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之后,,裝作失憶躺回床上的馮建國,再次見到了那位趙小娘子,。
她那一雙明眸善睞的杏核眼,,看上去隱隱有些紅腫,想必是在隔壁哭過一場,。
這也正常,,畢竟聽那些三姑六婆們說,,隔壁李秀才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只是……
不知為何,,那一雙美目中正散發(fā)出凜然寒意,隔著丈許遠,,就小刀子似的往馮建國身上刮——對了,,眼下不能再叫馮建國了,應該叫他:王守業(yè),。
就算是在裝失憶,王守業(yè)也不好這么一直躺在床上,,同她大眼瞪小眼,。
“咳?!?p> 于是在五秒延遲之后,,王守業(yè)翻身坐起,干咳一聲賠笑道:“小娘子勿怪,,方才我絕不是有意要沖撞你,,實在是剛醒過來,手腳酸麻不聽使喚,?!?p> 他努力模仿著古人的口吻,盡量展現(xiàn)出誠懇的態(tài)度,,不想這趙小娘子聞言,,臉色卻反倒又冷了些。
她看看左右無人,,突然反鎖了房門,,然后從袖筒里摸出只帕子,幾步搶到床前,,指給王守業(yè)問:“這帕子上寫的什么,,你可還記得?”
咦,?
按說這帕子在古代,,屬于女孩家的私密物,偶爾還兼有傳情做媒的功效,除非是親密異性,,否則怎會知道上面繡了什么文字,?
難道說……
自己與這小娘子之間,還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兒,?
王守業(yè)頓時精神抖擻,,瞪大了眼細瞧那帕子,卻見上面繡著一枝臘梅,,邊角上寫的卻‘紅玉’二字,。
這貌似有點不搭調啊。
莫非……
王守業(yè)試探著問:“紅玉是你的名……呃,,閨名,?”
話音剛落,就見那趙小娘子勃然變色,,一把揪住王守業(yè)的衣領,,憤聲喝問:“你是哪來的孤魂野鬼,怎敢鳩占鵲巢,,占了王大哥的身子,?!”
咦,?
咦,?!
看慣了小說,、電視劇,,王守業(yè)只當這失憶大法萬試萬靈,誰曾想自己拿來一用,,竟然立刻就被人當場揭穿了,!
他一時震驚過度,都忘了要做出反駁,。
而那趙小娘子等了片刻,,見他默然無語,更覺自己所料不差,,當下將楊柳蠻腰一折,,撩起褲腿摸出柄寒光爍爍的匕首來,架在王守業(yè)頸間,,再次喝問:“說,,李相公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雖說這一通疾言厲色,,落在王守業(yè)眼中,,最多只能算是萌兇萌兇的,可那匕首卻做不得假,。
因此這回破紀錄的,,只延遲了三秒鐘,他就急忙分辨道:“趙家妹子別誤會,,我怎么可能……”
“呸,,哪個是你妹子?,!”
可不等他把話說完,,趙紅玉便啐了一口,冷笑道:“王家大哥說話,,可不像你這般文縐縐的——且他大字不識半個,,又怎會認出我帕子上的‘紅玉’二字?,!”
我去~
原來那手帕是個陷阱,!
大意了,當真是大意了,!
非但忽略了古代識字率的問題,,更小覷了古人的智慧。
王守業(yè)心下后悔不迭,,又不敢糾纏這些細節(jié),只得避重就輕的叫屈道:“天地良心,!我要是害了李秀才,,那干脆直接上他的身,不是更好嗎,?白白撿了個秀才功名,,還附贈個美嬌……咳,我是說,,總比當個瓦匠強多了,!”
別說,自打激發(fā)了求生欲,,信號延遲是一降再降,,這都能做到及時改口了。
但那層薄薄的隔閡感,,卻依舊揮之不去,。
“哼!”
王守業(yè)話音剛落,,趙紅玉立刻嗤鼻一聲,,不屑道:“李相公功名在身,,自有神佛庇護,豈是你這等孤魂野鬼能近身的,?”
妹子,,你是官場氣運流的小說看多了吧?
還神佛庇護……
真要有那玩意兒,,他又怎會直到現(xiàn)在還人事不?。?p> 話又說回來,,這王守業(yè)和李秀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染了怪病,還是中了毒,?
