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佑輕輕地把筠娘放到床上,,又轉身將能蓋的被褥,、獸皮全都拿出來蓋上,握著筠娘的手,,依舊冷如寒冰,。碧桃拿來裝著熱水的獸皮袋,,塞進筠娘的被子里,掖好,。又遞給了裹著毯子不肯離開休息的阿蘿一個熱毛巾,。阿蘿感激地接了過來。
眾人見筠娘面無血色,,身子忽冷忽熱,,便說請個大夫才好。崔佑這才想起來去請懂醫(yī)術的蒲先生,。蒲先生是流落此地的外鄉(xiāng)人,,會醫(yī)術,經(jīng)常幫附近百姓診病斷癥,,有錢人可用銀兩作診金,,沒錢的窮人亦可量力而送些吃食或其他的東西,,甚至什么也拿不出來,蒲先生也不以為意,。因此深受此地窮苦百姓愛戴,,人們稱他為“蒲神仙”。蒲先生獨身一人,,沒有家小需要養(yǎng)活,,喜歡研讀隨身攜帶的幾卷醫(yī)術,再者就是背著竹筐拿著刀鏟去采挖各種藥材,,回來細細研究它們的藥效藥理,。
蒲先生搭著筠娘的脈良久,方道:這位姑娘尺膚甚熱,,脈象躁盛,,溫病也。姑娘受寒較深,,再加上心有郁結,,諸氣不暢,病已侵入臟腑,,如不及時醫(yī)治,,怕有不吉之兆。現(xiàn)寫了方子,,對此抓藥煎服,,不可怠慢。只是,,這所需的豆豉、桑葉,、菊花,、銀花、連翹,、牛蒡子,、甘草、桔梗,、鉤藤,、竹葉、荊芥,、薄荷等物中,,有幾樣我這里也沒有了存貨,需要到店鋪去抓來,。
崔佑忙接過方子道了謝,,將筠娘囑托于眾人,便出門抓藥去了。
陰雨終于止了,,只是天還是慘淡著臉,。大街小巷積水尺深,崔佑不管不顧,,徑自從水里趟過去,。街上行人甚少,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崔佑雖然及時躲過,,但也驚嚇了那馬揚蹄長嘶。車窗內有人發(fā)聲問車夫是什么事,?
車夫答道:有人走路太慢急沒帶眼珠子,,差點撞到咱們馬上。
車內人道,,走吧,。不要耽誤了事。
車子從崔佑身邊又吱呀啟程,,車簾被掀開,,崔佑覺得里面詫異地盯著自己的人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崔佑來不及細想,,一路奔去藥鋪。平日里的幾家買賣都已關門了,,好在藥鋪還開著半扇門,,是在營業(yè)。崔佑十分高興,,讓藥鋪里的伙計馬上抓藥,。伙計拿著方子抓了幾味就回到崔佑面前,,說:這幾味是齊了,,只是鉤藤一味,小店已經(jīng)沒有了,。
崔佑有些不解,,這鉤藤并不是珍貴罕見藥材,怎么會沒有了呢,?
伙計答:這入秋以后,,生病吃藥的太多,就連常用的這些藥材有些都缺了,。這也是我們東家精于打算,,先屯了點貨在這,,城里的其他藥店早就賣光關門了。
崔佑忙問:那可有其他辦法,?
伙計搖頭說:如果等藥鋪再入新貨,,可能要幾天之后了,這病人哪里等得及,,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去山野尋些來應急了,,只是,這地上全是水,,上山的路又斷了,,恐怕難哪。
崔佑馬上決定自己去采藥,,那小伙計又好意地指點:這鉤藤喜歡溫暖,、濕潤、光照充足的環(huán)境,,公子可以往山陽面的稀疏樹林間,,比較容易找到它。
崔佑道了聲謝,。交付藥錢的時候,,突然想起,那車上坐著之人正是當日買竹蟬的那男子,!當時就覺得男子神情古怪,,只當他是和其他人一樣驚訝于筠娘的手藝,如今回想,,好像又不是那么簡單,。算了,先去找藥要緊,。迎陽橋的橋身已經(jīng)和水齊平了,,山腳下的路已經(jīng)被泥石毀壞,幾個通往山上的路口已經(jīng)面目全非難以辨認,。崔佑正要探路上山,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呵斥,。
“還真有不要命的,,往死地里鉆。這山里塌方嚴重,,泥流俱下,,隨時會有危險,你小子現(xiàn)在上山干嘛,?,!”原來是張人虎正帶著兩個人巡視到了這里,。
崔佑說:家里有病人正缺味救命的藥,藥鋪沒貨,,只能上山去采了,。
張人虎扭著脖子說:那可不行,這山是危險地帶,,今天剛出的官文,,封山。任何人不得上山,。前頭幾個砍柴為生的人,,都被打發(fā)回去了。今天,,這個山你是上不去了,,想別的辦法吧,
說著,,發(fā)現(xiàn)有持竿的釣叟正在洪水泛濫的河邊垂釣,,幾個人過去一通吆喝,不準垂釣,,趕緊離開,。張人虎罵罵咧咧地道:真有他娘的不要命的!
一位釣魚翁心酸地說:不是我們嫌命硬,,只是家里實在無米可炊,,山窮水盡了啊。
張人虎擺擺手說:那也沒轍,,您老還是走吧,,別給哥幾個添亂。
轉身一看,,不見了崔佑,,慌忙拿眼去尋,只見崔佑的身影已經(jīng)在遠處的山石間移動了,。
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兔崽子,,存心跟我作對!你自己尋死不要緊,,出了事再連累我個瀆職,,辦事不利,奶奶的,!
又轉過頭對后面的兩個人說:都給我看好了,,不準再放人上山,看到崔佑回來,,馬上通知我,。
王寧跟著貼身的小廝沿著一條泥濘小路,,走進了巷子盡頭最破的一間屋子里去?;蛘哌B屋子也算不上,,只勉強算是個棚吧,因為屋子的四壁已經(jīng)倒了一壁,,只用了樹枝和茅草隨便堵上,。
少爺,小心,!小廝小義連忙將王寧護在身后,,手臂一揚,將迎面飛來的一物擊到墻上,,裂碎了,。
接著就看見一個女人哭叫著爬過來,拾起碎片就哭:就剩下這么一個酒壺,,也打碎了,,可怎么活呀!
原來這女子正在家里臭罵吃酒的丈夫沒用,,罵著罵著就上了手,,捶了丈夫兩下不過癮,又把丈夫的酒壺奪了扔了,。本想扔泥里出出氣,,沒曾想把家里唯一個完好的東西也打了,于是心痛加懊悔,,坐在地上伸著腿嚎啕大哭,。小義見男人醉醺醺,女人哭嗷嗷,,大喝一聲:別哭了,!女人忙睜開眼,盯著他倆,,見他們二人穿著體面,,便撒潑說:是你打壞了我的酒壺,你賠我錢,。說著就用頭去撞小義,。
王寧趕緊說:朱夫人不必哭,我們就是來送錢的,。
那女人一聽,,立馬止了哭,,疑惑地看著王寧,。
王寧徐徐地道:我和朱秀才做了筆買賣,,我今天就是來送錢的。說著朝小義使了個眼色,,小諾義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放在了女人的腿上,。因為這個家里,幾乎找不到可以放東西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