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又是八年前!

　　燕云瀾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劍眸不自覺迸射出危險的光芒，他的聲音沉了幾分：“還有呢,？”

　　跪著的人雙腿發(fā)軟,，額頭滴汗，仿佛是從骨子里生出懼意,，顫顫道:“殿下何意,？”

　　房間死一般的寂靜，細(xì)塵浮動的聲音和咚咚跳動的心聲吻合,，姚術(shù)愈發(fā)膽顫,。

　　“你先說說，如此怕我,，是為何?”

　　這一聲問的輕柔,，像是頂頂好脾氣的人，隨口一說,。

　　姚術(shù)卻是心跳都似停了一般,，腦海驀地浮現(xiàn)他困擾了小半生的噩夢。

　　碧城如今的青年們,，只曉得姚氏家大業(yè)大,，藥莊遍布四方，鮮少有人知曉,，二十五年前的姚府,，曾遭大禍。

　　當(dāng)時的姚老爺和夫人也在那場滅門的慘禍中丟了命,，唯一活下來的,，是剛滿十五歲的姚術(shù)。

　　原先錦衣玉食的儒雅少年,，一夕間成了喪門犬,。

　　姚家旁支個個巴不得瓜分了姚氏藥業(yè)的財產(chǎn)，盼著誰先出手,，弄死這留下來的白苗兒,，面上卻是裝的極好，搶著要收養(yǎng)姚家老大留下的獨(dú)苗,。

　　少年是聰慧的,，看清了這些家族親氏的良心,，自請離家，要去云中山求學(xué),。

　　不學(xué)成,，不歸家。

　　這消息不脛而走,，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嘲諷,，有人羨,。

　　旁的叔伯自然是希望他去，歡喜的不行,，嘴里夸著他：“有大志向,，不虧是大哥的兒子?！?p>　　他的卿卿呀,，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掉，那雙極好的眼睛哭的像兔子眼一樣紅,，委屈地問：“能不去嗎,？”

　　坊間卻是嘲諷者多，呸道：“這云中山,，哪是你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

　　也有人艷羨，“攤上一個好世家就是好??！死了爹娘也能攀上仙門世家?！?p>　　他受著這些流言蜚語,，帶著叔伯的“期盼”，辭別了他的卿卿,，千辛萬苦地爬上了云中山,，最終果真是連人也沒見著。

　　外門的一個守侍給他安排了一個閑職,，說是做的好,，有機(jī)會見掌門或者門內(nèi)弟子。

　　他就在云中山外門,，掃了整整一年的地,。

　　第二年，他其實(shí)已經(jīng)心灰意冷,，轉(zhuǎn)機(jī)卻出現(xiàn)了,。

　　如數(shù)千個過去的日子一樣,，他拿著笤帚，掃著已經(jīng)掃過許多遍的碎石階,。

　　而后,，他遇上了云中山最熱鬧的時候,，遇見了三個人,。

　　第一個背著把劍，一身淺白的長袍有些老舊,，是從山外回來的,，山中所有弟子都叫他“大師兄”。

　　第二個背著把琴,，一身竹青色長衫,，是從山門內(nèi)走出來的，山中所有子弟都叫他“二師兄”,。

　　最后一個,，是個女子，十六七的模樣,，長得十分具有異域風(fēng)情,，細(xì)長的鳳眉，烏黑的大眼略略凹陷,，露出一個深窩窩,，稀稀疏疏的陽光就窩在那個眼窩窩中。

　　她極神氣的走完了數(shù)千階臺階,，踏著滿天的紅霞而來,，聲音如脆鈴鐺般，問他：

　　“小弟子,，你知道荀司在哪嗎,？”

　　他知道荀司是何人，卻不知他在哪,。

　　也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一張臉居然漲得老紅。

　　她像是不在乎他能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一笑,，從琳琳瑯瑯的腰間取出一塊瑩亮的鱗片，塞到他手上,。

　　“謝謝啊,。”

