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鹿載著四人出了沉鬼淵,,高高飛到天際,,阿久忍不住回頭望去,,那橫在世間的這道深渠便如一道巨大的刀痕,,再飛高一些,,這痕跡便越變越小,,從刀痕到刺傷再到劃痕,,越往上飛,,便越見渺小,。
她不禁抬頭望了望不見邊際的灰色天空,他們似是踏足空中,,又似與它相隔萬里,。不知蒼無的頭頂是否有神明俯瞰,若他垂頭,,可望得見這道深淵,,即便看見,又可知這無盡狹道之下,,上千生靈兀自苦苦求生,。
蒼無千年滅世,不知算不算是神明的憐憫呢,。
身后朗逸攬著自己的手越環(huán)越緊,,扣得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勁風(fēng)過耳,若不死死拽住鹿角便容易被刮走,,只是……這也太緊了些,,莫不是想掐死了自己一道殉情?
阿久剛側(cè)過身子想說他幾句,,卻見他蒼白的一張臉幾乎血色全無,,頭埋得死死地雙目緊閉。這才恍然憶起,,入谷的時候他說過自己畏高,。她今日得了鹿角終于可以離開這氣悶地下,因此便有些肆意了,,驅(qū)使水鹿一飛沖天,,當(dāng)冷風(fēng)灌胸?zé)o不舒爽愜意,卻忘了身后的男子看似高大,,實(shí)則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只是他并未抱怨,只是死死扣住她,,不知是怕自己掉下去,,還是怕她興奮過關(guān)。
于是趕快驅(qū)使水鹿緩緩向地上降去,,下降到一半,,便見剎那和邱榕的那一騎匆匆追趕上來。她飛得太快,,這二人失了方向,,已然奪她多時了。
水鹿亦不能無窮盡的使用,,這一番胡鬧之后,,水凝的身形開始有些疲軟,似要如冰化般幻去,。于是四人也不顧下頭是何方,,便立刻找了個平緩的地方落了下去。才到地上,,阿久袖子一揮,,水鹿變回鹿角飛到手中。她再喃喃幾語,,鹿角便縮成了掌心般大小,。她將鹿角一枝交給了朗逸,一枝交給了邱榕,,道:“你們倆好好保存,,放在趁手的地方,,萬一危險是保命用的,?!?p> 說著,又轉(zhuǎn)道向剎那道:“你別吃心,,我不是偏心他們,。你跑得快,受了傷恢復(fù)得快,,身子比他們皮實(shí),。”
剎那心中哪裝得下這些,,她便是不刻意解釋,,也不會放在心。如今聽過,,只當(dāng)風(fēng)刮過耳,,點(diǎn)點(diǎn)頭,半分也沒有進(jìn)到腦中去,。
邱榕取下束發(fā)用的那根碧玉簪子,,將鹿角插了上去,笑道:“這倒是任何能工巧匠都做不出來的寶貝,,很是好看,。弟子謝過師父?!?p> 朗逸伸手摸到自己的那頂玉盞,,舍不得換下,還是將鹿角揣入了懷里,,笑了笑,,并不說什么。
這里四野蒼茫,,是不見盡頭的白沙,,只極遠(yuǎn)歪歪斜斜地倒著幾株沙棗樹,瞧那枝椏猙獰搖曳的模樣,,似是枯死多年了,。
怎么聞都聞不到人煙味。
阿久讓剎那拿出羅盤來看一看,,剎那卻搖了搖頭,。他的眉頭罕見地擰成一個川字,似他這般干脆的性子,,極少會有心事,,如今又似有石頭壓在他的心上:“不用看,,這地方我認(rèn)識?!?p> 阿久隨口問:“你怎會認(rèn)識,?”
