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兒,。”
孟輕舟剛喚出口,,卻見段鴻飛脖子一歪,,身子軟軟倒了下去,一代梟雄就此氣絕身亡,。
紫袍一閃,,向來從容淡定的孟輕舟,飛快的落在段鴻飛身邊,,恒兒盯著他伸手接住已毫無生機的男子,,眼中有看不懂的情緒翻涌。
她收回長鞭,,不屑道:“為這種人悲憫,,根本不值?!?p> 孟輕舟將人放平,,伸手合上那雙因驚恐而瞪大的眼睛,取下身上披風(fēng)為他蓋上,,竟雙膝一軟,,噗通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接著又一個......
見自家主子跪下,,不遠(yuǎn)處的黑甲侍衛(wèi)呼啦啦全部跪倒,只有恒兒站在瑟瑟風(fēng)中,,顯得尤為突出,。
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刺鼻的血色沉默里,終于聽見孟輕舟一聲悠悠嘆息,。
“爹......”
在恒兒震驚的目光中,,輕輕吐出了那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稱呼。
“他......他......”
滿天驚雷突然向恒兒劈來,,孟輕舟的語氣蒼涼像一雙無力的手,,緊緊攥住她的呼吸,雖然段鴻飛的死算他咎由自取,,可若沒有孟輕舟的促成,,自己根本殺不了他,然而他竟是他的父親,?
一直以來恒兒知道他們關(guān)系匪淺,,還一度懷疑孟輕舟是站在段鴻飛一邊的,,卻沒想到他們關(guān)系確實匪淺,但他卻沒站在他那邊,。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眼前金星亂冒,很多念頭在腦海橫沖直撞,,名動天下,,救人無數(shù)的神醫(yī)孟輕舟,究竟背負(fù)著怎樣的苦澀,?
這一刻,,恒兒忽然有些心疼孟輕舟,蹲身握住他的手,,試探性問道:“他真是你父親,?”
孟輕舟默然跪立,寬大的紫色衣袍垂落地面,,他素來漫然挺直的背影,,此刻看來卻軟弱無力,他雖立著,,卻像一陣風(fēng)便可以卷走。
她道:“孟輕舟......你說話啊......”
“孟輕舟......你別嚇我......”
“孟輕舟......”
一遍一遍,,她重復(fù)呼喚著他的名字,。
夜色里有馬蹄聲踏碎黑暗,向這邊疾馳而來,,跪著的一眾侍衛(wèi)沒動,,任來人行到近前翻身下馬,那人朝孟輕舟一跪,,“稟少主鄞州城外駐扎的五萬大軍已全部解決,。”
五萬叛軍解決,,那說明師兄的危機解除了,,恒兒來不及欣喜,只聽孟輕舟道:“退下吧,?!?p> “是!”
那侍衛(wèi)得令一揖,,利索的翻身上馬,,比來時去的更快。
他緩緩站起來,,朝跪著的眾人道,,“你們也退吧,。”
“是,!”
