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院內(nèi)的建設(shè)自也是富麗堂皇,,燭火將整個正廳照的和室外一樣明亮,。浮雕,壁畫在燈光下渲染得透金發(fā)亮,。
大廳里矗立著另一尊雅典娜像,體態(tài)婀娜,,身披甲胄,,右手執(zhí)矛,左手捻著橄欖枝,,肩上還立著一只戴著頭盔的貓頭鷹,。
這尊雕像更加精美而高大,甚至還鑲有金飾,,華貴不凡,。
雅典娜的腳下,站著在此迎接的導(dǎo)師和挑選出來的高年級生,。
短暫無趣的寒暄后,,由院長開始了新學(xué)年伊始的演講。
與想象中的不同,,院長并不是童話故事里穿著破舊粗麻長袍,,留著銀白色長胡子和頭發(fā)的老法師。
而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
身形健碩,,面容冷峻,精心打理過的暗金色頭發(fā)上戴著橄欖枝編成的頭冠,。
身上穿著古希臘?,敿儯℉imation)式的純白纏繞服飾,顯得十分的滑稽,。
“歡迎各位的到來,,我很榮幸在雅典娜女神的腳下迎接各位被諸神選中的孩子。首先,,讓我們對無上天父神王宙斯致以最高敬意……”
演講的內(nèi)容大多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腔套話,,令安博完全提不起興趣。
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交頭接耳的學(xué)生們也越來越多,,難耐的情緒甚至還傳染進(jìn)了迎接的隊(duì)伍之中,不時傳來細(xì)嗦的交談聲。
終于,,不知在過了多久后,,無聊的演講終于結(jié)束,所有人都瞬間回到演講開始時的嚴(yán)肅狀態(tài),,鼓起了掌,。
洪亮的掌聲回響在正廳之間,為這個流程畫下了句號,。
隨后是按照啟程時在聚集點(diǎn)就已被定好的班級號分配寢室,,六人間的寢室并沒有顯得擁擠,反倒十分的寬敞,。
雖算不上豪華,,不過倒也算整潔。
當(dāng)然,,還是不會如在家時一樣舒適,,但也在情理之中。
簡單的收拾一下,,放上攜帶的生活物品,,倒也有些生氣了。
每年的今天,,都是學(xué)院的澡堂最熱鬧的時刻,。浴室會宛如煮沸的蒸鍋般喧騰。
封閉式教學(xué)的學(xué)院只在今日才有新鮮的血液涌入,。
即使只有公共的蒸汽浴室,,新生們也都會迫不及待的去洗去這數(shù)日旅途的汗淤與疲憊。
若是講究的,,還會用上香料擦拭身體,。嘈雜擁擠的密閉環(huán)境,不同的體味和香料味在蒸汽中均勻的混雜著,,別樣奇異,。
比較擅長社交的學(xué)生們會在晚餐之后參加高年級生組織的聯(lián)誼會,剩下的大多早早就入睡,,好好的休息一下,。
安博屬于后者,草草吃完學(xué)院的晚餐后就回到了寢室躺下,。
夕陽最后一絲余暉散去,黑暗中的寢室只剩下安博一人,。
他聽到有一人的腳步聲,,隨后在閉上眼所見的黑幕中又有了一絲光明,是那人點(diǎn)燃了燭燈,接著是翻書的聲音,。
許久后,,另一人奔跑著回到了寢室,短暫的與看書的室友交談后,,也快速上床入睡,。
再后來,有兩個人在攀談中回到了寢室,,然后又聊上了許久才歸于平靜,。
之后是書本的合頁聲,接著眼幕里又歸于完全的黑暗,。
最后是午夜時分,,在聯(lián)誼會上玩到了最后的一名室友也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寢室。
安博依然未能成功入睡,,靜靜的傾聽著今晚的每一絲聲響,。
簡樸的床,質(zhì)地卻很松軟,,沒有帶來絲毫的不適感,,也并非是因?yàn)樗寄罨蚴遣粔蚱v。但是從沒有哪一夜如此難熬,。
安博的手始終放于胸前,,但這一次,火苗也未能使他安心,。
夜的黑暗并不可怕,,但似乎有另一種黑暗在試圖吞噬他,滲入皮肉,,深入骨髓,。
一股虛無感支配了他的精神,空洞疲乏,,宛如缺失了什么似的,。
恍惚間,他想起了今日入校時看見的普羅米修斯像,。他依然覺得那尊雕像在看著他,。
盡管這與黑暗中的虛無迷失感一樣是莫名的。
躊躇良久,,在窗外傳來了一聲夜鶯的鳴叫時,。
安博長吸了口氣,起身披上外衣,。此時寢室中所有人都已睡去,,在寂靜的夜里甚至能聽到他們呼吸的輕微起伏聲,。他小心翼翼穿好鞋,緩步走出了寢室,。
油脂和蜂蠟都是稀缺的消耗品,,即使在學(xué)院,午夜后也會熄滅燈火,,減少消耗,。
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安博試著在手掌聚起了一團(tuán)火,。
