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仙居小庭院。
皇宮事忙,,朱寂弘難得得空,,著便服而來,卻沒想到第一眼見到的,,不是綺仙居的主人徐陳幻,,而是坐在小院里石桌上品茶的百里駱馳,以及立于一旁的趙雋。
趙雋瞬間想起了登基大典那日,,百里駱馳臨走時(shí),,射入朱寂弘肩部的那枚銀針。
那日以后,,新皇繼位,,終日忙于整頓朝綱。自家王爺?shù)故乔彘e,,一聲告病,,就把政事都推走了,在府內(nèi)日日監(jiān)督徐陳幻喝藥號(hào)脈,。
想必是朱寂弘下了封口令,,否則,當(dāng)日太極殿那么多雙眼睛瞧著,,朱寂弘被百里駱馳銀針?biāo)痰氖抡?qǐng)?jiān)鯐?huì)無人捅出,,就像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彼時(shí)氣氛那般劍拔弩張,,陛下卻愿意為將軍隱瞞,,且在登基之初,最需要整頓人心的時(shí)刻,,放任將軍游離朝堂,,這二人的關(guān)系,趙雋著實(shí)看不清,。
今天還是登基大典后,,百里駱馳和朱寂弘的第一次會(huì)面,也不知道朱寂弘會(huì)否秋后算賬,,將軍又將如何應(yīng)對(duì),。
趙雋心思復(fù)雜,正要對(duì)天子行禮,,緩沖氣氛,,沒想到,打了照面的朱寂弘和百里駱馳,,倒像沒事人一樣,,不但將禮數(shù)置之腦后,還閑話家常起來,。
“陛下,,坐?!闭f話的是百里駱馳,,主人一般的語氣,。
“只你二人?”朱寂弘拂袖而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陛下想找誰?”
“小院主人,?!?p> “她在更衣?!?p> 趙雋干咳了一聲,。
——什么更衣,他二人不過比朱寂弘早來一刻,,連徐小娘子的影子都未見到,。
朱寂弘耳聰目明,只當(dāng)耳邊飄過嗡鳴蜜蜂,,自動(dòng)過濾了百里駱馳的話,,兀自品茶。
于是,,兩個(gè)男人圍著小茶爐,,等水煮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陛下的臉色似乎不如前了,。”
朱寂弘瞥他一眼:“大局初定,,百廢待興,,是不比某些異姓王閑適?!?p> “太周上下,,莫不是只有本將軍這么一個(gè)異姓王?”
朱寂弘輕笑:“祈王頗自知,。”
百里駱馳亦一笑,,笑意匯入深眸,,瞬間染上墨色:“聽聞陛下已將故靖康王的罪行蓋棺而定?”
“怎么,,快快蓋棺,,不正好免了你被朝臣追問的苦?”
“苦倒是不苦,?!?p> 堂堂祈王,,為了扶助陛下登基,奔波勞頓,,砍殺反賊,,于登基大典次日便過勞倒下,誰敢有質(zhì)疑追問,?
百里駱馳于茶爐中填入一枚碳粒:“只是,,聽聞陛下只言未提冬瑜國?”
朱寂弘飲茶的動(dòng)作一滯,,復(fù)又將茶水飲盡,,將杯子放回石桌之上,發(fā)出“?!钡囊宦?,清越如鈴。
“人心渙散之事,,自當(dāng)快刀砍亂麻,,牽連過諗,徒增亂象,?!?p> “陛下思慮周到?!卑倮锺橊Y直視朱寂弘,,說道,“只是我近日病虛,,閑賦在家時(shí),,想到了一些之前沒想到的事情?!?p> “哦,?”朱寂弘挑眉。
“先帝駕崩,,遺旨宣讀陛下繼任寶典,。沒多久,邊境就回報(bào),,冬瑜國趙輕賢率兵暗有異動(dòng),,朝臣聽后皆嘩然?!卑倮锺橊Y將朱寂弘的茶杯子重新斟滿,,“趙輕賢用兵跋扈,擅用陣法,,我朝武將,,少有人逃過趙輕賢的算計(jì),。事急從權(quán),決定由末將領(lǐng)兵抗之,?!?p> “祈王這是變著法子夸自己?”朱寂弘收手回膝,,再不碰那茶杯,。
百里駱馳卻并未理會(huì):“這次,趙輕賢所行線路,,無一不是小路,。行軍打仗,隱藏自己的行跡最為重要,。但是,,趙輕賢擅長的是陣法,走那些根本無法施展陣法的小路,,便是不尋常了,。”
茶爐“撲”地一聲,,有火苗彈出,。
百里駱馳無視之,繼續(xù)說道:“是以,,我斷定冬瑜國并非真的意圖出兵,,而是刻意拖延,別有所圖,?!?p> “確然?!敝旒藕朦c(diǎn)頭,,“幸得祈王及時(shí)與我互通,我才來得及籌謀一切,,把登基大典挪到了祭場,,又讓幻兒率人制造我正在太極殿登基的假象?!?p> 朱寂弘含笑,,笑意清淺,未達(dá)眼梢,,烘托著帝王之威,平白讓人看不透,。
朱寂弘問道:“祈王可是來討賞的,?”
