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榕用了藥,,倒是當(dāng)晚就醒了,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望著阿久滿面的歉疚:“是弟子無用,,給師父添麻煩了,。弟子現(xiàn)在覺得好多了,不敢再作耽擱,?!?p> 這話說得阿久愧惱得無以復(fù)加,頂著文歡責(zé)怪的目光,,幾乎就想找個洞鉆進(jìn)去,,紅著臉心急慌忙地將他按回到毛毯上:“不不不,,不麻煩……那個……你躺著別動,,千萬別動!好睡好吃地歇著,,身子好透了再走,,不急的,、不急的?!?p> 邱榕哪里肯,,奈何身子實在虛弱,掙不開她的手,,只好窩回溫暖的毯子里,,皺眉道:“這怎么能行?弟子已經(jīng)好透了,,隨時都可以走,。”
文歡在旁聽不下去叫了起來:“這怎么成,!臉還燙著呢,,怎么就好了呢?”一邊說,,一邊瞪了一眼阿久,,“姑娘你說是不是?”
阿久垂著頭仍她數(shù)落,,應(yīng)聲道:“是是……你安心歇著,,其余的不要擔(dān)心?!毖粤T,,伸頭向外張望了一下,,匆匆道,“我讓剎那給你煮碗湯的,,這家伙煮到現(xiàn)在都沒好,,果然是靠不住的,還得為師親自去盯著……”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倉皇地掀起簾子跳下車去,。
文歡嘟著嘴,惱怒地嘟噥著:“剎那根本沒在煮湯,,她讓他出去找吃的了……一開口不是戲弄人就是說謊話,,公子你千萬不要信她?!?p> 邱榕微微笑著,,神色泰然地由她為自己掖緊了被角。
文歡又道:“這是個蠻不講理的兇女人,,性子古怪脾氣也差,,嘴里更是沒有半句真話,真不知道公子原本錦衣玉食的,,如今這般受她欺辱是在圖什么,?”
邱榕微笑道:“也不至于像你說得這么差吧……”
“好也好不了多少?!遍T簾被掀起,,朗逸抱著個冒著熱氣的小包鉆了起來,往邱榕的手中一塞,,是個裝滿了熱水的羊肺,,“沒有暖婆,‘兇女人’讓你將就用著,?!?p> 邱榕有些嫌棄,文歡卻是歡快地接過,,幫他塞到了腳底,。邱榕虛弱地笑著,不動聲色地縮了縮腳,。
朗逸對文歡道:“她讓你出去幫忙燒水,。”
文歡沉著臉,,嘟弄著小嘴,,雖是不情不愿,但到底還是不敢不出去。支走了她,,邱榕立刻松軟了身子,,望著朗逸寒意凜然地臉,笑得溫軟閑適:“咱們的師父,,到底還是心軟,。”
“是你厲害,,以退為進(jìn),,一病永逸。依著她的性子,,只怕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敢再為難你了……你與她相交不深,看人卻是很準(zhǔn)的,?!?p> 邱榕淡淡道:“一個商人的基本罷了。師兄也不必費神,,我既然已經(jīng)下了血本,,那便不會輕易就知難而退的?!?p> 朗逸道:“這是自然,。我只是有些不懂罷了。跟著言氏,,我們各有目的,。剎那為活命,我為復(fù)國……”
邱榕驚訝之余不禁出言打斷:“‘復(fù)國’……師兄姓風(fēng),,果然便是晏國的那個風(fēng)氏,。”
朗逸冷笑:“天下哪還有什么晏國,,如今的那個,,叫作蜥谷國?!?p> “是……師兄適才話說一半,,還請說下去?!?p> “我與剎那各有所需,,可你衣食無缺,為的又是什么,?”
邱榕不語,,靠在衣服卷成的榻枕上望著他好一陣子,眼中有光華瀲滟,,卻都沉在潭底,,只余一星斑斕,。半晌,他緩緩開口:“我不知道師兄是不是能懂……就是衣食無缺,,才會覺得寂寞,。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誰,除了行商,,‘邱榕’這個名字底下還能有些什么,。言氏有通天之能,跟著她,,看多了山川大河,,許就能找到答案?!?p> 朗逸極淺漠地一笑:“果然無甚新奇,。這滿蒼無的富貴弟子,若想跟著言氏吃苦,,究其原因,,只怕說出的都是這么一番說辭。若是真心所言,,那你們這些人還真是閑得千篇一律,。”
邱榕并無惱意,,只是眉間涌上淡淡的倦意,,身子更往里窩了窩,笑道:“是么……師兄曾為皇子,,只怕最能懂愚弟在說些什么,。”
“懂,?!崩室菥従彸料铝嗣佳郏缫鼓换\住了一池深潭,,月沉星疏,,了無生趣,“因此才格外羨慕你的天真無趣,?!?p> 邱榕道:“天真無趣,卻也不是全無用處,。師兄將來是要復(fù)國的,,招兵買馬花費甚數(shù),于錢之一道,邱家或可盡些綿薄之力,?!?p> 朗逸淺薄一笑:“商不露財,你說這話我可不信,?!?p> “自古行商,膽小者但難成大事,。若能助師兄復(fù)國成功,,屆時邱家又豈會只是區(qū)區(qū)商賈之家?”
朗逸嗤笑,,斜睨著他:“噢,,邱家胃口倒大。你又知道我定能成事了,?”
邱榕亦笑得篤定:“因此,,我這不是在就近觀察嘛?!?p> 素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還是邱榕這樣嬌貴的,。這體虛風(fēng)寒來時洶涌,卻纏綿月余,,等到下得了床了,,肺腑里的寒氣卻總也除不干凈,致使他面色蒼白,,清咳不休,。
阿久總覺得這好好的一個人,讓自己給折騰成這樣,,心中愧悔不已,,直將他當(dāng)女孩般將養(yǎng)著,重活累活寧可自己干,,也不敢勞他大駕,。邱榕仍是謙遜恭敬,只將唇畔的笑意藏得妥妥的,,每每暗中流露,,也只稍縱即逝。
那荒原實也貧瘠,,落腳不過兩日,,剎那已連樹皮都尋不到了,不得已只得啟程出發(fā)。阿久便讓出車內(nèi)軟榻,,和剎那,、朗逸一起隨車而行,或是坐在車架上,。
一路往北而去,,走的卻不是來時的路。
來時他們沿著人群居住的村落城鎮(zhèn),,一路上雖然艱苦,,但好歹還有人煙生氣,如今卻盡往那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鉆,,常常走得幾日,,也不見半個人影。好在路還不算太過顛簸,,又加上已是冬末,,風(fēng)雪也不似之前凌冽,蛇蟲鼠蟻的初初冒頭,,以剎那這樣的老手,,隔三差五的總也捕得到葷腥。
初時阿久怕嚇著邱榕,,總讓剎那他們把蛇皮鼠肉處理干凈剁碎煮熟了再給他送去,。后來次數(shù)多了,便也不那么講究了,。邱榕什么時候知道的并不清楚,,期間經(jīng)歷了怎樣的天人交戰(zhàn)也不清楚,只知道后來剎那哪怕是當(dāng)著他的面剝皮剁肉,,他也能面不改色了,。
文歡有時會嘖嘖稱奇,阿久卻道:“這有什么,,但凡真的餓過了,,這些東西到了眼里就成了食物,見著它們開心還來不及,,哪還會在意它煮熟了之前是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