黑甲侍衛(wèi)一看就訓(xùn)練有素,,齊刷刷答應(yīng)一聲,沒帶出一點聲音,,翻身上馬,,策奔而去。
他這才轉(zhuǎn)頭,,將恒兒輕輕抱在懷里,,他指尖的冰涼透過幾層衣服,直達(dá)恒兒心底,。
“很久以前,,一位將軍在平叛中受傷跌落山崖,被附近采藥的一名醫(yī)女相救,,兩人朝夕相處,,漸漸情愫暗生?!?p> “將軍離去前許諾會回來娶她,,誰知這一去竟杳無音信,女子未婚先孕,,眼看著孕肚一天天大起來,,想遮也遮不住,遭到周圍人的嘲笑,,她只能拿著將軍留下的信物去往鄞州尋他,。”
“暮冬,,正是白羽漫天的時節(jié),,那一日威武將軍十里紅妝,迎娶當(dāng)朝長公主,,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在迎親的隊伍中,女子一眼便認(rèn)出了端坐高頭大馬的將軍,,她玲瓏通透,,知道事情已無法挽回,準(zhǔn)備黯然離去,,卻不想將軍竟在人群中看見了她,。”
“那一夜,,寒風(fēng)徹骨,,樹木蕭然,,七音山頂一勾微黃的彎月,弓刀似的,,幾點星光鑲嵌天幕,,遙遠(yuǎn)而渺小,他要她成全自己,,她含淚答應(yīng)了,。”
“他卻在她轉(zhuǎn)身離去的一刻,,輕輕一掌擊在她后背,,七音山下是冰冷的碧心湖,直至聽見湖底傳來清晰的回音,,他才放心的離去,。”
月光朦朧,,映著孟輕舟平靜的容顏,,他眼神縹緲,似乎透過此刻凄冷的一幕,,看向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她聽的淚眼婆娑,緊緊的回抱住孟輕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驅(qū)散他心中徹骨的寒,。
孟輕舟淡淡的笑,輕輕撫了撫她的發(fā),,“剛巧一代神醫(yī)經(jīng)過,,救下落水的女子,,神醫(yī)同情她的遭遇,,便將她帶往南疆,她在南疆產(chǎn)下一子,,卻因寒氣入肺,,加上氣血不足陷入長久昏迷?!?p> “神醫(yī)用盡各種方法,,都無能為力,直至聽說鄞州皇城有來自西域進貢的照膽鏡,?!?p> 恒兒揚起頭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道:“孟輕舟神醫(yī)便是你師父,,那個女子是你娘親,,那位負(fù)心將軍就是段鴻飛對不對,?”
“我知道你雖然恨他心狠手辣,恨他貪慕虛榮,,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如今他死了,你卻一樣難過,?!?p> 孟輕舟垂下眼,用自己冰冷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綢緞一樣的發(fā)絲,,柔聲道:“都過去了,。”
他的掌心有她發(fā)絲的溫度,,那溫度令人無比暖心,,這個就算身陷囹圄不曾皺眉的女子,為了他的故事哭的熱淚翻飛,。
段鴻飛死了,,天燼的大權(quán)終于回歸正統(tǒng)。
恒兒扶著溫庭鈺走出玉清宮,,“外面空氣這么好,,孟神醫(yī)也說了師兄就該多出來活動活動,這樣才能盡快好起來,?!?p> 溫庭鈺伸手遮住直射下來的陽光,朝她笑笑,。
“讓我進去,,你們讓我進去,你們知道本宮是誰嗎,,竟連本宮也敢攔,。”
剛在醉月亭坐定,,外面?zhèn)鱽砼拥暮浅狻?p> 恒兒將熱茶放入溫庭鈺手中,,轉(zhuǎn)身問旁邊伺候的秋生,“發(fā)生什么事了,?”
卻見溫庭鈺眉峰一皺,,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秋生視線在兩人身上巡視一遍,,“回姑娘......是......是......”
恒兒見秋生說話支支吾吾有些不悅,,厲聲道:“到底什么事?”
秋生見溫庭鈺未給任何提示,咬了咬唇,,道:“是太子妃娘娘要見太子殿下,。”
恒兒撇撇嘴,。
溫庭鈺見她瞬間冷下的臉,,急忙擺手,“轟她走,,本宮永遠(yuǎn)不想見到她,。”
“殿下,,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這么對我”歇斯底里的聲音從九曲廊亭處傳來。
秋生一慌,,躬身行禮,,“奴才這就將人打發(fā)走?!?p> 被攔在外面的女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素衣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長發(fā)未挽,,沒有了昔日初見時的盛氣凌人,或許是即將為人母的關(guān)系,,不太奢華的裝扮,,卻盡顯溫婉,渾身上下處處讓人生憐,。
“師兄”她望向溫庭鈺,,雖惱她對師兄下藥,不過關(guān)鍵時刻也是她救了師兄的命,,再加上她是孟輕舟異母同胞的妹妹,,恒兒忽然就動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