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得悄無聲息,走得也快如鬼魅,,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中,。
端木岑像是被這個意外驚醒了神,他猛地坐起,,把不省人事的端木疏摟在懷里,,鮮血不斷從她的胸口處流出來,在一片白雪中,,紅得觸目驚心,。
他顫抖著手捂住她的傷口,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呀呀著,,泣不成聲,,手不住地顫抖,被鮮血染紅,。
那暗中助他們之人從暗處走出來,,卻正是陰冥教的接頭人。他掃了一眼兩人的情況,,冷聲道:“別抖了,,她還有救,。”
端木岑猛地抬頭,。
梅園小筑內,,端木岑為端木疏蓋緊被子,她閉著眼睛,,眉宇間似有痛苦,,睡得很不安穩(wěn)。
接頭人站在床邊,,手上也沾上了血,,他臉上的黑布已經拿下,露出一張粗獷的臉,,與他高大的身材很是相配,。
他沉聲道:“她是未被傷及要害,我又剛好帶了本教圣藥,,才撿回了一條命,。要不是你們還有用,我何必花這么大的精力相救于她,?”
端木岑站起身,,跟著接頭人來到屋外長廊才道:“多謝救命,還想請問閣下一件事,?!?p> 他的目光冷如鐵石。
“你是想問我是否知道刺客身份,?”
端木岑不置可否,。
接頭人冷笑一聲:“你心中已有計較不是嗎?為何刺客能這么順利找到你們,,還能從容退去,;你們遇刺那么久,護衛(wèi)卻遲遲沒有出現,,也無人來尋你們……”
端木岑深深閉上眼睛,,只一夜,他臉上稚氣盡退,,他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是誰,?”
“端木家老祖宗,端木鴻,。不止是你姐姐,,連你母親當年的死,也與他有關,?!?p> 他睜開眼睛,,眸中沒有太多波瀾,只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p> 然后他在接頭人驚訝的目光中來到屋內,他看著端木疏沉睡的蒼白臉頰,。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和母親一樣離他而去,,明明他所求不多,,明明他只想讓面前這個人幸福,僅此而已,。
他們叫了那么多年的爺爺,,害她陷她,他一直信賴的父親,,騙他利用她卻護不住她,,他本心有歸屬的家族,卻因它,,他幾乎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他撫上端木疏蒼白的臉,,那就把這一切都毀去吧,所有可能阻擋你我的東西,,都毀掉就好了,,從此天地廣闊,我只為你一人而活,。
他收回手,,重新站起來,那接頭人眨眨眼,,恍惚間,,這個昨日還略顯稚氣的少年似乎一下子長大了,眸可藏萬情,,胸中藏萬千詭計,。
他問:“世間可有能改變人體質,使人能很快擁有高深修為的東西,?”
接頭人第一反應他在做夢,,這樣逆天而行的東西就算有,那也是萬萬用不得,。
但他很快就發(fā)現端木岑是認真的,,他再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她在面前受傷卻無能為力了,,而且……之后的計劃里,他必須親手毀去她的武功,。
接頭人啞然一會,,半晌才道:“我陰冥教有一自遠古傳來之物,可有此功效,,但修為最高只可增至玄境巔峰,,且只能給身上毫無內力之人使用?!?p> 他頓了頓,,明顯也知道這很符合端木岑的要求,他繼續(xù)道:“但是,,用此物者,,必在五年之內咳血而死,無任何挽回之法,?!?p> 端木岑笑笑:“我不去稷下學宮了,不過我會用其他的方式幫你們獲得情報,,你說我威脅也好,,出爾反爾也罷。除非你現在殺了我,,讓你們之前的投資付諸流水,,順便把你們自己大白于天下;或者把藥給我,,五年之內,,我必把端木家雙手奉上!”
