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絡(luò)腮胡老七一伙人走進了一個事先約定的雅間,，這是位于壽張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棧,。

　　雅間里已經(jīng)坐了一人，他們一行人進去的時候,，那人還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并無起身相迎的意思,。房間里一燈如豆,，昏暗晦澀,，他背對著燈光，陰影里相貌若隱若現(xiàn),。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用眼睛往幾人身上一掃，淡淡說道：“坐吧,！”

　　老七四人以四哥為首,，均恭恭敬敬地向那人行了一禮，齊聲喊道：“大哥,！”

　　沈銳這邊,，楚天舒將壽張縣了解到的情況詳細地匯報了一下，到也不全是無用的信息,，其中有一條引起了沈銳的注意,。

　　楚天舒在接到沈銳的命令之后，馬上派人在縣城周邊展開了調(diào)查,，可惜他自繼任以來,，并未接到過錦衣衛(wèi)的指令，經(jīng)驗欠缺,。調(diào)查要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需要有幾個可靠的手下，還好他這方面有所準備,，他靠著雄厚的財力,，手下倒也養(yǎng)了三四個忠心的伙計。

　　一開始遍地開花,，自然是沒有什么收獲,。

　　也是后來沈銳認識到，不能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來衡量古代人的破案能力,，一些顯而易見的破綻,，這個時代的一般人未必能看破，即便能看破,，這些人也是大部分從業(yè)于官府,，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主觀上給自動過濾了,。

　　后世偵探方面的理論知識極多,，沈銳也有所涉獵，根據(jù)得到的信息,，他做了以下推測,。

　　搶劫銀兩的很有可能是當?shù)厝耍退闶峭饷媪鞲Z過來的馬賊,，沒有本地匪徒的幫助,，在目前這種社會秩序還算穩(wěn)定的情況下,，也是很難功成身退的。

　　五六萬兩白銀不是小數(shù)目,，劫匪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迅速將之運走,，最有可能是藏匿在不遠的地方。

　　凌風(fēng)鏢局自總鏢頭紀長庚之下,，將近二十人全部戰(zhàn)死,，說明劫匪人數(shù)較多，很可能是鏢師人數(shù)的三到四倍,。

　　生死之博之下,，事發(fā)現(xiàn)場空間有限，匪徒不大可能全身而退,，肯定有所傷亡,。

　　這些推測測，沈銳隨后以書信的形式告知了楚天舒,，楚天舒也不是蠢人,，沈銳這番點撥，直讓他感覺云開月明,，很快調(diào)整了追查方向,。

　　根據(jù)他的調(diào)查，豪雨過后,，除了官道堪堪能行馬車之外,，周邊的道路泥濘，并不利于馬車同行,，就算能通行,，留下的痕跡也十分明顯。

　　現(xiàn)場劫匪將馬車丟棄在客棧,，由此可見,，如光憑人力，近六千斤銀子,，一人背八十斤左右,，劫匪最少也得有七八十人,，這樣一分析,，到也與沈銳的推測十分吻合。

　　事發(fā)到天亮不超過三個時辰,，天亮后目標明顯,，匪徒不大可能冒險而行，若按一個時辰走二十里算,，鏢銀藏匿地到案發(fā)現(xiàn)場,，方圓不會超過六十里,。

　　大致范圍雖然圈定了，不過這方圓六十里少說也有百十個村莊,，山東民風(fēng)彪悍,，有些村莊亦匪亦民，他們平時中規(guī)中矩,，有田有產(chǎn),，瑤賦稅收一樣不少，只是偶爾干一票大的,，對事主俱不留活口,，事后極難查尋。

　　不過這只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不可能一個一個村莊的排查,，就算官府，也不敢如此興師動眾的搜索,。

　　因此,，光憑這些，似乎依然是狗咬刺猬,，無從下口,。

　　楚天舒覺得，要想有所突破,，還得從銀兩上下功夫,，他把自己放到匪首的位置去考慮，作為匪首,，得手后,，先將銀兩隱匿起來最為保險，等到風(fēng)聲過了再論功行賞,。

