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一行加上李士淳家眷一起出了正陽門，街道寬敞了一些,，行人車輛也不顯擁擠了,。

　　京城布局南面出了城門，還有一圈城墻是為重城,，為嘉靖時筑造,。

　　這里居住的幾乎全是貧民，之前京中瘟疫此處是高發(fā)區(qū),，病疫加上逃難,，東西十六里，南北六里的一座大城,，顯得人煙稀少,。

　　朱慈烺欲往山東，自是從右安門出城方便,，李士淳南去梅州,，也就跟著朱慈烺一起行去。

　　二人邊走邊聊,，由于李士淳都是家眷,，大車小車的,，速度一下慢了起來。

　　已是初夏時節(jié)了,，天氣漸暖,，路邊草色青青，不知名的野花也開放起來,。

　　朱慈烺來到大明幾個月了,，到今日才認(rèn)真觀察，體味這大明,。

　　明朝的空氣沒有化學(xué)味道,，卻并不好聞，淡淡的臭味在空氣中飄蕩,。路邊沒有綠化,，只是偶見幾棵大樹。街面上鋪著青磚,，有的已經(jīng)破碎，道路兩旁房屋多有破舊,，這外城相比內(nèi)城,，街坊并不齊整，略顯雜亂無章,。

　　這可能才是真實(shí)大明的縮影,，百姓生活艱苦，生存不易呀,。這還是京師,，只怕偏遠(yuǎn)地區(qū)更甚吧。然后官府苛捐雜稅,，直到壓得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

　　雖然自己現(xiàn)下逃脫牢籠，但是朱慈烺腦中對復(fù)興大明還完全沒有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是任重而道遠(yuǎn)呀！

　　“順子,，陜西比這里如何,？也是如此破敗嗎？”朱慈烺想要證實(shí)自己的猜測,。

　　“鄉(xiāng)野沒得比,，只說西安比京師差的遠(yuǎn)了。我們攻占西安時,，陜西已經(jīng)被打爛了,，西安城中百姓多是逃亡入城的,，就算是富戶多年下來也早就衰敗了，可以說整個西安只有秦王府還像個樣子,。我隨闖王南征北戰(zhàn),，所到之處也就承天府還算不錯，北方的州城府縣都比不得京師外城,?！崩顏眄樫┵┒劊绕鹬齑葻R他可是見多識廣,。

　　朱慈烺默然良久,，太子的記憶只在宮城之中，就算內(nèi)城都不甚了解,，他的知識來源主要是書本和大臣的傳授,。朱慈烺對大明的認(rèn)知就更不靠譜了，后世電視劇里的場景,，高端大氣上檔次,，完全不是現(xiàn)在看到的這種樣子。

　　明明已經(jīng)初夏時分,，本該欣欣向榮的景象,，卻是現(xiàn)在這幅破敗蕭條。朱慈烺心情沉重,，也無心再看風(fēng)景,，便騎馬來到李士淳車旁。

　　李士淳官職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此時一家人十余口子,，卻只有三輛無棚的平板驢車。李士淳帶著個孩童坐在頭車,，后兩輛坐著年長女眷和幾個幼童,，其余人都是步行跟隨。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宦人家,，此時還未走出京城,，就已經(jīng)略顯狼狽了。

　　李士淳年近六旬,，整個人顯得精瘦干練,，見太子過來，不敢略失本分,，喚住了驢車,，牽著小童就要下車見禮。

　　朱慈烺趕緊止住道：“夫子不必多禮,，本宮無事,，過來與老大人閑聊罷了,。趕路要緊，你我還是邊走邊聊為好,?！?p>　　“老夫從命，那就多請?zhí)右娬徚??！崩钍看镜挂膊皇怯馗耍F(xiàn)在逃命要緊,，虛的可以先稍微緩緩,。

　　朱慈烺見狀，自是松了口氣,，他本質(zhì)上還是怕麻煩的人,，人人見他行禮并不使他愉悅。

　　“本宮記得老先生人稱嶺南夫子,，今日欲回家鄉(xiāng)可是想隱居山林,，著書講學(xué)？”朱慈烺隨便閑聊問道,。

　　“不瞞太子,，老夫正是此意。前幾日劉宗敏拷餉,，差點(diǎn)要了老夫命去，此番趁亂才被家人救出,，于是急忙離京回鄉(xiāng),。老夫想，總要保住江南半壁,，效南宋舊事,，未來猶未可知。只是此番國難,，老夫不能為主殺賊,，又未隨陛下而去，甚感慚愧呀,?！崩钍看居行┬呃⒌拇鸬馈?p>　　“老先生不必如此,，先生大才,，教書育人也是我大明之福呀。只是不知先生公子可有出仕之愿,？”朱慈烺手下無人,，此時惦記起李士淳的家人來了,，畢竟李士淳家風(fēng)不錯，他家兩位公子應(yīng)該人品不差,，要是能要來帶去山東,，到時候下去做個縣官好歹也是自己人呀。

　　“唉,，老夫犬子李梗,、李梓，學(xué)識淺薄并無大才,，恐失太子所望了,。恕老夫直言，太子當(dāng)下應(yīng)重用經(jīng)世之人,，清流文士難堪重任呀,！”遭此大難，李士淳倒是想明白了,，他的兩個兒子都是純粹的讀書人,，盛世做個學(xué)官還可以，但這亂世要的是實(shí)干之才,。

