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便見那伶人出現(xiàn)在雅間之中,,粉墨描繪下,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她那雙眸子里像是含著一江春水的無限愁情,。
那公子望向蘇落,,問道:“你想聽什么,?”
蘇落聞言,,思索起來,想著選個歡愉些的折子戲好了,,不想剛欲說出口,,便聽那伶人答道:“二位,今日我只唱《舊亭臺》,,若是二位想聽些旁的曲子,,那便恕不奉陪了?!?p> 那女侍聞言眸子里隱約浮出些不悅,,但掩飾得極好,話說得滴水不漏,,得體地傷人,,“三教九流戲最末,,一個戲子當知道戲是不分好壞的?對任何一出戲都應(yīng)當懷有敬畏之心,,怎么能由著身為一個戲子的自己來選今天唱那一出呢,?”
蘇落覺得這話說得著實有些過分,不想那伶人泰然自若地應(yīng)下了這話,,“正因我是個戲子,,懷中對戲曲的敬畏之心,是而我才該選今日該唱些什么,,要是什么戲都唱,,什么話都說,反而不是東西了,?!?p> 蘇落看著那女侍眼中的不悅幾欲迸發(fā)出來,道了句:“平日里那些戲曲我也聽得有些膩歪了,,今日這出戲倒是聞所未聞,,聽個新鮮也是好的,不如就這出吧,,也不知這出戲講了些什么,?”
“好,就這出,?!蹦枪酉蚰桥虛]手示意她出去,那女侍眉眼含怒,,明顯不甘,,卻都被她生生壓了下去,佯裝出嬌笑模樣,,悻悻地退了下去,。
那伶人回答起蘇落方才的無心一問,,說道:“這出戲是我聽了前朝一位女將軍的故事深有感懷,,自己編寫的?!?p> 蘇落本是隨意一問,,也無心聽戲,聽到前朝之事,,她便有了些興趣,,畢竟她曾目睹了乾元王朝的衰亡,遂問道:“姑娘可否將那故事細說與我聽聽,?”
“自然,?!彼笭栆恍Γ蛱K落娓娓道來,,蘇落聽完才知原是這般故事,。
故事發(fā)生在熙元帝年間,當時熙元帝立自己十五歲的嫡子為太子,,居?xùn)|宮,,并有意立慕氏的一位女子為太子妃。慕氏世代為將,,掌兵權(quán),,熙元帝也重用慕氏之將才,可是帝皇之心深不可測,,多疑無比,,雖說熙元帝重用慕氏,但是心中始終有所忌憚,,正巧當時的慕氏有一子二女,,他便讓太子娶慕氏二女之中一位為妻,以此穩(wěn)固太子之位,,也穩(wěn)固皇室與慕氏的關(guān)系,。太子于是去慕府拜訪慕氏的二位小姐,長女慕娉婷,,次女慕時卿,。本是相約于后院之中見面,不想他被傳來的琴聲所吸引,,循著那琴聲行至一亭臺處,,亭臺四處皆用齊紈所圍住,看不到里面彈琴之人是誰,,但此曲之中卻有壯志未酬之意,,太子便行禮相問,“不知兄臺彈得是何曲子,,在下聽了只覺郁結(jié)于懷,,似有萬般抱負壓于胸懷之中不得施展,其中萬般無奈叫人陡然生出悲涼,?!?p> 不想那亭子之中彈琴的竟是一女子,那女子笑著回道:“我可不是什么兄臺,,這曲子也是我隨意彈的,,沒什么名字,不過你既問起,那我也得答你個名字,,不如就和這亭子取同一個名字好了,。”
太子適才看了看那亭子上掛的匾額,,雋秀飄逸的三個字“舊亭臺”,,便笑說道:“這亭臺的名字也著實有趣,為何要叫舊亭臺呢,!”
那亭中的女子答道:“我讀詩讀到一句,,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今日舊亭臺,,正巧那時此處起了這座亭臺,,我便給它取了名字為“舊亭臺”,這字還是我題的呢,!”
“應(yīng)是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說的是此時的天氣同去年一樣,,亭臺亦是如舊,。”太子笑著同那女子講,。
“你管不著,,我偏愛這般念!”
“可是去年今日總有些說不通之處,,既是去年又何來今日之說呢,?”
“哪里說不通了?只要人之心依舊,,那么年年歲歲都可是同今日一般,,就如你我,若是我同你像詩書里那般動人地相知相戀了,,只要你愛我之心不變,,那么年年歲歲都可如初見之日,不是嗎,?”
太子微微紅了臉,,有些害羞起來,“說得是,,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亭中的女子方想說自己的姓名,,想了想又住了口,,道:“你干嘛?相同我相知相戀呀?那也不是不可,,只要今日那太子看中的不是我,!喲,對了,!我還得去見那太子呢,!不說了!先行一步??!”