　　但若站在匪眾的角度,，這也不是絕對的。按沈銳的推測,，匪徒們有傷亡,，作為匪首，安慰撫恤一下是應(yīng)該的,，拿什么安慰撫恤,，當然是銀子了。

　　假設(shè)某個村莊是匪窩,，一般是本村的里長或是德高望重之人,，他們與一般明面上的土匪是有區(qū)別的。

　　明面上的土匪，專一打劫,，不事生產(chǎn),，組織結(jié)構(gòu)明顯，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不等,，內(nèi)部有規(guī)矩約束,，等級森嚴。

　　村匪來說,，一般是松散的結(jié)構(gòu),，平時務(wù)農(nóng)，妻兒老小齊全,，只是日子不好過時,，由領(lǐng)頭的組織青壯干他一票，完事后分贓,，之后該種田種田,，隱蔽性極強。

　　不過這種松散的結(jié)構(gòu)也是有隱患的,，雖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他們也干著殺人越貨的勾當,，但本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一個不慎,，有人心懷怨念去官府告發(fā),，有全村覆滅的危險。

　　所以,，能在這樣的村莊當上領(lǐng)導(dǎo)人,，除了智商跟武功，人緣,、威望,、手段和公正缺一不可。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傷亡的家庭可能優(yōu)先發(fā)放部分贓銀,，以示公正，畢竟人家丟了命,，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去,。

　　不過就算以撫恤金的方式下發(fā)銀兩，匪首也會嚴令村民們不要大手大腳的去花,。

　　如果村民聽話的話,，只是購買生活必須品，引起他人懷疑幾率還是極小的,。

　　思來想去,，在沒有別的顯著線索的情況下,，楚天舒還是覺得先從銀子這方面入手比較穩(wěn)妥,，他賭的是人心跟現(xiàn)實,，但凡有活路，沒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去當劫匪,，他們每次作案出生入死,，你讓他拿著銀兩三五日不花可以，但十天半月的花不出去,，不大符合一夜暴富者的行為,。

　　楚天舒這密探當?shù)牟辉趺礃樱庾龅膮s極好,，在壽張開有客棧,、酒樓、賭場,、糧店,，他的幾個心腹都分散其中，這些都是消費場所,，如果是本地人,，一夜暴富后來這里消費必瞞不住他們的耳目。

　　楚天舒找來幾個手下吩咐一番,，同時派人到梁山鎮(zhèn)秘密調(diào)查,，這梁山鎮(zhèn)就是宋朝赫赫有名的水泊梁山，是整個壽張縣除了縣城之外最繁華的集鎮(zhèn),，同時離案發(fā)現(xiàn)場最近,。

　　梁山鎮(zhèn)周邊自古以來民風(fēng)彪悍，民眾亦匪亦民的前科較多,，治安不靖,，所以官府在這里設(shè)有巡檢司。

　　本來楚天舒把希望放在梁山鎮(zhèn)上,，可梁山鎮(zhèn)沒什么消息,，一個叫趙世虎手下這里卻有了發(fā)現(xiàn)。

　　趙世虎原本是壽張縣的小混混,，有一次與人爭斗,，被人打個半死，正好被楚天舒所救,，最后做了他的線人,。

　　如今他在楚天舒的“福祿賭坊”看場子，是那里打手的頭頭,。

　　原來,，壽張縣城北有一戶人家，家主叫程興滿，這程興滿祖父在的時候,，也是壽張一代有名的富豪,，可惜程家三代單傳，對兒孫多有溺愛,，應(yīng)了那句老話,，獾狼下個小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程興滿爺爺輩經(jīng)商頭腦發(fā)達,，置家置業(yè)置地，到他老爹時,，家產(chǎn)豐厚,，享受之風(fēng)興起，養(yǎng)成了愛吃愛喝愛嫖的壞習(xí)慣,，整天的不落屋,，所以對他的教育自然是談不上，還好有祖父照料,，祖父吸取了教訓(xùn),，對他嚴格要求，所以程興滿小的時候到也乖巧可愛,。

