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領著曾福二人剛剛進了大院,,正房門就開開了,,一個竹竿樣的男子站在門前向這邊張望,。老頭子的腰又彎下來諂笑著向竹竿男子說:“主家,這兩位官人說是來談生意的,?!?p> 竹竿男子抬手示意,那老頭子就躬身退了下去,。竹竿男子朝曾福拱了拱手道:“敢問官人來到敝處有何指教,?”
曾福大大方方的回禮道:“久聞趙員外大名特來拜訪。在下云州關牧,,來幽州經(jīng)商,,聽聞官人這里有新丁口,特地上門來看看,?!?p> 趙員外目光看向關小乙,小乙連忙躬身唱諾道:“小的關小乙,,是我家老爺?shù)母?。?p> 趙員外面無表情地轉向曾福道:“關員外要多少人,?”
關牧道:“此次來幽州是看些鐵器,,只是偶然聽聞趙員外這邊有新丁口,所以今天在下隨便買上兩三個帶回去,?!?p> 趙員外一聽他只買兩三人就拔腿欲走,,臉色也涼了下來道:“既如此,我差人帶你們過去看貨,?!?p> 說罷,趙員外朝院子里喊了一聲,,從跨院里跑出來個小廝,。趙員外用下巴指了指曾福二人道:“去,帶兩位客官去看下丁口,?!?p> 小廝應聲走到二人跟前,微一躬身道:“兩位客官這邊請,?!?p> 曾福兩手一背挺胸疊肚地跟著小廝走。關小乙小腦袋像潑浪鼓一般左右上下地把院里院外的情形打量個遍,。
趙員外的正院邊上有一處旁院,,旁院比正院的面積大了足有三倍不止。房間都是一排排的石頭砌成的房子,,房屋矮小,十分簡陋,,但卻十分結實,。從正院過來有一個小空場,靠墻根處立著幾根木樁,、木架,。上面釘著粗大的鐵環(huán)。
關小乙進了旁院后,,渾身上下禁不住打了個激凌,,身上的汗毛也不自主的立起來了。三個月前他就是被韃子押到這里,,又被人販子賣到了蔚州,。當時他們深陷于惶恐之中,根本無心觀察周圍環(huán)境?,F(xiàn)在再次走進這處人間地獄,,關小乙心中倍感悲憤。
忽然身后的一聲暴喝:“你們這些殺才,,等老子活著出去,,看會輕饒了你們?”
跟著就傳來一陣鈍物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中間還伴雜著強忍的悶哼,。那種棍棍到肉的鈍響把關小乙的感慨嚇得沒了蹤影,,他跟曾福尋聲望去,只見身后的木架上吊著一個赤臂大漢,,身上被抽得皮開肉綻,。關小乙上前扯住曾福道:“主家,快看這漢子,?!?p> 曾福停下看時,見兩個漢子正掄起木棍朝被吊的大漢身上打,。關小乙急聲道:“快叫住手,。”
關小乙現(xiàn)在充當?shù)氖窃5母?,所以他只能提醒曾福,。曾福連忙叫道:“住手??熳∈?。”
帶他們來的小廝一臉狐疑地問:“官人認識這廝,?”
曾福人到中年,,經(jīng)歷坎坷,見多識廣,。他擺了擺手道:“關某看這廝氣力壯實,,莫要打壞了?!?p> 說著,,曾福就像個商人一樣走上前去,轉著圈的看了大漢一遍,。那大漢身高體闊,,頭大如斗,還生得一副絡腮胡子,。身上的肌肉發(fā)達,,青筋暴突,渾身上下充滿力量感,。按照他的塊頭,,這木架子、這鐵鏈根本是拴不住他的,。曾福細看漢子的眉眼,,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處于神情恍惚中,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關小乙湊過來問道:“這漢子可不多見呢,?!?p> 曾福聽出關小乙的話外音就轉身問小廝:“這漢子賣不賣?”
小廝臉上頓時現(xiàn)出一片喜色道:“賣的,,賣的,。五貫錢官人現(xiàn)在就可領走?!?p> 關小乙白了小廝一眼道:“休要誆人,,這漢子只剩下半條命了,哪里值得這許多,?”
小斯和用刑的兩個家丁一齊說:“官人錯了,,這漢子精壯的很,這是餓了他五天了,。不然我們幾個哪里收拾的了他,?”
曾福再看,果然這漢子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身體的重量全系在被吊起的兩手上,。兩腿無力地蹬踏著地面,努力想站起卻一次次的軟塌下去,。
關小乙眨著眼睛對曾福說:“主家,,要是讓他吃飽了這漢子還不把我倆打死?”
小廝連聲說:“他不敢,,他不敢,,大遼是有律令的。只要傷了主人家,,丁口的命就沒了,?!?p> 關小乙問:“這漢子膽子可不小,,不然你們怎么把他整成這樣?”
