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黑著臉站在自己的墳前,看著棺槨中腐爛大半的尸身,,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想了很多,包括白樓那廝為什么要這么著急葬了她,。
還有這聽起來就離譜的冥界,,她從未想過世上竟真有黃泉地獄存在。
可事實又擺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云衍咬牙切齒,,身旁負責(zé)挖墳的一黑一白,,下意識的往后一退。
死的應(yīng)是出手刺殺云衍的人,,但不知為何,,他們就是弄錯了。
這在冥界簡直是千年不遇的奇事,。
這樁錯事報至閻羅殿,,再層層呈稟給冥界之主定奪,整整花費了三個時辰,。
這一來,,人界就過了半月。
白無窘迫的摸了摸脖子:“就說你這原軀要不得了,?!?p> 云衍瞪了他一眼。
黑無干咳一聲走上前來勸道:“界主補償給你的軀體…你且去看看,,不滿意再替你找合適的,,去晚了可就要等許久了?!?p> 白無拼命點頭附和,。
“一副身子就想打發(fā)我?”云衍嫌棄的斜了他們一眼。
說歸說,,她素來識時務(wù),,有機會回來自然是好的。
畢竟冥界大可以將錯就錯,,用不著專門補償她什么,。
她此刻只是一縷魂體碰不到凡物,所以只好繃著臉讓白無替她拿上棺槨中陪葬的鬼鳳面具和衍居令,,臉色陰沉的跟著他們來到一處黑山老林,。
山路上二十幾人的護衛(wèi)隊正在路邊扎營修整。
護衛(wèi)們圍坐在一輛素凈的馬車四周,,默不作聲的啃著干糧,。
車中小燭搖曳,一襲蝶衣的女子端坐在軟墊上,,低眉垂首,,略施粉黛的面容可稱得上風(fēng)華比九天,美得攝人心魂,。
但,,此刻她眉宇輕蹙,凄艾絕望布滿雙眸,,仿若一心赴死之人,。
云衍忍不住心中一嘆,這等絕艷的皮相,,普天之下可是少之又少。
感嘆之時,,女子深深吸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只獸骨素簪,拿在手中摩挲許久后,,順勢就將尖端刺入胸膛,,劇痛令她難忍,她咬著牙齒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聲來,。
手上還在不停用力,,臉色也越發(fā)蒼白。
云衍佩服的看著她抬起衣袖咬在口中,,閉上眼瘋了一樣將簪取出又扎進心口,,如此反復(fù)……
直到那身蝶衣被血染紅,她額頭虛汗不止,,很快就漸漸松開了口,,雙手一垂,朝后倒去。
車廂外突然傳來刀劍碰撞,,有人大喊:“不好,!刺客!”
“保護公主,!”接著喊聲而來的,,是痛苦的哀嚎。
云衍腦袋穿透車廂往外看,,護衛(wèi)同兩個黑衣人纏斗在一起,那黑衣人身手極快,,手中長劍幾乎看不見是如何動作,,所到之處,那些護衛(wèi)皆痛呼倒地,,再起不能,。
好身手!云衍心中暗贊,,再回頭時,,車內(nèi)黑無從女子漸涼的尸體中抽出一抹暖白的光,反手化出一本厚重的書冊來,。
云衍看著他將白光放入書冊里,,合上書后順勢遞給白無,而后轉(zhuǎn)眼看她:“此女壽盡,,我已用名冊將其魂體交由獄卒引去渡河了,,姑娘趁熱吧?!?p> 白無小步上前,,諂媚道:“此女皮相上乘,身份又尊貴,,和您正相配呢,!”
說完,他對一側(cè)黑無使了個眼色,。
云衍挑眉,,說是這么說,但這女子看起來也就十六七的年歲,,年紀輕輕的,,為什么要自殺?
莫說外頭還有兩個刺客在殺人…
難道這女子其實是個凄苦的命,?又或是惹了什么仇家,?
剛想開口問清楚情況,,黑無就將她往前一推,邊說:“姑娘,,界主要我代為轉(zhuǎn)告,,此回吾等失職犯下大錯,自然要盡力彌補,,所以除了這軀體以外,,界主還讓我轉(zhuǎn)交一樣?xùn)|西給你?!?p> 云衍狐疑的看著他:“我可沒說滿意這具身子,。”
聞言黑無唇角一揚,,他才不管云衍滿不滿意,,冥界有冥界的規(guī)矩與時限,壽源未盡之魂豈能容她逗留,?
他起手凝出一縷黑氣迅速朝云衍飄去,,眨眼間就沉入她體內(nèi)。
云衍炸毛:“你搞什么,!”
