,。”
被懷疑與狼妖有染也就罷了,,若是還讓他們發(fā)現(xiàn)傅淵是魔界中人,,那才叫一發(fā)不可收拾。
傅淵看了看他,,眼神中有些不滿,,他僵持著那個動作,,過了一會兒,還是收回了殺意,,保持戒備,,隨時出手。
溫念抓了抓后腦勺又捏了捏眉心,,最后理了理衣袖,,道:“所以各位方才氣氛如此緊張,是在懷疑溫某與狼妖互通,?”又轉(zhuǎn)向梅玉生,,“梅道長也是?”
梅玉生嚇得連連擺手,,應(yīng)該是很怕被溫念討厭,,解釋地語無倫次的,還有些結(jié)巴,,“不不不,,我不懷疑溫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只是我這一張嘴也說不過他們,他們非要找你理論,,我...我...我也只能站在一邊,。”
看到梅玉生耷拉著肩膀,,像一只被主人棄了的家犬,,溫念覺得好笑,“我又沒怪你,,你這么緊張作什么,?”
梅玉生一頓,抓了抓頭發(fā),,感受到溫念確實(shí)沒有太大的怨氣,,這才嘿嘿一笑,默默走到了溫念身后,,顯然是表明立場,。
傅淵這時站出來道:“那些被放的人質(zhì)呢?可問過她們是被何人所救,?”
梅玉生一聽立刻反應(yīng)過來,,欣喜地道:“問過,問過問過,確是溫兄,,”他又像是想到什么,,激動地一擊掌,“對了,,溫兄放了人質(zhì),,又怎么可能和狼妖互通?!?p> 梁興卻嗤笑一聲,,“他們放的又如何?難保不是一時之策而別有目的,,梅道長可別被蠱惑了?!?p> 溫念道:“梁小莊主此言,,是溫某如何辯解都無用了?”
梁興不言,,但此中之意不言而喻,。
大堂氣氛陷入僵持,一時無人發(fā)話,,梅玉生有心當(dāng)和事佬,,但他自知此事怕是無轉(zhuǎn)圜余地,這么下去,,可就只能打一架了,。
“我相信溫道長?!?p> 遠(yuǎn)處傳來一個清麗的聲音,,溫念沒來得及回頭,身側(cè)已飄過一襲身影,,朱英面施粉黛,,一襲粉色羅裙,儼然一位粉黛佳人,,不虧為全城第一美人,,眾人皆為其驚嘆。尤其是梁興,,溫念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朱英,,應(yīng)是十分向往,他突然想起那日鳳白樓里全程盯著朱英的人就是梁興,,自己好像還被他瞪了一眼,,當(dāng)時不明所以,如今知道了,原是這梁小莊主對英姑娘心生愛慕,,看見自己和朱英有說有笑的很不滿,,那他此時如此對他也就情有可原了,嫉妒嘛,。
梁興行了行禮,,“英姑娘?!?p> 朱英在溫念身前站定,,環(huán)望了一眼大堂,最后將目光停駐在梁興的身上,,“溫道長是我的救命恩人,,梁小莊主莫要咄咄逼人?!?p> 梁興道:“可我親眼所見……”
“你可聽到些什么,?”