曾福從關小乙的眼神里確認了主意,,于是伸出手指道:“這廝一貫錢,,叫他吃飽,我?guī)ё??!?p> 小廝與兩個家丁互看了一眼,對曾福道:“小的做不得主,,呆會去問下主家,。”
說罷,,他讓家丁把漢子松了下來拖到墻角,。曾福兩個跟著小廝看了石頭房里關著的丁口,。關小乙選了兩個伶俐的少年這才回到了院門口。這時看那大漢正抱著一個瓦盆舔食著上面的米粒,,然后他掙扎著站起把空盆遞向家丁,,啞著嗓子道:“再來一盆?!?p> 曾??匆娺B忙喝止道:“那漢子莫要多吃,餓了許多天,,吃多會摚破肚皮的,。”
壯漢怒目盯向曾福才要開口,,關小乙已經(jīng)走近他身邊,,抬手給了壯漢一巴掌道:“想活就聽我們的話跟我們走?!?p> 壯漢一愣,,伸手就要抓關小乙,被關小乙輕易閃開,,還在他光背上又打了響亮的一掌,。壯漢怒起,把瓦盆砸向了關小乙,,關小乙閃身避開,,瓦盆咣的一聲撞碎在墻壁上。
曾福跟著小廝回到了正院,,曾?;耸炲X買了三個人。兩個少年加上那個餓得半死的壯漢,。趙員外收了錢敷衍兩句就要離開,。曾福拱手道:“趙員外,關某看你這里的丁口人數(shù)不足,,在下下次來時上哪里能買足數(shù),。”
趙員外問:“你想要多少,?”
曾福道:“在下在云州那邊薄有田產(chǎn),,只因今年北邊白災,北邊的部落往南面來又搶又殺,,我的佃戶逃亡不少,。田里缺人手呀。而且周邊幾個州縣也都是如此,我想買上一兩千人不在話下,?!?p> 趙員外聽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是聽說今年白災,,北邊的野人都往南邊跑,,把南邊的人們搞得雞飛狗跳的。但他不知道云州那面竟有這么大的丁口需求,。竹竿似的趙員外想了想道:“關員外果真要這許多人,?”
曾福笑道:“趙員外覺得關某沒這個能力么?”
趙員外連忙說:“關員外莫怪,,老夫需要確認了才敢給員外安排丁口,。敢問員外何時要,總共要多少,?”
曾福瞇起眼睛手指掐算一番道:“我要青壯的丁口1500,,粗使的婆子200,其余的隨便要上幾十個,。時間么,,越快越好?!?p> 趙員外聽罷眼睛放出光來,,手指掐算,嘴里喃喃地默念著一組組數(shù)字,。不一會兒他就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道:“員外要的這些丁口,,總數(shù)大概在六千多貫的樣子。員外若有誠意,,就請留下一成的定錢,。趙某保證在五天之內把丁口湊齊?!?p> 曾福捻著胡須道:“關某剛剛看過,,你這里不過才一二百人,莫要誆我,?!?p> 趙員外急著辯解道:“關員外想是頭次做這買賣,,我這里丁口是不夠,,但身后有人,能調集成千上萬的丁口,?!?p> 曾福嗤笑說:“你既如此說,我就多在幽州呆上幾天,肯定能問出這人來,。關某直接跟他交易就是了,。”
趙員外被曾福搶白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他想想說:“員外這話倒也不假,可我身后的人卻不會與員外交易的,?!?p> 曾福聽罷,干脆起身就走,,趙員外晃著竹竿身板攔下道:“員外留步,,且聽趙某說給你聽。這行有規(guī)矩,,是按級分銷,,我身后是遼國總把頭,我是幽州的二把頭,,我手下還有一些三把頭,,四把頭。員外有造化,,直接找上我這二把頭,,跳過了三把頭這層。但員外要想見我身后的總把頭卻是不行,??偘杨^從不跟生人交易?!?p> 曾福半信半疑地看著趙員外說:“趙員外這話聽上去沒毛病,,但你讓我如何信你?”
趙員外被問得翻了會白眼道:“這個容易,,只要員外你交了定錢,,趙某帶關員外去見總把頭便是?!?p> 曾福正要答應,,剛剛從旁院過來的關小乙尖著嗓子道:“要是員外找個不相干的人說是總把頭,不是誆了我們么,?”
曾福裝作訓斥道:“住嘴,。”然后他側過臉來等著趙員外的答案,。趙員外急得在堂前走來走去思索對策,。他不想讓眼前的關員外見到郭四郎,,那樣他就少了一個剝皮的機會??墒遣蛔岅P員外見的話,,這么大個生意眼看做不成。趙員外左右為難,。
關小乙看準火候又加了最后一把力,,道:“我們回云州找楊員外吧,讓他告訴咱總把頭的事,?!?p> 趙員外一驚,問道:“小哥說的是哪個楊員外,?”
關小乙揚著頭道:“楊遷楊員外,。”
趙員外一聽就跟挨了雷劈一般,,神情一下萎頓下來道:“既然如此,,趙某就聽關員外的吩咐?!?p> 原來,,這楊遷就是負責云州那邊的二把頭,但聽說他最近病倒了不能來幽州,。所以今年的云州丁口才沒人管了,。趙員外接下關員外的生意其實是在搶楊遷的生意。他本想趁著這個天賜良機多吃一份云州的份額,。沒想到眼前的關員外還真不是個面瓜,。眼下他只能答應關員外的要求,吃下自己能吃到的利潤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