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岳朝京城從西門入,,西行二里向南轉(zhuǎn),,南行大約五十步,,見一岔路口,,向左可見集市,沿集市前行,,從右可見一茶樓,,名曰“四方”。
茶樓人客紛雜,,納四方之客,,樓中茶香環(huán)繞,,小二穿梭。一樓大堂中間端坐著一說書先生,,粗布衣衫,,發(fā)須花白。
這四方茶客都屏氣凝神,,只見那說書先生使勁一拍堂木,,然后娓娓道來:“話說這西方第四列山的頭一座山便是陰山,,山上多產(chǎn)構(gòu)樹,,無石,所產(chǎn)草多為鳧葵和青藩,,陰水就從這里發(fā)源,,往西注入洛水,陰山乃是分界我大岳與外族的重要關(guān)隘,,自古多戰(zhàn)亂,,于是妖魔叢生,更有妖魔喜食人鮮血,,專謀人性命……”
二樓中間的位置,,坐著一個穿鵝黃色絲綢服飾的女子,頭戴珠飾,,旁邊是一個丫鬟打扮的粉衣女子,,在二樓中尤為惹眼。一旁的看客時不時將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兩個人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一邊剝瓜子,一邊瞅著說書人,。
離央坐在二樓,,一邊磕著瓜子兒,一邊向樓下看去,,正對著那說書先生,,不免瞧見他講得唾沫橫飛,便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同樣磕著瓜子兒的侍女冬凝,,道:“你說,,這世上是否真有妖魔鬼怪?”
冬凝無心聽書,一心放在嗑瓜子兒上,,含糊道:“大約是有吧,!這世上不是有神仙嗎,有神仙就有妖魔唄,!”
離央當即一本正經(jīng)的反駁:“不對,,有沒有神仙尚未可知,,況且,若真有妖魔,,怎會沒人瞧見?大妖怪也曾去過陰山,,怎不見有妖魔謀人性命?”
大岳一朝,位于神州中央,,周圍有許多小國,,外族,因此在各個關(guān)隘口設(shè)有重防,,若發(fā)生戰(zhàn)亂,,常常會有宗親帶兵鎮(zhèn)壓,各個關(guān)隘的守將為長期任職,,通常一家之中,,各房宗室都肩負武官之責,朝中若臨時派遣宗親,,則會由宗親暫代守將之責,,直至擊退敵軍。
離央口中的大妖怪乃是大岳的攝政王赫連裴楚,,在元熹初年,,就曾帶兵去陰山鎮(zhèn)壓過宗藩兵亂。而她,,則是不算在宗室內(nèi)的,,名義上的,赫連裴楚的妹妹,,赫連離央,。
冬凝對此一問作不出解釋,只好說:“山海經(jīng)上講的,,真真假假,,郡主您聽聽就罷了吧!不然,,您回頭去問問王爺,,奴婢怎曉得那些?!?p> 離央腦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赫連裴楚那張寒若冰霜的臉,,嚇得一個激靈,道:“算了,,在他不招惹我的時候,,我還是不要去招惹他吧!”
“奴婢覺得王爺很好啊,,尤其對郡主特別好,,郡主你老那么怕王爺干嘛,?”心思單純的丫鬟冬凝,說起攝政王赫連裴楚很是好評,,對于自家郡主這樣對王爺?shù)恼J知很是不解,。
“好?”離央噘嘴冷笑,“整天黑著一張臉,,就像是誰欠了他錢一樣,,天天就知道瞪我,也不怕把眼珠子瞪出來,?!?p> 冬凝無法反駁離央的話,縱使攝政王殿下如何深得民心,,在郡主這兒,,也是沒句好話,,于是就這樣任由離央說著,。
離央一邊說,冬凝的眼神就到處亂瞟,,突然就看見離央身后站了一個人,,原本剝著瓜子的手也愣了下來,連忙給離央使眼色,,離央?yún)s沒反應(yīng),,仍舊自顧自的說道:“還動不動就罰我抄書,而且抄書便罷了,,還每次都是抄《詩經(jīng)》,,一本《詩經(jīng)》抄下來,我一年都不想再碰書,,真是作孽?。 ?p> 眼見著離央還沒有停止的意思,,赫連裴楚的近身侍衛(wèi)云廷連忙咳嗽了一聲,,離央聽見這一聲咳嗽,手不免一抖,,機械的轉(zhuǎn)過身來,,看清楚來人后,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來的人正是赫連裴楚,,一對劍眉配著那犀利的眼神,再加上他冰霜一般的面容,,這可不就是離央心中的妖魔,。赫連裴楚的眼神停留在離央尚握著瓜子湊在唇邊的手上,,離央飛快的把瓜子往地上一扔,正襟危坐,。
赫連裴楚冷冷道:“上次是你自己答應(yīng)的不會再來這兒,,現(xiàn)在這樣又是什么意思?”
離央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其實……其實……我說我是路過你信嗎,?”
赫連裴楚道:“路過嗎,?既然這么無聊,那就回去抄《詩經(jīng)》吧,!這次回去,,自己抄一遍?!?p> 額,,不帶這樣的,她什么時候說自己無聊了,?可是,,跟赫連裴楚講道理,那是不可能的,,離央瞬間如同焉了的茄子一樣,。
赫連裴楚轉(zhuǎn)身離去,云廷連忙作出一個請的姿勢,,示意離央與冬凝跟上,。兩人在赫連裴楚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著,一邊眼神交流,。
離央:“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你怎么不提醒我?”