說罷,便自那亭中另一處迅速地閃了出去,,輕功之迅速,,只留下一個窈窕的背影,太子只記得那姑娘穿的是紫色衣服,,想到她所言,,便知她是慕氏二女之一。
雖說見面之時她二人同著紫衣,,太子亦覺心中有數(shù),,便回了東宮。
思及亭臺處的事情,,便尋來一塊冰花芙蓉玉親自雕琢了一塊佩玉,,佩玉正面繪著那舊亭臺,亭臺齊紈隨風(fēng)起,,隱約間可見一女子坐于亭臺之中撫琴,,背面繪了江山輿圖,是以此女子對她而言可與江山同重,,她將佩玉取名為“去年今日”,,并要在提親之日將此佩玉送給心儀的那位慕氏女子。
太子親雕佩玉,,此事很塊便傳到了慕府之中,,得知此事,慕時卿才知那日在亭中所遇見之人便是太子,,便一直等著他上門提親那一日,。
左等右等,她等了半月,,終是等到了太子上門提親那一日,,等來的卻是太子將那佩玉交給了她的姐姐慕娉婷,太子以為那日在亭中遇見的竟是他長姐慕娉婷,。她見自己姐姐臉上的歡喜模樣,,想著姐姐多年來的照顧,頓時決定將此事封在心里,不對外說,,更何況自己心儀之人竟認不出自己,,那么他又何德何能談喜歡自己呢?
可是,,在情愛之中又有何道理可講,,他沒有認出她,可是她卻一直忘不了他,,后來山河國破,,父親和長兄皆死于戰(zhàn)場,慕家世代為將,,她一女子披甲上陣,,成為了乾元王朝第一位女將軍,也是乾元王朝最后一位女將軍,。她至死不降,,因為那重重宮墻之中住著她心愛之人,而后萬箭穿心而亡,。
后來,,那太子自刎于舊亭臺處,那里放著一把桐木琴,,據(jù)說那時太子端坐于亭臺中央,,亭臺外是三千敵兵,將那亭臺圍了一圈又一圈,,而他泰然自若地撫著琴,,琴曲終了,他以劍自刎,,干脆利落,,腰間掛著那他親手雕刻的“去年今日”的那塊玉。
蘇落聽完,,只感懷了片刻,,這些傷情之事許是她千百年來見得多了,只感懷一陣便覺只能道世事如此,,也不知說些什么,,總不能說什么這真是個好故事之類的言辭,便只得感慨了句:“那玉終究還是在他自己手里,?!?p> “是啊,”那伶人接下蘇落此語,,感嘆道,,“或許那玉本就送不出去,,不過若是此生能得此玉,想來死也死無憾的,。”
蘇落心里想著其他的事情,,便隨口應(yīng)和了句:“是?。∈前,?!”
那女子也無意再聊,自顧自地唱了起來,,戲腔悠揚婉轉(zhuǎn),,清澈空靈,將這故事之中的悲涼描摹得淋漓盡致,,“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今日舊亭臺,思當年,,少年游,,恨如今,亭臺舊,,此生既付與爾,,只恨緣薄情難續(xù)······”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迎上蘇落,,有此一問,。
“你怎么突然有此一問,說不定日后我們都見不著了呢,!”蘇落正思索間便他如此一問斷了思路,,有些煩躁。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只要我想,,所以煩請姑娘告知在下你的芳名!”他水粉色的薄唇翹起一個十分好看的弧度,,語氣溫柔又霸道,。
“蘇落,我叫蘇落,!”蘇落沒好氣地回道,。
“蘇落,蘇落,,蘇落······”他重復(fù)了這名字好幾遍,,一遍一遍地喚著蘇落,。
蘇落正在想事情,此刻他喚得有些不耐煩,,便急道:“是是是,,你喚那么多遍做什么?”
他那雙風(fēng)流多情的桃花眸一彎,,“我怕我把別人認錯成你,,不過我想我不會的,我這般天資聰穎的人怎會做那樣的蠢事,?!?p> 把別人認錯成我,把別人認錯成我,,蘇落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馬就要往樓下跑,他不想讓蘇落現(xiàn)在走,,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把蘇落扯到懷里來,,蘇落蹙眉看他,問道:“又怎么了,?你說好的,,今日你請客的,該不是后悔了吧,?”
“沒事,,就是想起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景蕭,,我怕你日后把別人認錯成我,。”
蘇落事情想明白了,,反應(yīng)如常一般迅速起來,,她沒好氣地反問:“你的意思是我沒有你天資聰穎是嗎?”
景蕭笑彎一雙含情眉目,,千萬風(fēng)流繪于他眼中,,而他便用那雙盛滿了萬千風(fēng)情的桃花眸望著蘇落,勾起水粉色的薄唇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蘇落推開他,“下次若是見了面,,看我不打你,!”
見蘇落急匆匆地離去,景蕭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喃喃一語道:“離我們下次見面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