“姑娘放心,,這乃是界主的一點死氣,常人輕易是求不來的,?!焙跓o十分得意:“日后定會對你大有助益,這是用法,?!?p> 他化了道光竄入云衍腦袋里,一側(cè)白衣男趁機抬手一掌,,打得她神魂翻騰,,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沒了意識。
隨后,,白無將替她拿來的衍居令和鬼鳳面具放入女子寬敞的衣袖暗袋里,跟著黑無一同消失在車廂內(nèi),。
良久,,有人在她耳畔低沉的呢喃著什么,原主混亂的記憶翻江倒海的襲來,,在她腦袋里同她的意識碰撞糾纏,,令她頭痛欲裂。
云衍猛然間睜開眼,,那被扼住脖頸無法呼吸的感覺突然消失,,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做鬼的時候可真不覺得不呼吸有什么不對。
但一呼吸,,心口就疼得厲害,。
“你!”女子驚詫的聲音傳來,,云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和身上的血衣,,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已經(jīng)被送入方才那尸體的體內(nèi)。
而且,,根據(jù)原主的記憶來看,,這具身體的傷還不止心口處。
那兩個冥界的耍詐,!
這身體的除了一張臉還行,,到底還有哪里好!
她抬眼就惡狠狠說了句:“你什么你,!快給我找個大夫…”
好家伙,,四周不知何時站了一大隊人馬,此刻的臉色都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她,,難看得很,。
除了……屈膝半跪在自己身前,一手攬著自己的華服男子,。
他眉眼疏離淡漠的看著自己,,略微蒼白的臉在暗淡皎月的映襯下,仿若雪域神祗,,清冷無波,。
她認得這個人。
當今皇帝有五個兒子,,如今最沒存在感的就是三皇子舒王萬安澈,,傳言他在兩年前的北淮大戰(zhàn)上,掛帥領(lǐng)兵親自上陣殺敵,,凱旋而歸卻也受了重傷,,此后就一病不起,無暇再理朝政之事,,漸漸的就被百姓給遺忘了,。
半年前封王封地,皇帝把禹州的八座城賜給了他,,羽城便是八城之首,。
而后他就自上京遷府至羽城養(yǎng)病。
但這位王爺鮮少露面,,云衍幾月前,,在羽城衍居頂樓的露臺上,,遠遠見過他一次。
那時,,他正從馬車上下來,,羽城各部官吏跟在他身后,朝城門的方向走了,。
三伏天里,,他的衣著卻十分厚實,偶爾壓抑不住的咳嗽幾聲,,病弱之態(tài)顯露無疑,。
初見時的感慨又一次浮出腦海,果然是天妒藍顏,。
云衍直直看他半晌,,憋出一句:“你為什么抱著我?”
“你受傷了,,難道想躺在地上,?或者那輛滿是血污的車里?”萬安澈淡淡開口,,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
云衍及時捕捉到了。
她受傷了,,他高興個什么勁兒,?
云衍歪頭打量四周,遍野橫尸中,,有兩個黑衣人,。
她腦中一轉(zhuǎn),開口問:“那兩個刺客是你們干掉的,?”
萬安澈點頭,。
“謝了,恩情我記下了,,改日有機會我定會還你,。”云衍試圖從他懷里起來,,但他的手勒得死緊,,她又身受重傷,一時半會兒竟是沒法動彈,。
他冷冷淡淡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云衍有些尷尬,,但依舊面不改色假裝不認識他:“我觀閣下衣著像是是北寰之人,,可否讓我搭個便車?你看我的護衛(wèi)都折了,,馬車也沒法用,,我有事要去你們北寰?!?p> 原主的記憶里,,她是被西國送來北寰和親的,原本是西國將軍府庶出,,西國王儲只有一位長公主,,但她金枝玉葉自然不愿意來和親。
鬧了一段日子后,,西國國君和他的心腹大臣索朗將軍一合計,,封了將軍庶出的女兒索朗月央西京公主,將人給送來了,。
來前西國王儲在她體內(nèi)下了蠱,,要她接近北寰大皇子萬安錦,取得信任后,,拿到他手中的北寰要塞圖,。
但云衍不是原主,等她入了北寰地界,,她就打算想法子開溜,。
“我知道?!比f安澈突然抱起她,,徑自往侍衛(wèi)隊伍后的馬車走:“我是來接你的?!?p> 云衍懵了,。
方才只顧著看萬安澈這張臉了,竟糊涂了,!
這荒郊野嶺大晚上的,,本該在羽城養(yǎng)病的舒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此她心里怎么就沒點數(shù)呢!
定是皇帝讓他來接西國公主的,,此地離北寰國境應(yīng)該不遠了,。
難道要跟著他去上京面圣?然后被賜給萬安錦做側(cè)妃,?
云衍有些上火,,萬安澈把她抱上車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不一會兒一個叫顧三的中年女人就上了馬車,,她一邊給云衍治傷,,一邊戒備的看著發(fā)愣的云衍,,眼神古怪。
一聲令下,,隊伍便啟程順著山路緩緩行進,,兩個時辰后就岔入北寰國境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