又或者……
當真遇到了邪祟,?
要擱在原來,王守業(yè)指定認為后者是無稽之談,。
現(xiàn)如今么……
靈魂穿越既然存在,,他哪還敢篤定這世上絕沒有妖魔鬼怪?
心下胡思亂想著,,王守業(yè)口中也不敢怠慢分毫,,指天誓日的叫著屈:“瞧你這話說的,我既然都近不了他的身,,又怎么可能害得了他,?”
這明顯的悖論,讓趙紅玉略有些發(fā)愣,,連掌心里的匕首,,也下意識往回收了收。
可王守業(yè)剛松了口氣,,她突然又把那匕首架了回去,,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承認自己是孤魂野鬼咯,?,!”
“這……”
王守業(yè)登時語塞。
一連兩次被這黃毛丫頭逼到墻角上,,他在尷尬之余,,心下卻也莫名生出些火氣來。
準確的說是惱羞成怒,。
哥們好歹是個穿越者,,而且自小也在街面上廝混慣了的,這出師未捷就先被個黃毛丫頭給唬住了……
丟不丟人,?,!
顯不顯眼,?!
通常這種惱羞情緒,,積累到一定的種程度,,就會轉化成無能狂怒。
但好在做為一名‘爆【拖】發(fā)【稿】型’策劃,,王守業(yè)向來不缺急智——他陰沉的盯著趙紅玉打量半晌,,忽然緩緩向后倒去。
“你干什么,?別動,!”
趙紅玉見狀急忙嬌叱一聲,匕首也似附骨之蛆似的,,緊緊貼了上去,。
但王守業(yè)卻一概不理,直到在床上躺平了,,這才淡然道:“既然你都認定我是孤魂野鬼了,,那咱們也沒什么好說的,是殺是剮隨你的便——不過……”
“不過什么,?”
“自家兒子好容易才醒過來,,就被人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殺了,換成是你,,你會怎么想,?”
“你!”
那匕首先是一緊,,直壓的王守業(yè)大氣都不敢喘,,可緊接著又緩緩抬起,漸漸遠離了王守業(yè)的脖子,。
顯然,,趙紅玉也意識到一旦痛下殺手,,會給自己乃至家人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但這并不表示,她會就此退縮,。
就見少女緊咬著銀牙,,慍怒的眸子轉了幾轉,忽又冷笑起來:“那我就把方才的一切告訴王家大伯,,看他怎么對付你這鳩占鵲巢的惡鬼,!”
得~
才剛頂她兩句硬話,就從孤魂野鬼升級成惡鬼了,。
但王守業(yè)好容易扳回局面,,怎么可能再讓她奪回主動,?
當下悠悠一笑:“心上人至今昏迷,小娘子一時想不開,,遷怒到我這先醒過來的頭上,,倒也算情有可原——放心吧,當著父老鄉(xiāng)親的面,,我是不會怪罪你的,。”
幾句綿里藏針的話,,讓趙紅玉再次僵立當場,。
就算不想承認,她也知道一旦這般對質起來,,在南新莊土生土長,、又擺出寬宏大度嘴臉的王守業(yè),無疑會獲得更多的支持,。
尤其是王瓦匠,。
他是會相信獨生子失而復得,還是愿意相信兒子已經被惡鬼借尸還魂了,?
怎么想,,都是前者的幾率更大。
“守業(yè),!”
就在這騎虎難下的當口,,外面忽然傳來幾聲大吼:“守業(yè)?守業(yè),!你在哪呢,?!”
王守業(yè)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趙紅玉已是銀牙一咬,,順勢將那匕首藏回了褲腿里,壓著嗓子冷笑道:“是王大伯回來了,,多半還帶來了縣里的法師,,你自求多福吧?!?p> 說著,,轉身就往外走。
臨到了門前,,她忽又回頭丟下一句:“你要是能瞞過那法師,,咱們再做計較!”
又是計較,。
這‘計較’倆字,,莫不是她每回退場時的固定臺詞,?
王守業(yè)心下腹誹著,正有心起身探個究竟,,冷不防一個老漢跌跌撞撞闖進里間,,撲上來抱住他嚎啕大哭。
“兒啊,,我苦命的兒?。∧憧伤闶切蚜?!”
那啥……
抱歸抱,,哭歸哭,您老能不能先去刷個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