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棋語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柳眉倒豎,，怒火中燒。站在他面前,，高高地?fù)P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在這本來因一人逝去而變得寂靜無比的空氣因為這巨大的聲響,，似是利刃劃破天空一般,，打醒了眾人，卻唯獨沒有打醒眼前這人,。

　　“為什么,？”少年捂著發(fā)紅的臉頰，嘴角處一絲鮮血滲透而出,，艷紅和粉紅同時出現(xiàn)在這張臉上,，卻又莫名地和諧。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瞬間睜大的雙眼此時卻格外的猙獰，緊咬著的牙關(guān)似是要將這滿口的牙齒咬得分崩離析,，緊握著雙拳努力壓抑著自己的一腔不解與憤怒,。

　　棋語卻被他的這副樣子給氣樂了：“怎么？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說話分場合嗎,？”

　　赤紅著雙眼,，少年的憤怒似乎一點就炸，卻只是咬了咬牙,，硬生生咽下了這口氣,，笑得詭異“是，往后我不會這么說了,?！?p>　　棋語見狀,，雖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就變了,，但也沒有深究,，以為只是小孩子,，臉皮薄,，得到了教訓(xùn)就會有所長進，便也沒有多說,，只是微微頷首,，在原地坐下休息，等待著那個早已走遠的女子……

　　顧刖摯揉了揉發(fā)痛的臉頰,，一個人默不作聲地走到了荷花池邊，雙手伸進了冰涼的池水之中，低著頭,，雙手捧起一捧池水,，將臉埋了進去,，幾個來回之后，最后一次跪了下來,，將臉整個的埋進了池水之中,，只剩下雙耳還留在外面……

　　“嗒,，嗒，嗒”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顧刖摯慢慢抬起了頭,，用手隨便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回頭看著――

　　來人涂脂抹粉,，環(huán)珮叮當(dāng)，滿面含春,，嬌嫩無比,。

　　“剛剛打疼你了吧？”殷舞岸走向了顧刖摯,，邊說著話邊扭著身子坐在了他的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沾了水,，輕輕地敷在了他的臉頰上,。

　　顧刖摯沒有搭話,，她也不惱，只是感覺自己手中的溫度上升了,，就去重新打濕帕子,，再敷在他的臉上,。反反復(fù)復(fù)十多次，他硬是沒在她的臉上,、神色中看到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終于,，他忍不住了，揚起手,，一把打開了她的胳膊,，手帕隨之墜落在了池水之中，淡粉色的小帕先是“垂死掙扎”了一番,，隨后若隱若現(xiàn),，到最后終是輕輕漂浮在了水面之上，平添了幾分春色,。

　　“怎么,？剛剛的笑話沒看夠，過來近距離欣賞了,？”咄咄逼人的話語如同一把把鋼刀直直地插向了殷舞岸,。

　　她聽到這話，只是抿了抿嘴,，隨后淺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過是覺得你可憐罷了,，看你的笑話,？呵,，我沒那個興致?！鄙蠐P的聲調(diào)輕佻地脫口而出,，不帶半分的感情，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安贿^就是當(dāng)眾給你一巴掌罷了，你年紀(jì)尚小,，早經(jīng)歷總比晚經(jīng)歷要強很多,。”

　　“挨打的又不是你,，在這里說什么風(fēng)涼話,。”顧刖摯頭都沒抬,，別別扭扭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殷舞岸挑了挑眉，未曾生氣,，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挨打的確實不是我,，但是我明白你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那窯子里我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兒沒碰過,？打巴掌，不過是最輕的罷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神飄向了遠方,，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但很快,，她又繼續(xù)說著“我知道你和那些嫖客們或是說我們這些妓女自是不同的,，但你也是人，不是嗎,？只要是人,，就沒有過不去的事兒，你不過是一時想不開而已,，其實歸根到底今天這事兒是因那個叫一一的小姑娘而起,，最終因她結(jié)束了不就好了嗎？”