冬凝:“奴婢提醒了啊,,是郡主您自己沒意識到,。”
離央:“你就不能提示的明顯點兒嗎,?你忘了我?guī)愠鰜硎歉陕锏牧???p> 冬凝信誓旦旦:“奴婢沒忘,郡主帶奴婢出來是監(jiān)察四周有無王府中人的蹤跡,?!?p> 離央汗顏:“我不管,我沒意識到就相當于你沒提醒我,。反正我被罰了,,抄書這事也得分你一半?!?p> 冬凝:“奴婢也想幫郡主抄啊,,可奴婢的字和郡主字根本就不一樣,,王爺一眼就會認出來的?!?p> 兩人就這么走著,,冷不防撞上一堵肉墻,離央嚇得后退一步,,抬頭便看見了赫連裴楚陰沉的臉,,只聽他冷冷道:“冬凝若是幫你,就罰抄四遍,?!?p> 離央無語,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
攝政王赫連裴楚的妹妹赫連離央,,在京城素來有名,,一約不學無術(shù),二約膽大妄為,,三約不可招惹,。
其中緣由,便是因為她背后有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殿下,。第一,,攝政王殿下朝事繁忙,幾乎從不過問這位小郡主的學業(yè),,所以不學無術(shù),第二,,因為小郡主素來無法無天,,除了攝政王便沒人管得下來,所以膽大妄為,,第三,,便是因為這深得民心的攝政王殿下最為護短,所以不可招惹,。
這三條加下來,,就成了赫連離央現(xiàn)在這幅性子,膽大,,膽大,,委實膽大。
不過赫連裴楚素來說一不二,,定了的事就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回府之后,離央就被關(guān)了禁閉,,責令冬凝不許在旁邊侍候,,一定要她獨自抄書,,還吩咐闔府,禁了她的足,,沒有他的允許,,絕不能放她外出。
離央撅著嘴:“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樣做了,。”
嘴上說著無所謂,,腦子里面卻已經(jīng)滿滿的都是計劃,。
于是到了晚膳時間,便出現(xiàn)這樣一幕,。冬凝急匆匆的從玉林軒跑去碎林軒,,上氣不接下氣,一臉驚慌,,對赫連裴楚道:“不……不好了,,郡主……郡主出事了?!?p> 赫連裴楚一聽離央出事,,便急道:“離央怎么了?”
冬凝道:“奴婢也不知道,王爺您還是快去看看吧,!”
于是素來走路注意儀態(tài)的赫連裴楚就這樣跑著去了玉林軒,,沒錯,是“跑”著去了玉林軒,。一進屋內(nèi),,便見離央躺在床上,嘴唇慘白,,發(fā)髻散亂,,一旁立著幾個手足無措的丫鬟。
赫連裴楚斥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個丫鬟哆哆嗦嗦的開口:“是……是廚房說傳晚膳了,,奴婢們便來叫郡主,叫了許久郡主都不應(yīng)聲,,奴婢們一進來就看見郡主倒在書桌旁,,瞳孔……瞳孔發(fā)白!”
赫連裴楚連忙去翻離央的眼皮,,眼皮之下果然是一片白,。他又將手指放在離央鼻下,竟然氣息全無。赫連裴楚有探上離央頸間,,然而頸間的脈搏卻很是活躍,。赫連裴楚原本就陰沉的臉更加陰沉了,道:“還要裝到何時?”
床上原本毫無生氣的人兒陡然坐了起來,,訕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裝的?”
赫連裴楚對她斜目怒視:“只有死人的眼珠才是白的,,屏住呼吸裝便是死了嗎,人要是真死了,,他脖頸上的脈搏還能跳著,?”
離央立即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嘴中還念道:“哦,!原來是這樣,。”
她本是想嚇嚇赫連裴楚,,豈知在赫連裴楚這樣的“大妖怪”面前,,她的這些舉動,不過是兒戲,。
赫連裴楚見她無事,,轉(zhuǎn)身就走,離央正要翻身下床,,卻突然行動一滯,,腦袋沉沉向后砸去,頃刻又倒在了床上,。一旁的丫鬟連忙呼道:“郡主,。”
聞聲赫連裴楚連忙轉(zhuǎn)過身來,,看見了離央的模樣,,深知她又在裝怪,一拂衣袖,,走了,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背對著她冷冷道:“《詩經(jīng)》,,再抄一遍?!?p> 離央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此時赫連裴楚的腳剛跨出門,,就聽見她可憐兮兮的聲音“我如果認錯,,能不抄嗎?”
赫連裴楚嘴唇輕啟:“不能?!?p> 今天,,離央可謂是完全明白了玩火自焚這個成語的用法。
冬凝也很是無語,,道:“這么多年,,郡主您哪次捉弄王爺成功了,也不知道長點兒心眼,,最后還不是累您自己多抄,。”
離央倒是無所謂,,笑嘻嘻的說:“反正大妖怪也沒說什么時候檢查,,慢慢兒抄唄!”
沐亦堇兮
作家沒有話,,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