　　那時候經(jīng)?？吹阶娓改弥髯訚M世界追打他那不成器的老爹，祖父死時,，將家產(chǎn)都留給了他,，可當時他只有十來歲，這一下無人約束,，受無良少年唆使,，成年后吃喝嫖賭樣樣齊全，尤其愛賭,，比他老子還多了一項,。

　　吃喝嫖對他那樣的家庭來說還承受的了，畢竟家里的生意還有進項,，可賭博無深淺,，程興滿很快將家里的店鋪都輸了出去，最后連他那不成器的老爹都看不下去了,，氣得一命歸西,。

　　他老子死后，不到兩年時間,，程興滿便家徒四壁,，還好他祖父在時給他定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娃娃親,，成親后這女人溫柔賢惠，為他生了一雙兒女,。

　　程興滿將家產(chǎn)敗完之后,，他那家境殷實的岳父心疼女兒外孫，不時接濟他們,，當然只限于柴米油鹽之類,，銀子是不會給的,。

　　終于有一次,，程興滿酒后被人抽老千，將祖宅輸了出去,。最后債主找上門來,，將他們趕了出去，程興滿老婆只好將自己的陪嫁首飾變賣,，最后在城南買了三間小房子,。

　　家里一貧如洗，程興滿收斂了一陣子,，當然只是沒銀子,。不久后舊病復(fù)發(fā)，不時將老婆從娘家接濟的糧油變賣了之后去賭,，最終他老婆忍無可忍,，丟下一雙兒女投河而死。

　　程興滿岳父只此一個女兒,，自小視為掌上明珠,，得知后氣怒攻心，找人將他打了個半死,，然后丟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療傷,。因不忍兩個外孫跟著他受苦，又逼著他寫了文書,，承認自愿將兒女送與岳父,，從今后與他再無瓜葛。

　　于是程興滿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了賭資,，終日在街上閑逛。

　　程興滿老婆投河也只是三個月前的事,，程興滿倒也硬氣,，傷好后沒錢便不進賭場，所以趙世虎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他了,。

　　就在三天前,，程興滿又踏進了賭坊的大門,。趙世虎記得很清楚，程興滿進來的時候人不多,，一個相熟的老賭徒見了他,，不由得譏諷道：“喲，這不是程大公子嗎,，怎么,，這些日子不見，去哪兒發(fā)財去了,，哥哥我可是想念的很?。　?p>　　賭坊里幾個賭徒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程興滿也不惱怒，只是朝幾位老熟人抱抱拳,，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包銀子朝賭桌上一放,，在場眾人不由得一愣。

　　到不是他這一包兩銀子是個大數(shù)目,，打開后看看都是散碎銀子,，估摸著有二三十兩，在場眾位老賭徒還沒放在眼里,。

　　只是此刻從窮的叮當響幾個月月不敢登賭坊大門的他從身上拿出來,，大家還是有些好奇。要知道這時的他已經(jīng)眾叛親離,，不大可能有人一次借給他這么多銀子,。

　　這中間當然有人問程興滿如何發(fā)的財，程興滿只說自有貴人相助,，賭徒們也是隨口問問,，誰也不會較真，有銀子能賭就行,，管他什么來路,。

　　這個情況立即引起了趙世虎的注意，只是人多的時候他也不好刻意過問,。

　　這次一向逢賭必輸?shù)牧止?，運氣不錯，走出賭坊的候竟然還贏了二十兩銀子,，他索性連家也不回了,，徑自去了翠花樓鬼混。

　　趙世虎連忙將這個情況告訴了楚天舒,，楚天舒也不敢輕舉妄動,，不了解情況貿(mào)然詢問恐壞了大事,。

　　乘著程興滿去了妓院，楚天舒派人到程家周圍了解情況,，了解到的情況不大樂觀,，有鄰居證實案發(fā)那晚城門落鎖的時候程興滿還在家里，因此說明他并沒有作案的時間,。

　　不過據(jù)此也不能說明銀兩的來歷沒有問題,，楚天舒想了想，吩咐趙世虎一定要從程興滿的嘴里套出銀子的來歷,，但同時又不能引起他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