梁興一頓,不明所以,。
朱英繼續(xù)道:“你可聽到他們在商討如何破城,?”說著她向前邁了一步,“你可聽到他們在商討如何殺人,?你可聽到他們在商討如何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一句,一步,,鏗鏘有力,,直至走至梁興面前。
“……”梁興似是被問住了,,又像是被朱英的氣勢所迫,,他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沒有說話,。
朱英向后退了半米,,道:“雖說眼見為實(shí),可有時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彼洲D(zhuǎn)向在座的每位修士,“各位是被我爹召來捉妖的,,不是來內(nèi)訌的,。”
梅玉生瞅準(zhǔn)時機(jī)開口,,“對對對,,英姑娘說得對,,我們就不要互相猜忌了,說不定這就是狼妖的陰謀呢,,讓我們分裂,,他好逐個擊破?!?p> 人群中漸漸傳出一些贊同聲,,不消多時,緊張的氣氛便盡數(shù)消散了,,眾修士中走出來一位老者,,看起來很是德高望重的樣子,“此事是我們欠缺考慮,,如此人心不穩(wěn),,隨意針對,實(shí)在有失門派顏面,,還請英姑娘包含則個,。”
朱英笑道:“無妨,,各位想明白便可。今日各位除妖也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客棧歇息吧,。至于少莊主,”朱英又轉(zhuǎn)向梁興,,“您還欠溫道長一句抱歉,。”
看著梁興一臉不甘的樣子,,溫念擺了擺手,,道:“抱歉就算了,在下也不甚在意,?!?p> 梁興咬了咬牙道:“溫道長倒是有氣度?!?p> 溫念微微一笑,。
梁興到底是道了歉,聽著那句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道歉之語,,溫念心里偷樂,,要說他不是故意的也不算,畢竟他也想得到梁興一定不會當(dāng)著這么多修士以及朱英的面就這么一走了之,,不過這也只能說是……小以懲戒,。
修士散盡,,梅玉生原本還想留下來跟溫念說兩句,被溫念一個眼神遣走了,,朱英看著修士們離開的背影呼出一口氣,,于是這場小小的猜疑鬧劇也算完結(jié)。溫念向朱英道了謝,,她卻只道是還了悲暮山相救的恩情,,便舉步離去了,看著朱英灑落的背影,,溫念感慨道:“倒是個豁達(dá)的姑娘,。”一轉(zhuǎn)身,,原先還一直在身側(cè)的傅淵卻不見了,,連忙沿著小道向西苑他們?nèi)缃竦淖∷啡ィ吹侥且u熟悉的背影,,溫念遠(yuǎn)遠(yuǎn)喊了一聲,,那身影聽得聲響駐足回望,依舊是淡淡的笑,,永遠(yuǎn)掛在嘴角,,明明眼睛里都沒有笑意。
溫念在他身前停下,,彎腰喘了口氣道:“怎么走這么快,?”
傅淵盯著他的頭頂,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方才為何攔我,?”
溫念一頓,才知他是記恨那時自己沒讓他出手,,所以不等自己就先走了,,于是起身笑道:“不攔著你,那些人今日可就要有血光之災(zāi)了,?!?p> “……他們不講理?!?p> “你與凡人計(jì)較什么,?”
傅淵低頭不語,轉(zhuǎn)身朝前走,,溫念默默在后頭跟上,,“若當(dāng)時你身份暴露,那我們的立場才危險,?!?p> 傅淵依舊不語,,溫念卻嘆了口氣,“小魔尊怎的如此沉不住氣,?!?p> “……”傅淵突然駐足,“你也道我是魔,,魔生性殺戮,,如何沉得住氣?!闭f著大步往院中走,,不再等溫念。
溫念看著那怒氣沖沖的背影眨了眨眼,,“這是…生氣了,?”可是…為何?他說什么了,?溫念越發(fā)覺得這小魔尊脾氣怪異,、莫名其妙。
小院依舊清冷,,除了偶爾傳出的鳥鳴,,再無其他。這座院落是朱府西苑,,幾日前朱惑年為表答謝暫時讓溫念二人住下的,,西苑統(tǒng)共也就兩間廂房,一左一右隔著,,溫念住左廂房,傅淵則住右?guī)?,房前有一水池,,池中幾朵睡蓮,池上還有一小座石橋,,不甚美觀,,池邊那株桃樹是姻緣鳥最喜歡的,應(yīng)是與姻緣樹相仿的緣故,,整日睡在上頭,,才幾日都沒跟著溫念,如今聞見溫念的氣息,,又扇著翅膀飛來,,停在了溫念的肩頭,親昵地蹭著他的脖子,。
溫念撫了撫姻緣鳥的絨羽,,看向緊閉的右?guī)康哪鹃T,,微微嘆了口氣,心道這小魔尊脾氣還不太好,,抬了抬手,,輕輕推開了木門,正看到傅淵一個人坐在床頭發(fā)呆,,竟然沒有意識到溫念進(jìn)來了,。
他走到傅淵面前,小心翼翼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不過房里有些暗,,他沒有看清,于是又戳了戳他的肩,,“想什么呢,?”
