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忽然小聲道:“前些日子郡主去高陽的時候,,兩位趙大人都出了事,,王爺回京也是因?yàn)樗麄儯@次處置流民,,差不多是戴罪立功,?!?p> 這戴罪立功,按照現(xiàn)在這情形,,不再生事端已是萬幸,,還談哪門子立功。
“大妖怪呢?在這兒嗎,?”
“老奴聽云統(tǒng)領(lǐng)說王爺今兒去兵部,。”
兵部嗎,?怕是也跟流民的事有關(guān)吧,。
離央又往前走去,出了城門,找到了流民新的安置點(diǎn),,工兵們正忙著修建大棚,,已經(jīng)建好了的大棚底下則已經(jīng)聚滿了人,多是些老弱病殘,,也有一些青壯年,,不過終究占少數(shù)。
離央吩咐了冬凝前去最近的棚子打聽消息,,過了許久冬凝方才回來,,對離央道:“奴婢問過了,最近的棚子里頭是來自仙人關(guān)的流民,,仙人關(guān)失守,,城里的人們飽受北狄侵害,被洗劫一空,,加上大雪壓城,,許多人都過不下去了,才往南邊走,,路上經(jīng)過的幾座城池的官員都膽小怕事,,不愿招惹麻煩,一直驅(qū)逐他們,,這才一路向南走到京城來,,指望著天子腳下能有個寄托?!?p> 離央反問道:“仙人關(guān)失守?這么大的動靜,,朝廷難道放任不管?”
“北狄入侵,,只搶掠財(cái)物,,不占領(lǐng)城池,所以仙人關(guān)現(xiàn)在還在我大岳手上,,只是所有的防線都被破壞了,。”耳旁突然傳來一個男聲,,離央回頭一望,,正是趙思禮。
“你怎么在這兒,?”
趙思禮道:“臣時任工部主事,,在這兒督造大棚?!?p> 廢話,,這她當(dāng)然知道,,她想問的是,他怎么會在施工現(xiàn)場,。不過罷了,,這么問,倒顯得她管的寬了,。
天空中又突然開始飄起大雪,,離央打了一個寒顫,遠(yuǎn)遠(yuǎn)望向流民聚集的地方,,所有人都紛紛聚攏,,抱團(tuán)取暖。不少人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寒風(fēng)相當(dāng)于直接刮在肌膚上,,離央失神道:“這樣的大棚只能遮蔽大雪,根本擋不了大風(fēng),,為什么不在周圍多加些遮擋物?”
“這……”趙思禮猶豫道:“朝廷給的經(jīng)費(fèi)有限,,還要發(fā)放棉衣,籌集糧食,,根本保證不了所有大棚的周圍都能遮擋住風(fēng)雪,。”
離央正想要問為什么,,趙思禮繼續(xù)答說道:“沒辦法,,國庫空虛,邊境正是用兵的時候,,武器費(fèi),,軍餉,糧草,,都是大筆的開支,不省著點(diǎn)兒用,,可能連軍費(fèi)都支撐不起,。”
自萬禎皇帝山陵崩后,,或者說自萬禎皇帝崩的前幾年起,,大岳朝差不多一直在休養(yǎng)生息,按理來說,,這么多年過去了,,國庫應(yīng)當(dāng)很充裕了才對,外族入侵也就是近年來的事,,朝廷不曾大幅用兵,,怎么會出現(xiàn)國庫空虛的情況?
離央又在周圍看了一下,,多留無益,便回了府,。
她本想問問赫連裴楚流民的事,,哪知一直等到用罷晚膳,赫連裴楚都沒回來,,陳嬤嬤催著她去睡覺,,離央拗不過,可經(jīng)歷了白天的事,,那里會睡得著,。
直到月色明晃晃撒進(jìn)屋內(nèi),離央仍舊瞪大了兩個眼珠盯著窗戶看,。最終還是起身,,自己拿了一個燈籠,輕手輕腳的離開玉林軒,,往碎林軒的方向走去,。
此刻夜色正濃,偌大的王府就只有幾個守夜的人,,赫連裴楚的臥房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點(diǎn)月光映在木頭上。他已經(jīng)休息了嗎,?
這么想著,,離央就要往回走,突然又轉(zhuǎn)身,,往書房的方向走了一會兒,,書房的燈果然還亮著。
離央走進(jìn)書房,,敲了敲門,,里邊傳來赫連裴楚疲憊不堪的聲音:“何人?”