微弱的火苗比胸間的還要弱小,僅僅只能點(diǎn)亮眼前的一寸光景,。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基礎(chǔ)的利用自身火焰的方式,,在此處僅是人人皆會的小把戲,但在市井中卻少有人能夠掌握,。
在黑暗中邁出的每一步都要謹(jǐn)慎緩慢,,火苗能照耀的視野實(shí)在有限,若是有所分心便會即刻熄滅,。
安博一手托著火苗,,一手扶著墻,憑著白天的記憶摸索著道路,。
走廊盡頭轉(zhuǎn)角,,扶著冰冷的扶手,度量著每一步樓梯,。駭人的黑暗之中這個過程是如此的漫長,。
以至于在走下樓梯最后一階時,安博還產(chǎn)生了一絲放松的喜悅,,火苗也隨之熄滅,。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月光順著大門薄薄的撒滿了地面,。
正廳沒了白日里所見的閃耀,,卻在月光下別有番韻味。
雅典娜的雕像也在月光下像是披了層薄紗,,顯露出一種靜謐神秘的美,。
門外,銀月高懸于天,,星星卻只有寥寥,。
灌木的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在朦朧的霧中好似畸形的怪物般可怖,。
在暗處窸窣作響的夜行動物不時發(fā)出尖悚詭異的嚎叫,。
引得人脊背發(fā)涼,,安博不住打了幾個哆嗦。
不過他絲毫沒有考慮過就此回頭,,環(huán)境帶來的恐懼遠(yuǎn)比不得那股不安在心中泛起的波瀾。
至于為何因此而想要去到普羅米修斯像前,,則已無從考據(jù),。
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明白過。是無法入眠而感到無聊嗎,?
是希望能獲得偉大的普羅米修斯的幫助嗎,?
或是只是一時興起而為之?
還是說,,是因?yàn)槊\(yùn)的指引呢,?
今夜的諸神雕像似乎有一絲微妙的違和感,霧中有一道極度不協(xié)調(diào)的光,。在短暫的注目后,,安博確認(rèn)了那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走上前,,探尋光的由來,。
諸神像下,他看到的是一排蠟燭,,不是較為廉價(jià)的動物油脂,,而是由稀有的蜂蠟制成的十分精巧的蠟燭。
每位神明的面前都有一支這樣的蠟燭,,順著圓桌圍成一圈,。蠟燭看上去還很新,蠟油都還未開始滴下,。
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月夜里還有另一位‘閑人’在此怡情悅性。
這反倒沒有使安博感到害怕,,他慢慢的向普羅米修斯像走去,。
霧中雕像的輪廓和細(xì)節(jié)隨著距離的縮近開始清晰起來,隱約間還有一點(diǎn)豆大的火光,。
終于,,在咫尺之間,普羅米修斯的相貌再次清晰的出現(xiàn)在了安博的眼中,。
一并映入眼簾的還有一支蠟燭,,以及蠟燭的主人。
那絕不是一副令人感到愉快的裝扮,,深灰的衣褲配上深灰的手套和靴子,,再披上深灰的斗篷,。
除此之外還在周身纏滿了深灰的布條,甚至連面部都包裹了起來,。像極了民間傳說中的報(bào)喪女妖(Banshee )或是霧中鬼婆(fog hag),。
‘它’就跪在普羅米修斯的腳下,做出祈禱的姿勢,。
感受到了安博的到來后緩緩的起身面向了安博,。
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動作,,空氣似乎就此凝固了,。
安博不知道在斗篷下的那雙眼睛是否在看著自己,或者說不知道在斗篷的陰影之下是否有一雙眼睛,。
“嘎——”烏鴉高亢的叫聲打破了這份平靜,。
安博下意識尋聲望去,僅僅是如此短暫的一個動作,。
當(dāng)他再次回過頭時,,那個奇怪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霧色之中。只留下雕像前的這些蠟燭證明‘它’曾在此處停留,。
普羅米修斯像依舊沉默著,,這終歸僅是個雕像,是不會開口說話的,,無法為安博解答任何問題,。
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中的可能,沒有童話里的奇妙發(fā)展,。
雖然令人掃興,,不過也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安博沒有去碰那些蠟燭,,依舊是靠自己釋放的小火苗摸黑回到了寢室,。
一切依舊如故,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有一只飛蛾撲向了將熄的蠟燭,在火中燃成了灰燼,。同樣,,也沒有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