　　“哼,，你們這些鐵石心腸的人自然都覺得無事了,，她不過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而已,，認(rèn)錯了道歉了不就好了嗎？為什么非要她死呢,？”

　　“她不死,，你愿意讓軻小姐去死嗎？”

　　此話一出,，顧刖摯愣住了,，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著殷舞岸“這和念念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她死,？”

　　“你們雖不愿與我多說，但我大概也猜出來了,，軻小姐就是當(dāng)年那個所謂的‘災(zāi)星’罷,，那女子向陛下告知了軻小姐還活在這世上，并且在這鎮(zhèn)上,。你看看這周圍的重兵把守,，你相信這是哥哥對自家妹妹的態(tài)度嗎？或者,，你相信,，軻小姐久久的把一一姑娘養(yǎng)在身邊，還能活得長壽嗎,？”

　　顧刖摯撇了撇嘴,，未做評判，只是低著頭,，嘟囔著“夫妻還沒有隔夜仇呢,，更何況是兄妹，再說了,，不是證實了念念不是嗎,？”

　　殷舞岸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果真還是涉世未深,，夫妻是沒有隔夜仇,，一般要不當(dāng)面現(xiàn)場解決，要不就是冷處理,，不解決,；要不就是，藏著,，過一段時間一起爆發(fā),，到那時除了一拍兩散還有什么？再說了,，世上最薄情的莫過于帝王之家,，陛下對自己的父親都下得去手,，更何況是這個本來應(yīng)該死掉的妹妹？”頓了頓,，見他沒有反應(yīng),，她繼續(xù)說道“軻小姐當(dāng)年也是名聲大噪啊，雖然不是什么好名聲,，但上至八十老人,，下至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無人不知這位公主是個災(zāi)星，會禍害了整個大軻,。你以為，這般言語是國師一個人的杰作嗎,？還是是軻小姐一個人想要敗壞自己的名聲,？”

　　顧刖摯瞪大了眼睛，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懷疑與難以置信,，“不可能?！?p>　　殷舞岸揚聲笑了笑,，不再和他多說下去，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過頭來說了句：“你以為他們那群人……都是真心的？”冷笑了幾聲,，也不等顧刖摯回話,，就自顧自地走遠了。

　　顧刖摯一個人跪坐在那里,，腦中不斷回響著殷舞岸說過的那些話,，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如同一道驚雷一般似乎是把他炸醒了,。他迅速地從里衣取出了一面灰蒙蒙的銅鏡,，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番，按動了鏡子背后的一個按鈕,，伴隨著機關(guān)的不斷響動,，鏡面開始涌現(xiàn)出點點金光。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后,，一個熟悉的面孔浮現(xiàn)在了鏡子上,，他吸了吸鼻子，收斂了剛剛的驚顎,，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了委屈的神情……

　　且不說這邊眾人心里作何反應(yīng),，就單說說那男子收起了縛魂鎖,，離開了眾人向小路的盡頭走去。越往林子深處走去,，光線愈發(fā)地昏暗,，朦朦朧朧之間竟有一種“只是近黃昏”的錯覺，池水蔓延開來,，他站在那里,，目光柔和地看著遠處的那個人――池邊長著一棵纖細(xì)的弱柳，如今光線昏暗,，竟是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遠處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站”在那里,。女子跪坐在小鹿的前方，一只手輕柔地?fù)崦沟南骂M,，一頭青絲散落,，美輪美奐。寬大的袖子因著她的動作微微有些下墜,，黑色的剪影倒映在水中也是一副極佳的美人圖,。金色的蝴蝶扇動著小巧的翅膀在美人身邊翩飛，螢火蟲自發(fā)地點綴在了美人的裙擺之上,，形成了一個閉環(huán),。站在這里，男子眼中滿滿都是那個黑色的剪影,，眸中的溫柔似水一般快要溢出,，男子低頭笑了笑自己的無措，慢慢地將整個身子浸泡在了水中,，向那女子的方向游了過去,。