他說的自信鑿鑿,,接頭人愣了一下,,喃喃一句:“柴長老果真料事如神?!?p> 他從懷中取出一精致錦盒遞到端木岑面前道:“這就是圣藥,,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p> 他接下盒子,,看也不看就打開將藥放入嘴里,感受著經脈里陣陣熱浪,,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壯感覺涌出來,,舒服地幾乎要讓人呻吟出來。
見他吃下藥,,感受著他身上不斷拔高的氣勢,,接頭人忽然單膝跪地,,恭敬道:“今日起,您就是我陰冥教的客卿了,?!?p> 端木岑不去看他,而是回頭,,那里端木疏正沉沉睡著,,這便是他的決心了,只不知道她可否能夠明白,,日后會不會責怪于他,。
那以后的一切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為防端木鴻對他下手,,提前察覺到他的威脅,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殘暴乖戾,、諸事不通的蠢材,。
眾人只以為他是在那場刺殺中被嚇傻了,卻不明白他只是變成了一匹藏起爪牙的狼,。
姐姐的武功被他漸漸散去,,看著她總是悵然若失的表情,他每每都會自責和心疼,,可是卻只能在她想要靠近自己時遠遠躲開,。
他知道她新學會了古箏,那聲音宛若天籟,;他也知道她在種一株花,,為了不讓她受影響,他嚴令那里不許隨意進出,;
他還知道她身子弱了,,每到冬天都會畏寒,待在屋內不敢出門,,他于是親自去冰原抓了雪狐,,做成狐裘,秋日去,,冬日回,,三月之期風塵仆仆,只為她立在雪中那抹淡淡的笑,。
他無數次在深夜來到她的房外,,一站就是一整夜。
在得知端木鴻要借她招親來揪出陰冥教時,,他幾乎氣得發(fā)瘋,,他殺了很多人,,幾乎要將計劃提前。但他還是忍下來了,,將一雙手捏得鮮血淋漓,。
最后比武那天,他在竹屋中等待姐姐醒過來,,那時陽光十分好,,竹影清風,空氣中浮動著好聞的草木香氣,。
恍惚間,,仿佛他們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帶著他去看白色花海,,她舍身護他,,他在暴雨里奔跑,心中藏著一個人,。
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這么看姐姐了,,他想。
這是計劃的終點,,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咳嗽一次比一次厲害,疼痛越發(fā)難以忍受,。
既然是最后,,就最后放縱一次吧,他閉起眼睛,,顫抖著,、輕如鴻毛地吻上她冰涼的唇。
胸中所有隱藏的情感轟地爆發(fā)出來,,他多么膽小,,這樣的愛從來不敢宣之于口,他明白自己的卑微和丑陋,,卻不敢讓她也有半點同樣的感受,。
愛而不得,愛而不得,,偏偏是你,,偏偏是你啊。
他眼中滑下一滴眼淚,,落在端木疏的睫毛上,,輕微如清晨的露珠。
他起身,吹著不成調子的曲,,本就是因為她開始學箏才想著要學的,,技藝確實不甚好。
演武場上,。
他以為他可以就這么把所有放下,,但姐姐你為什么要為我哭呢?
他走到端木疏身邊,,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仿佛只是出一趟門那樣的告別。
卻在看見她朦朧的淚眼時驀地涌起不甘心,,他想再看看,,這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人眼中全是自己的樣子。
雖然她也許只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雖然也許她真的喜歡那個叫做云左的人,,也許……
心突然疼起來,憑什么,?憑什么自己連讓她知道的資格都沒有,,憑什么她就可以毫不知情地享受一切?
沉積多年的愛與怨像是潮水沒過他的心臟,。
他湊到她耳邊,想說出一切,,說出自己的愛與不甘,,卻在看見她擔憂的眼睛后沒出息地改口,他這一輩子,,都繞不開端木疏這個人,。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她靠著樹枝睡覺的時候吧,,像是落入凡塵的精靈,,一眼便占據了小小少年的全部視野。
他說:“早知如此,,不如剛才讓姐姐替我也彈一曲,。”
早知如此,,不如愛你,;既是如此,不悔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