傅淵回了神,看到溫念卻再次晃了下神,,末了微微一笑,,“沒什么?!?p> 溫念抱著姻緣鳥站在旁邊,,看著他的臉色道:“你生氣了?”
傅淵站起身,,笑著走近溫念,,將額頭輕輕貼在溫念的額發(fā)上,“我怎會與阿念置氣,?!?p> 溫念心臟的位置突的跳了一下,但是他只是皺了皺眉,,淡淡地“哦”了一聲,,并且迅速退了一步,與傅淵保持了相當(dāng)?shù)木嚯x,,“既如此,,我便走了?!比欢€沒走幾步就被喚住了,。
“阿念,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此次下凡的目的,?”
溫念仰頭思考了一番,,又低頭看了眼已經(jīng)沒心沒肺睡著了的姻緣鳥道:“告訴你也無妨?!?p> 于是溫念便將在姻緣司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xì)地說給了傅淵聽,,包括自己如何無辜地走進(jìn)姻緣司,,如何發(fā)現(xiàn)姻緣簿上的問題,最后如何被迫下凡,,總之一句話,,苦不堪言。
傅淵笑著聽完溫念的說辭,,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所以,你是來毀人姻緣的,?!?p> 聞言,溫念喝了口茶嚴(yán)肅地道:“怎么能說是毀人姻緣,,這叫糾正姻緣,。”
傅淵挑了挑眉,,“糾正,?”
“嗯~”溫念道:“他們的姻緣本就是被錯牽的,所以要糾正過來,?!?p> 傅淵卻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錯牽的姻緣也是緣,,你就這么二話不說地來剪斷他們的緣,,與他們而言,豈非不公,?!?p> 溫念皺了皺眉,“但是朱英是人,,離冉是妖,。”
“所以呢,?”
“人妖不得相戀?!?p> “為何,?”
“有違天道啊?!?p> 傅淵低頭一笑,,“為何?”
“……”溫念突然一頓,,瞳孔縮了縮,,竟然無話可說,,他從未想過為何異族相戀就一定有違天道,他只知道,,“這是…天道定的規(guī)矩,。”
傅淵斂了笑,,托著腮又道:“為何天道定的規(guī)矩,,就一定要聽,要照做,?”
“……”這回,,溫念被徹底問倒了,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回什么,,傅淵的問題聽起來有些禁忌,,但是他竟然在一瞬覺得傅淵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什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傅淵疑惑地眨了眨眼,“阿念你笑什么,?”
溫念搖了搖頭,,“是我錯了,我不該跟魔計(jì)較這些,,”他止了笑抬頭,,“畢竟魔崇尚自由,一向不受規(guī)矩約束,?!逼鹕恚蟛阶叱龈禍Y的廂房,,“走了,。”
傅淵也跟著溫念走出屋子,“去哪?”
“散步,?!?p> “阿念,”傅淵再次叫住了他。
溫念半側(cè)身,余光瞟向身后的傅淵,“嗯,?”
看著那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夕陽的余暉落在那張臉上,柔和的,、又是冷漠的,,傅淵沉吟道:“你覺得,異族相戀,,有錯,?”
他的眸中有些看不明的東西在閃著熠光,溫念沒有看見,,而是望著院中那株桃樹想了想,,道:“這么跟你說吧,我覺得沒錯,,但我不會去做,。”說著頭他也不回地出了小院,,留了傅淵一人,,獨(dú)自站在那汪清澈的池水邊,一片桃花落在他的肩頭,,卻很快被風(fēng)吹走了,,身側(cè)雙手不知何時握成了拳,節(jié)骨一點(diǎn)一點(diǎn)泛白,,似乎還有點(diǎn)點(diǎn)猩紅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