剎那手指著北方:“從這里再走兩天,是我出生的地方,?!?p> 這些年來,阿久與剎那相伴的日子最長,,已然習(xí)慣了身旁有個沉默的少年,,一時竟忘記了他的來歷。他的族人兇殘悍勇,,所居的地方又艱苦異常,,可說是蒼無中屈指可數(shù)的恐怖地界。
阿久聽了連連擺手:“那咱們快走,!被你家鄉(xiāng)的人捉住了,,能把咱們吃得吐不出渣來!你瞧你這倆細(xì)皮嫩肉的師弟……他們該是從沒見過么肥壯的食物吧,?!?p> 一番話說得朗逸和邱榕又是害怕又是別扭,兩個“肥壯的食物”互看了一眼,,看到彼此的面上都掛著古怪尷尬的表情,。
“把水鹿叫出來,能跑幾步算幾步,?!卑⒕谜f道,卻見二人依法呼喚,,招出的鹿形卻瞬間化作清水灑落一地,,但到底不是真的水,落入沙中又重新凝聚,,聚作兩枝巴掌大的鹿角,。
二人無奈搖頭,阿久眉頭攢得更緊,,二話不說拉住二人的袖子便幾個縱躍入反方向飛了出去,,只遠(yuǎn)遠(yuǎn)地丟下一句:“剎那你自己跟上!”
話音才出口遇著風(fēng),,人便已然是十幾丈外的小小影子了,。剎那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站了一會兒,,忽然別轉(zhuǎn)過身子,,向著北方狂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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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一口氣奔出不知多遠(yuǎn),直到氣急了方停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道:“好了好了……這樣應(yīng)該夠遠(yuǎn)了,,再等鹿角緩好了,咱們便騎上它遠(yuǎn)遠(yuǎn)地跑開,。也怪我,,心情不好,,飛的時候沒有細(xì)看路……咱們等等剎那……”
三人坐在沙堆上望著遠(yuǎn)方,,一刻、兩刻,,白沙無盡,,風(fēng)卷起沙塵往天邊的紅云吹去,暮色漸起,,竟是如鮮血般妖冶,。
“是我跑得太快了?他怎么還沒過來,?”
邱榕想著先前的經(jīng)驗(yàn),,沉吟道:“許是半途瞧不見咱們,失了方向吧,?!?p> 朗逸卻知剎那的本事:“天上風(fēng)大,或許分不清南北,,但在地上,,剎那尋人從來靠的不是眼睛。氣味,、風(fēng)向,,再小的線索他都能覺察出來?!?p> 阿久憂色漸起:“莫不是……受了埋伏,?”說著心中一急,就要拔身而起,,又念及留下的二人手無縛雞之力,,鹿角還不能用,若是遇襲豈不是砧板上的肉活活等剮,?一時躊躇不前,。
朗逸道:“你聞聞,空中可有血腥氣味,?”
阿久如夢初醒,,終于沉下心神,,靜靜去辨識風(fēng)中線索,半晌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沒有血腥味,、沒有鐵器味、也沒有剎那的味道,,甚至連活物的味道都沒有,。”
“那他或許就沒有跟來,?!?p> 阿久困惑:“不跟來,要上哪兒去,?”心頭猛地一震,,“莫不是回老家去了?他可曾說過在老家有什么牽絆,?”
朗逸無奈搖頭:“不知道,,他很少提自己的事。你們認(rèn)識的時間遠(yuǎn)久于我,,可曾聽他說過,?”
阿久不由得大驚失色:“糟了糟了!”
邱榕向來淡漠,,但對剎那好歹有些熟識之誼,,見阿久如此失態(tài),也不禁跟著有些擔(dān)心,,忙問:“師父可是想起了什么,?”
阿久雙眼瞪得渾圓:“沒有啊,!”頓了頓,,跟著喊道,“這樣才糟糕??!也不知他在老家有什么恩怨情仇的,若是刻骨仇怨,,如今豈不是送他到門口,?這些年來他遇見的盡是外頭的廢渣,經(jīng)不住三拳兩腳地,,把他慣得自以為天下無敵了,。可他的族人都是些什么?他這三兩三的本事,,哪經(jīng)得住人家群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