　　“嘩啦――”一陣水聲響起，男子直接從水中站了起來,，一把摟住了女子,，將她擁入了懷中。

　　“阿晏哥哥”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地開口,。

　　“念寶寶,，怎么了？哥哥在,?！蹦凶踊艁y地扶起了軻念宰,，強制性地讓她抬頭望著自己,，軻念宰卻努力躲閃著，也不說話,，只是委屈。

　　“念寶寶,，和哥哥有什么不能說的,？吶，這是縛魂鎖,，哥哥剛剛碎了那女子的魂魄,，這般處理念寶寶覺得如何？”男子捧起了軻念宰的臉,，讓她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直到她的眼中滿是他的身形,。

　　“你都處理完了,，才來問我……”雖是這么說著，語氣中卻連絲毫的不滿都沒有,。反倒是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輕輕趴在他的耳邊道“阿晏哥哥是我肚子里的蛔蟲……”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吹在耳邊,，似是春風(fēng)拂過瀘沽湖，大雨浸潤紫林竹,。吹得他心頭一蕩,，又似羽毛輕輕拂過一般,，心癢難耐……愈發(fā)地抱的緊了些,。

　　“阿晏哥哥……”她有些不舒服了，終于喚出了聲,，推了推抱著自己的人,，想要掙脫開。

　　微微放松了些,，卻依舊抱著不肯放手“怎么了,？念寶寶？”

　　“阿晏哥哥,，一一死的時候有沒有說對不起我,，希望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了我的恩情？”

　　輕輕點了點女子的鼻尖,，“前半段猜對了,，這后半段你可是猜錯了。她說希望下輩子，不遇到,，就不會有傷害,。”

　　她愣住了,，隨后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阿晏哥哥，你說,，是我的問題嗎,？”

　　“怎么會？我的念寶寶做什么都是對的,，更何況,，是她先背叛的，不是嗎,？背叛是最不能被原諒的,！更何況她這背叛直接把你送進了地獄……”男子憤憤不平地說著，軻念宰輕輕撫了撫他的胸膛,，男子這才微微呼吸了幾下,，撫平了自己的情緒“若不是你早就知道她會有這么一手，那這次你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抬起手撫平了男子微皺的眉頭,，笑了笑“阿晏哥哥，別皺眉,，皺著眉頭就不好看了,。我的阿晏哥哥要做全天下一頂一的男子！”見他眉眼舒緩,，笑了起來,，這才繼續(xù)說道：“全軍覆沒？阿晏哥哥你錯了,，這條路上從來都是孤軍奮戰(zhàn),，哪來的那么多人。今日你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你有什么感覺,？”

　　“那紅衣男子心悅你！”一提到這件事,，男子就滿腔醋意委屈地望著軻念宰,。

　　“額，阿晏哥哥,，我是說其他人……”

　　“其他人,？一盤散沙,，不足為謀?！倍潭贪藗€字,，言簡意賅，卻又那么地真實,。

　　“你看看,，你才第一天見他們就知道他們大概是個什么底子，我和他們相處了這么久,，我怎會不知……”軻念宰靠著男子的肩膀,，悲哀地說道,。

　　“賢者留一即可,，蠢才十個無用,。這個道理，你難道忘記了,？”男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那眼神中似乎還有一絲地依戀,。

　　“沒忘記……不過是有恩與我，這恩情我不得不還罷了,?！睜钏茻o奈地說道。

　　“念寶寶不乖,，和哥哥都不說實話，到底是誰有恩于誰,？這一趟下來,，怕是他們沒一個能看到你榮登大殿……”男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女子伸出的手指堵住了嘴唇。

　　“噓――”軻念宰趕忙堵住了他的嘴“阿晏哥哥,，看破不說破……”

　　“好好好，”男子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念寶寶有自己的計劃了,，還不告訴哥哥。沒事,，這證明我的念寶寶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哥哥支持你，但是念寶寶,，哥哥希望或者說哥哥心甘情愿成為你計劃中的一環(huán)，你不用覺得會愧疚,，這是哥哥愿意的?！毙χf完了這一番話,，卻看到女子的眼中依舊是迅速聚起了眼淚,，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她也不說話,，也不動,，只是坐在那里,，任由淚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

