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風(fēng)相約的地方在摘星宮中十分的偏僻,,別苑連著她的居所后門,,側(cè)花園又是別苑三個花園中最小的那一個,原是個育苗的花房,,只是經(jīng)年在這地底,,花卉培植不易,后來也就荒廢了,。如今這園中除了種著些夜生的螢草,、夢藤之外,四周整齊地擺放著精致的花盆,、花瓶,,都是舊世留存的珍貴物件,,只是在這無花的深淵里,也失卻光彩黯淡陳舊了下來,。
白若風(fēng)坐在這些精美的瓷瓶瓦罐之間,,一身如云的衣袖,安安靜靜地把玩著玉蔥似的手指,。聽見了響動,,便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黑暗中忽然冒出來的這兩個人,,神色間一點也沒有驚訝,。
“請坐?!彼f,,話語之間竟沒有半分生澀。她笑起來的時候唇角有兩點笑渦,,很是玲瓏可愛,,但實在稱不上“驚艷”。
阿久在她的身前坐下,,食指一劃,,指尖便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這無風(fēng)的夜里,,火苗恒直向上,,照出四周一圈小小的昏黃光暈。
在這溫暖的顏色下,,若風(fēng)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滿面驚喜,天真地笑起來:“好厲害,!”
“還有更厲害的,。”阿久淡淡地說著,,燃著的手指向著四周一劃,火光顫動,,火苗卻絲毫未滅,,“若是我想,只要這么一指,,這園子就能燒起來,。”
若風(fēng)愣了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溫和地彎了彎唇角:“客人莫緊張,,我知道言氏厲害?!?p> “白子塵說的,?”朗逸不動聲色地插了進來,在阿久的身旁坐下,。
若風(fēng)又是一怔,,“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抬起頭來倒是坦然:“是的,?!?p> 朗逸見阿久一張臉上滿是呆愣,知道她腦子又亂了,,便自己問道:“所以,,你才是‘白競雪’,死的了那個是白若風(fēng),?”
“嗯,。”
朗逸皺起了眉頭:“為什么能換身份呢,?那些案記官不是一直跟著你們長大嗎,?”
若風(fēng)又笑了,這次她的笑意里卻失了溫度,,像罩著一張瓷做的面具:“他們哪會一直跟著,,一年里頭大概只來一次,讓我和若風(fēng)說話給他們聽罷了,。逐星原很暗,,我們八歲起就開始換著衣服來戲弄他們了,可他們沒有一次認(rèn)出來過,?!?p> 阿久在旁忽然“啊”了一聲,驚愕道:“你……竟能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若風(fēng)的眼波流轉(zhuǎn),,神色間黯淡而悲傷:“其實……星獸不過是出生時口舌僵硬罷了,若是日后好好練習(xí),,舌頭是能漸漸變軟的……我們不是蠢笨,,我們只是需要一個耐心的老師……”
“你的老師是誰?”阿久皺眉,,腦中忽然一陣清明,,“啊!白子塵,!你們自小便認(rèn)識,。”
若風(fēng)的眉眼瞬間溫柔了起來,,像是春風(fēng)吹化了冬日的薄冰,,有鯉魚從河底頑皮地冒出頭來,一張臉,,瞬間就鮮活了起來:“我喜歡你們那日說的那個詞……‘青梅竹馬’,,我沒有見過‘青梅’也不知‘竹馬’是什么樣的,但聽著心里就覺得溫暖,?!?p> “那你……那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阿久的腦子亂得快要纏成團了,,好像眼前有千萬根線扯在一起,,線頭卻始終都找不出來。
她思緒亂,,朗逸卻有條不紊,,這些天來他已然將這些線索在腦中整理成一顆顆珠子,按序排好串在線上,,只是這串珠鏈上還缺了好幾顆珠子,,他正要一顆一顆地找出來:“白子塵是卸枝,你又自小能言被記在案上,,你們不可能在一起這我都能懂,。只是,為何要與白若風(fēng)換身份呢,?她更是自十歲起便開始假裝自己不再能說話,,若想與白子塵長相廝守,不應(yīng)該是你自己來裝么,?”
“因為……子塵并不想和我長相廝守啊,。”若風(fēng)的眼眶紅了一紅,,卻并沒有淚流下來,,她只是依舊那樣悲傷地笑著,讓看著她的人心中難受,。
“可是真正的白若風(fēng)呢,,她怎么愿意和你交換呢?原本兩個人可以一起被獻給月主的,,是可見的舒服日子,。”
“我們不喜歡月主啊,,一出生就生活在那樣的逐星原里,,誰會對將我們丟入地獄不聞不問的人心存向往呢?可是她喜歡我哥哥,,因為我們一起長大,,她從小就聽著我娘說我哥哥小時候的事。說他是那樣好看又溫柔的一個孩子,,笑起來能讓人心生溫暖,。逐星原很冷,我們手腳一直都是凍得生疼的,,我們不知道溫暖是什么感覺,。所以若風(fēng)她從小就喜歡我哥哥,還沒有見到他時,,她就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只是她不知道,那樣的哥哥,,也只是我娘自己想象出來的呢,,她其實只陪到他六歲……”
“那白識辰他為何要買下真正的‘白若風(fēng)’?她不是你,,根本長得和娘不像啊,。”
她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驚訝地說道:“誰跟你們說,,哥哥是因為知道這是妹妹才買下她的,?若風(fēng)很美,當(dāng)年誰不想買下她呢,?哥哥傾其所有也不夠數(shù),,是若風(fēng)自己與那店家絕食絕水,以命相挾才最后賣給他的,?!卑兹麸L(fēng)……不,是真正的白競雪嘲弄地笑了一笑,,似是在笑阿久天真,,“哥哥哪里會為了‘妹妹’這樣的人而傾家蕩產(chǎn)呢,他是真的喜歡若風(fēng)的美貌啊!”
阿久道:“白識辰不是個顧念舊情之人嗎,?”
“顧念舊情是有的,,卻也抵不過絕色容顏。將一同長大的星獸養(yǎng)著已然仁至義盡,,難道非要得珍之重之么,?滿白氏里,,怕沒人做得到?!?p> 朗逸不與她聊那些兒女情長,,只是繼續(xù)追問真相:“所以白識辰的毒是你讓白子塵下的是不是?”
“不,,藥是若風(fēng)下的,。”
“為什么,!”阿久驚叫了起來,,“她已然得償所愿,對心愛之人為何下得去手,?”
“當(dāng)初的愛有多深,,恨起來時便有多濃?!卑赘傃┹p聲嘆息,,像是說故事的人正說到了悲劇最濃的地方,情不自禁地與故事中的人一同蹙起了眉尖,,滿目悲涼,,“自若風(fēng)入門,哥哥十分疼愛,,他是謄官,,一日好奇心起,便去翻看了若風(fēng)的生平,。她已然與我換了身份,,因此哥哥依著‘白競雪’的名字查去,查到的是我的那份案記,,上頭記著母親的名字,,那也是他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