　　他當(dāng)時可奇怪了,，這姑娘謝什么呢,？

　　待看清手心被塞的東西時,，她已經(jīng)帶著鈴鈴鐺鐺的聲兒，走遠(yuǎn)了,。

　　他想告訴她：“沒有門令,，你進(jìn)不去的?！?p>　　……果然,，她被攔在了山門的入口。

　　她鼓著腮幫子,，叉腰同守門師兄爭辯了好久,。

　　吵的門里頭的人都能聽見。

　　那個出門的二師兄,，便在這個時候撞了上來,。

　　他聽不清那二人說了什么，只看見她和那要出山的二師兄,，一同進(jìn)了山中,。

　　他有些失望，這女子年紀(jì)輕輕,，說要進(jìn)去,，便進(jìn)去了。

　　他勤勤懇懇地掃了一年地,，也沒幾乎去到內(nèi)殿,。

　　那一晚，山內(nèi)十分熱鬧,，山外抱著笤帚的他,，卻是渾渾噩噩，想著要不要下山算了,。

　　然后,，第二日，那位回山的大師兄,，忽然召見了他,。

　　收了他做關(guān)外弟子，同意傳授他醫(yī)術(shù),。

　　他終于進(jìn)到了山中內(nèi)部,，這才得知，昨夜的熱鬧,，其實(shí)是原掌門忽然離世了,。

　　大師兄回山，是接替掌門一任,。

　　他就這樣稀里糊涂,，帶著十二萬分的僥幸,，成了唯一一個外姓弟子。

　　他并不是時常能見到大師兄,，雖然大師兄說了教授他醫(yī)術(shù),，也給了他不少有關(guān)醫(yī)藥知識的書籍，但從未讓自己叫他師傅,。

　　他當(dāng)時猜,，或許是以為師兄本來也不大罷。

　　頂多二十五出頭,，卻真真是日理萬機(jī),，總是晚上才得空檢查他的功課。

　　那三年過得很快,，他每日過得十分勤勉，刻苦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也曾在葯田一待就是一天,。

　　三年之后，他終于回了姚家,，帶著一身光榮,。

　　他開始著力一步一步收回姚氏的家業(yè)，一邊又忙著振興姚氏藥行的名聲,，時常分身乏術(shù),，幸得卿卿持家有道，替他省去不少府內(nèi)雜事,。

　　嗯,，他回家的第一年，如約娶了卿卿,。

　　卿卿很好,，對他也是。

　　姚家的名聲終于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起來了,。

　　而他自己也是受碧城鄉(xiāng)親的推崇尊重,。連碧城知府都特地給他送來一副名畫。

　　就是他如今還掛在房中的畫,。

　　可就在八年前,，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他府上數(shù)十口家丁奴仆,，一夜間全給人殺了干凈,。

　　除了外出采買的管家老林，和他夫妻二人,。

　　沒一個人活著,，府中血流成河,，如同阿爹阿娘死去的那一年。

　　他當(dāng)即想報官,。

　　可脖子上是一把帶著血腥味的長劍,，長劍劍鋒的血跡成了暗色。

　　而握劍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后,，聲音如同惡鬼：“姚術(shù)是嗎？”

　　他不敢回頭,，全身都在顫抖,，腦袋都不像是自己的，他聽到自己哆嗦的聲音說了句“是在下,?！?p>　　“我要你，幫我找件東西,?！?p>　　“敢……敢問閣下，是什么,？”

　　“長生鎖,。”

　　他曾在山中聽師兄弟提過此物,，也曾在云中山的藏書庫中翻到過記載此物的古籍,。

　　只是從未見過。

　　但當(dāng)時情況危急,，他只能先穩(wěn)住此人,，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

　　那人劍未收回,，反而深了一寸,，刺骨的聲音說：“不要試圖報官，官也奈我無法,?！?p>　　他心中大恨，面上卻是佯笑,，連連點(diǎn)頭,，那人卻忽然轉(zhuǎn)到他身前。

　　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眉眼皆是陰鷙的冷意,。

　　穿的衣服是上好的蜀繡，上邊甚至繡有四爪盤龍。

　　他大駭,，此人若非盜了皇室的衣物,，只能是皇室中人!

　　少年卻像知道他所想，忽然掀唇露出一個駭人的笑,，他垂眼看了一下胸前那只爪子繡的極有神韻的龍,，鬼魅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也看見了?！?p>　　“不日之后,，我會親自來取，若是我沒來,，你便把東西寄送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