“是我?!?p> “進(jìn)來吧,。”
離央把燈籠放在門外,,走進(jìn)屋內(nèi),,回身體把門關(guān)上,又輕輕走到赫連裴楚的書桌前坐下,。
赫連裴楚問道:“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離央道:“你不是也沒休息嗎,?”
“我是處理公務(wù),你又沒有公務(wù)處理,?!?p> 離央看著赫連裴楚手中的書卷,,問道:“這是什么?”
“兵部近年來對邊境用兵的記載,你今天出去過,,邊境的事,,也知道不少吧,說給我聽聽,?!?p> 赫連裴楚難得不會說這些事與她無關(guān),離央便道:“北狄,,西戎還有和羌,,這是三支主要的外族,他們的事你應(yīng)該知道吧,?!?p> “知道,你有什么看法嗎,?”
“我覺得,,有沒有可能這三支外族已經(jīng)結(jié)盟,所以在同一時刻入侵,?!?p> “不排除這種可能?!?p> “那么國庫呢,?”離央又問。
“國庫?”赫連裴楚一頓,,又道:“近幾年國庫的錢都用到了軍費(fèi)開支上,,是筆不小的支出,可邊境的事不但沒有緩和,,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仙人關(guān)失守一事,也沒有向朝廷上報(bào),,這些事,,都還需要徹查?!?p> 離央問道:“那流民的事怎么處理?”
國庫沒錢,,總不能就這樣耗著呀,!
赫連裴楚沉聲道:“以朝廷的名義,募捐,?!?p> 從商賈那兒借錢,,是不可能的,就是赫連裴楚同意,,朝廷也不會同意,,事情也沒到加稅的地步,唯一能來錢的方法就是募捐,。
“不如換一種方法,,能不能把官營手工業(yè),例如鹽鐵,,或者還有官銀流通權(quán),,通過招標(biāo)的方式,除了出資多少,,還要要求商賈行善,,織造棉衣棉被,開設(shè)粥棚?”
赫連裴楚被離央的話說得一陣愣,,道:“鹽鐵官營,,利潤巨大,而且關(guān)系民生,,不可能交給民間經(jīng)營,。”
“不完全放開也不行嗎,,由朝廷出面限定鹽鐵價格,,分給民間二分之或者三分之一的空間,這樣豈不是比募捐更有效,?!?p> 就算朝廷有威壓,可以強(qiáng)制商賈募捐,,但天下那么多商人,,稍有不慎便會民心不穩(wěn),若不強(qiáng)制,,又能收到多少捐款呢,?
“此事,還需朝廷商議過后再做決定,。
赫連裴楚放下手中的書卷又道:“回去休息吧,,我送你?!?p> 離央起身,,走到門口正要拿起燈籠,赫連裴楚卻搶先一步,,已將燈籠拿在手中,。
燈火此時已有些黯淡,,又因?yàn)楹者B裴楚走在前面,離央看不清腳下的路,,冷不防被石子絆到,,一個趔趄,險(xiǎn)些跌倒在地,,赫連裴楚半斜過身子道:“抓住我的衣袖,。”
離央忙拽住他的衣袖,,走了幾步,,赫連裴楚突然停下,離央問道:“怎么了,?”
赫連裴楚噎了好久才出聲道:“衣服,,要被你拽落了?!?p> 離央抬頭一看,,赫連裴楚的衣服果然已經(jīng)斜下一半,她慌忙松了手,。
赫連裴楚整理好衣服,,直接拉過離央的手,握在掌心里,。
他的手很大,,暖暖的,又很粗糙,,這個離央知道,,這是赫連裴楚練武磨出來的老繭,還有經(jīng)常握筆的地方,,也有厚厚的一層老繭,。
離央正走著神,赫連裴楚突然道:“你今天見過思禮了嗎,?”
思禮?趙家的二公子?
“見過了,。”
“他也才弱冠不久,,就官至六品主事,,很是年輕有為?!?p> 離央腹誹,,這話說的忒不全面,雖然工部的官不像吏部那么有權(quán),,存在感也不高,,但若不是蒙得太皇太后照拂,小小年紀(jì),,哪能當(dāng)?shù)纳瞎げ恐魇隆?p> 但畢竟是赫連裴楚說的話,,離央也不能反駁,便沒說話,。
赫連裴楚又道:“有時間的話,,你們可以多了解了解,世家子弟中,,唯有他,,是我最看得起的?!?p> 離央心下一驚,,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道:“你這是,,這是……,!”后面半句她噎在喉嚨里說不出來,這是在給她說媒嗎,?
“母后很疼你,,趙家也算是世代功勛,無論文武之道,,都頗有建樹,,是個很合宜的家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