“這便是我之前沒想通之處了,。”
“哦,?”
“冬瑜國的女國君魏如瀾,,何等謹(jǐn)小慎微地才登上了國主寶座?她若真是與朱子潸達(dá)成了不可告人的協(xié)議,,誓要將我拖延,,好趁我率軍迎戰(zhàn)時(shí),讓朱子潸在京師空虛之際搶奪帝位,,怎至于如此疏忽地,,派趙輕賢行小路進(jìn)攻?”
“祈王何意,?”
“若女國君真心相助朱子潸,,派趙輕賢進(jìn)攻,以趙輕賢最擅長的臨兵擺陣,,定能拖延好一段時(shí)間,。可是,,趙輕賢卻不停地繞行小路,,唯恐別人看不穿其拖延之意??创┝藢?duì)方的拖延之意,,最優(yōu)的應(yīng)對(duì)之策,自然是將計(jì)就計(jì),,暗度陳倉,,趕回京師?!?p> “祈王說得有板有眼,,言下之意,卻是女國君別有所圖,?”
“是啊,,難道女國君別有所圖?”
百里駱馳看朱寂弘一眼,,一副十分苦惱的形容,,道:“抑或是,與女國君結(jié)盟的另有他人,?”
朱寂弘垂眸一笑,,就像剛剛聽完說書先生杜撰的無理故事一樣,嗤笑道:“祁王多慮,?!?p> 那二人仍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趙雋聽了,卻已震驚至極,。
按照百里駱弛的說法,,不是故靖康王朱子潸勾結(jié)了冬瑜國女國君,而是面前這位登極之人,,故意誘使朱子潸螳螂捕蟬,,自己黃雀在后,事前與女國君結(jié)盟在先,,再讓女國君故意和朱子潸達(dá)成聯(lián)盟,,費(fèi)心謀劃了接下來的一切——
朱子潸誤以為得女國君相助,密謀在登基大典之日沖擊京師,,自以為百無一漏,。卻沒想到,幕后的女國君故意露出破綻,,使百里駱馳有足夠的時(shí)間,,班師回朝,殺朱子潸一個(gè)措手不及,。
“祁王豈可有證據(jù),,與女國君結(jié)盟的那人又有什么好處?”
是啊,,這樣迂回布局,,對(duì)朱寂弘有什么好處?
好處,?
一個(gè)驚人的念頭自趙雋腦中閃過——
誅滅朱子潸,!
還有什么方法,比這更快捷,、又更一勞永逸地徹底除去朱子潸這個(gè)心腹大患,?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朱寂弘甚至不必?fù)?dān)憂弒殺手足有損帝德,。
趙雋猶在震驚中,聽到百里駱馳說道——
“末將并無證據(jù),,另有一事請(qǐng)教,。”
“祁王但說無妨,?!敝旒藕胱旖且琅f含笑,卻已帶了三分冷意。
百里駱馳不以為意,,猶自說道:“陛下既然已掌握一切,,當(dāng)能安排得更周到。為何還要讓徐陳幻那女子,,以身涉險(xiǎn),白白替你擔(dān)在太極殿,?”
朱寂弘膝上雙手緊握成拳,,望著百里駱馳,笑容徹底僵冷,,滿含嘲諷地問道:“怎么,,祁王要去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