　　男子慌了神,，一把攬過了少女“念寶寶，哥哥哪句話說的不對,？要和哥哥講,，哥哥不會生氣，但是哥哥不想看到你哭,。哥哥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只要你快樂,，哥哥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語無倫次地低聲誘哄著懷中的女子,，手忙腳亂地擦拭著那似乎永遠都流不完的眼淚,，“念寶寶,，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哥哥還想帶你去個好地方呢,，你再哭，哥哥就不帶你去了,！”

　　“嗯,？什么地方,？”瞬間止住了哭聲，軻念宰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依舊是紅通通的，臉上的淚痕還未干涸,，還有淚水在她的眼眶之中不停打轉(zhuǎn),，迷迷蒙蒙的雙眼望著男子,，甚是可愛。

　　男子輕聲笑了笑,，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頰，又點了點她的唇,，這才開口：“是個不錯的好去處，前幾日游玩之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我們離開這里之前尚且來得及再去一次，不過,，我只是給你個建議哦，要不要去,，還要我家念寶寶自己決定?！?p>　　軻念宰嘟著嘴,，努力地思考著，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似乎每次只要是在男子面前她都會變得格外地……笨，或者說,，這其實不是什么所謂的笨,，只不過是因為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就懶得思考,，什么都交給他做了而已，離開了這個人,，獨當(dāng)一面,，運籌帷幄的,，不還是她嗎？

　　“那哥哥決定吧,，念寶寶先陪哥哥去那個地方，然后我們一起按原定計劃離開這里,，去下一個地方,，怎么樣？”雖然依舊是商量的口吻,，卻給出了明確的方向,，男子一向都是如此，什么都依著她,，就算是在她覺得選擇很困難的時候，他總能選出她心中最愿意的那個想法,。

　　軻念宰點點頭，繼續(xù)窩在他懷里“阿晏哥哥,，他們那群人,，你還是要安排一下住處的,，雖然只是兩三天?！毖垡娭冻隽怂坪跏遣荒蜔┑纳袂?，她又說了句“好歹是我?guī)淼娜耍嗌侔才诺暮靡恍?，那些將士今日辱罵了我，走之前,，我要將他們?nèi)棵C清……讓他們安心做我的人！??！”鏗鏘有力的話語說了出來,，軻念宰眼中亮晶晶的,，似是有星星在里面流淌著一般,。

　　“念寶寶，交給哥哥,，好嗎？”一邊揉搓著女子嬌嫩雪白的小手,，一邊緩緩地說著,，話語中的殺氣絲毫不遮掩。

　　“這樣下去,，簡直要被你養(yǎng)廢了,。”輕笑了一下,，卻不置可否“果然還是要在哥哥你身邊呢,，什么都不用自己做，享受你的勞動果實就好了……”

　　輕輕撥弄了幾下軻念宰的頭發(fā),，將她的幾縷頭發(fā)撩到了耳后，俯下身子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的念寶寶,，生下來就是享受榮華富貴的,，讓你獨自一人在外面漂泊這么久已經(jīng)是哥哥的錯了,，如今你在哥哥身邊,，做這些,，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罷了,。”絮絮叨叨地說著,，眉眼中的柔情卻是不減半分,。

　　“好好好，什么都聽哥哥的,?！陛V念宰笑著回答著，今日見了這男子,，她的笑竟是比過去多年加起來都要多上許多。

　　傍晚時分,，眾人一同在軻念宰的帶領(lǐng)下,，住進了這連綿不絕的小樓之中,，而軻念宰住在了她原來的房間之中，屋內(nèi)陳設(shè)基本未變,，只是在她的小床上多了一套用上好的綢緞做成的紅衣,，刺繡圖案精美絕倫。她走到近前,，拿起來抖了幾下,，細(xì)細(xì)觀察著,，目光所及之處，處處皆是驚艷……

　　她心思一動,，便已知曉了是誰送來的衣衫，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在這人并未送出鳳冠，不然,，這事兒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