　　“唉,，老先生所言極是，只是本宮倉促出逃,，身邊無可用之人,。這南京官場自成一系，東林黨人勢大,，本宮與江南大小官吏生疏,。如今大明，半壁殘破,，本宮欲要撥亂反正,，必行乾坤獨(dú)斷之事。到時無人可用如何是好,?！敝齑葻R把自己頭痛的問題扔了出來，想看看這大明官場混跡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有沒有什么好的意見,。

　　李士淳聽了朱慈烺的困惑，眼睛一亮,，不由贊到：“沒想到太子殿下竟能有如此考量,，不愧是天家血脈，此正是帝王心術(shù)，盛世施仁政,，亂世行霸道,。太子如只想安坐江南半壁，則大可依托南京諸公,。但欲光復(fù)京師,，改革鼎新，只怕滿朝大小官吏多是掣肘,。太子確是應(yīng)該盡快建立自己的勢力班底,。老夫覺得，文官自中舉始,，多已各有派系,，盤根錯節(jié)實(shí)難信任。當(dāng)務(wù)之急可從武人入手,，我朝揚(yáng)文抑武,，武人地位低下，太子施以恩威則必為太子所用,?！?p>　　“老先生金玉良言呀！”朱慈烺聽了李士淳所言,，頗有些英雄所見略同之感,。

　　科班出身的文臣，說實(shí)話,，朱慈烺是好感缺缺,。但是自己培養(yǎng)又太費(fèi)時日，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他的思路還是走黃埔體系,，建立自己絕對控制的武力基礎(chǔ)班底，通過各種手段保證武將忠誠,，然后以武力壓制文官按自己的意圖行事，待到文官體系健康發(fā)展之后,，再反過來抑制武將系統(tǒng),。

　　“老夫看太子身邊全是些武夫，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不如太子將此子帶在身邊,，平日里給太子做個書童，伺候太子起居,?！崩钍看局噶酥竿嚨男⊥f道。

　　“這是,？”朱慈烺不明李士淳為何突然提出給他個書童,，看這小童能與李士淳同車,，想必絕不是李家仆人。

　　“這是老夫?qū)O兒,，名喚李恒溫,，年十二歲，頗為頑皮,，本就不愿隨老夫荒山隱世,，不如留在太子身邊伺候，如蒙太子栽培,，日后為太子立些功勞,，也能博個出身?！崩钍看巨壑?，寵溺的看著車上小童。

　　“這~~那本宮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無論學(xué)文學(xué)武,，本宮必嚴(yán)加管教，日后如能成事必以李小公子為肱骨,?！敝齑葻R覺得李士淳這是在交投名狀，雖然自己的兒子不能追隨朱慈烺,，但是把最疼愛的孫子交給自己,，以表示李家奉明正朔的決心。

　　要知道李家雖然在京城并不顯赫,，但在嶺南卻是頗具聲望,。朱慈烺自然不會推卻人家的好意，再說年紀(jì)小正好,，培養(yǎng)幾年大材大用,，小材小用，關(guān)鍵是可靠,。

　　“見過太子殿下,。”車上小童聽著兩人說話,，見祖父將自己托付太子,，正合自己意思，于是也不管車還在走著,，直接跳下車來,，跪拜太子。

　　朱慈烺嚇了一跳，止住馬,，沉聲道：“李恒溫,，你既跟隨于我，日后不必跪拜,。本宮國恨家仇之下,，立志中興大明，務(wù)實(shí)不務(wù)虛,，一切俗禮全免,，日后以軍禮行事即可。你跟著我是想從文還是從武,？”朱慈烺不喜歡有人跪在自己跟前,，自穿越以來身邊之人就連內(nèi)侍都不許行跪拜之禮。

　　聽了朱慈烺的話,，李恒溫趕緊起身拱手說道：“太子勿怪,，小子在家被祖父管的嚴(yán)了，其實(shí)也是不喜那些繁文縟節(jié)的,。太子說習(xí)文還是學(xué)武,，小子在家經(jīng)史子集讀的多了，這文不學(xué)也罷,，至于武,，恐怕身體單薄也學(xué)不出個高低。太子為大明儲君,，小子即有緣跟隨太子,，愿學(xué)那富強(qiáng)大明的文，開疆?dāng)U土的武,！”

　　噗嗤,，李來順在邊上聽著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順子,，聽過那句話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你在這么大時可曾有過什么夢想,？你可莫欺少年窮呀,。”朱慈烺抓住機(jī)會就想損李來順,。

　　“公子，李某少時天天守著那些牛羊,，自己卻吃不飽飯,，那時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那羊群中的一只羊兒吃掉。”李來順淡然回道,，還不自覺的吧嗒了下嘴,。

　　“好吧，是我大明虧待了你,，虧待了所有大明子民,。日后本宮發(fā)達(dá)了一定讓你有吃不完的羔羊，讓你吃到惡心吃到吐,?！敝齑葻R沒想到今日戲言，日后竟然一語成讖,。

　　雖然李來順對小李恒溫的志向不以為然,，但是李恒溫卻不知為何對李來順甚為親近。

　　李恒溫既然跟隨了朱慈烺,，便也不再與祖父同乘,，要過一匹稍微溫順的小母馬騎了上去，與李來順并排跟在朱慈烺身后,。

　　朱慈烺看著這個十二歲的孩童騎在馬上耀武揚(yáng)威,，恍惚間一個少年將軍的英武身影浮現(xiàn)在李恒溫身后。

　　此時,，朱慈烺心中那個思索良久的模糊計(jì)劃,，竟然豁然開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