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熊大突然從噩夢中驚醒,,下意識的起身看了一眼對面,,只見軍頭睡的床榻上空空如也,!不由心里一慌,,趕緊捅了捅身邊鼾聲如雷的熊二:
“熊二,,快醒醒,!”
“咋的了,?”
熊二一骨碌爬坐了起來,,睜著滿是芝麻糊的眼睛茫然問道。
“軍頭一宿未歸,,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啊,?”
熊二愣了半晌,,突然當胸擂了他一拳:“你傻呀你,,后半夜下那么大雨,人不留客天留客嘛,,懂不懂?。俊?p> 正在做夢娶媳婦的李小寶被他倆吵醒了,,打著哈欠罵道:“你倆熊玩意兒一睜眼就吵吵,,還讓人睡不了?”
“睡什么睡,?軍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哥倆活剝了你!”
熊大吹胡子瞪眼怒聲罵道:“若不是為了救你這潑皮,,軍頭至于身陷龍?zhí)痘⒀▎???p> 他剛才做了個惡夢,夢見軍頭被齊英社那幫小娘們綁在柱子上,,面前擺著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鼎鍋,,不用問,這是要煮熟了分肉吃啊,,他心里一著急就醒過來了,。
“龍?zhí)痘⒀ǎ俊?p> 李小寶被他氣樂了,,騰的坐起身子道:“說你是熊玩意兒,,你還真是熊玩意兒!哪來的什么龍?zhí)痘⒀??咱們軍頭啊,,這會兒說不定正在溫柔鄉(xiāng)里快活呢!”
熊二一聽就來了精神,,忙搖晃著大腦袋湊過來道:“你這潑皮,,不會是說笑的吧?軍頭難道跟那花二當家的真有一腿,?”
李小寶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他聽花小朵說過,,花二當家的背地里沒少跟她們念叨吳軍頭,,說來說去無非是相見恨晚,這種事情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但吳軍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連他這個自詡為其心腹親信之人也無從得知,。
熊二見他半天不言語,,似乎是默認了,,不由磨著牙花子暗自羨慕嫉妒恨道:“如此說來,你這潑皮從中牽線搭橋,,非但無罪,,反倒立了大功!軍頭回來若是賞了你,,到時候可別忘了兄弟們?。 ?p> “那是那是,!”
李小寶嘿嘿一笑:“軍頭要是請我吃肉,,保準給你們留兩塊大骨頭,到時候你哥倆好好比一比,,看看誰啃的干凈,!”
“啃什么骨頭?你吃肉不應(yīng)該請我們喝湯嗎,?”
熊大滿臉疑惑不解的問道,。
熊二回過頭重重的呸了他一口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都聽不出來,?他在罵俺們是狗哩,!”
熊大這才咂摸出味來,兄弟倆迅速對了對眼神,,突然撲過去摁住李小寶,,準備好好捶他一頓,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喲,挺熱鬧嘛,!”
吳益邁步走了進來,,一看眼前的場景,正合心意,,當下點著頭道:“嗯,,很好!揍,,給我狠狠的揍,!”
昨晚談完事兒,本來抬腿就走了,,結(jié)果剛出了船倉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躲無可躲,藏無可藏,,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花云蕾自然于心不忍,,死拖硬拽把他拉回那間小船屋里,沒辦法,,人不留客天留客,,他只得順水推舟住了一晚,不過天剛亮便拔腿跑了回來,,生怕夾著尾巴似的,。
三個人聽了他剛才的話,一下子全都愣住了,,軍頭這是幾個意思,?
要說還是李小寶反應(yīng)快,他回過神之后趕緊嚷嚷道:“松開,,松開,!我可是立了大功的,你們再這樣胡鬧,,軍頭可要發(fā)飆了,!”
吳益噗呲一聲氣樂了:“好小子!你吃里扒外把人賣了,,還想著讓人替你數(shù)錢,,天底下有這等好事嗎?”
李小寶暗叫一聲完了,,情知這頓胖揍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干脆閉上嘴巴,蜷曲著身子,,雙手緊緊護住頭部,。熊氏兄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各自揮起缽大的拳頭,,噼里啪啦就是一頓猛揍,,邊打邊罵:“要說坑俺們哥倆也就算了,居然敢坑軍頭,,你的良心是不是長胳肢窩了,?”
事到如今,李小寶自知理虧,,是以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只是默默承受著。
對于他干的這些事兒,,熊氏兄弟不清楚,,吳益卻心如明鏡似的。
李小寶這小子自從跟花小朵好了之后,一直明里暗里充當齊英社的眼線,,昨晚剛到建康就和她們勾搭上了,,假裝自己被仇家綁架,然后把吳益引誘進花云蕾早就設(shè)計好的圈套里,,雖說只是替人平事,牽個線搭個橋,,并沒什么大奸大惡之舉,,但其心可誅,吳益為了防微杜漸,,不能不對其微懲薄戒,,以免這小子將來越走越偏犯下更大的錯誤。
“軍頭,,您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們了,,怎樣才能將花班主救出來?”
李小寶吃了一頓老拳,,疼得呲牙咧嘴,,既便都這樣了,還不忘適時提出他所關(guān)心的問題,,看來花小朵沒少吹枕邊風,。
吳益輕哼了一聲,并未答話,。
現(xiàn)如今花云英關(guān)在軍頭司的虎柙里,,就算是處以極刑,那也得等到秋后才能勾決,,著什么急啊,,眼下最要緊的是查清楚殿前司在背后搞什么鬼,否則難以徹底消除岳侯與偽齊細作里通外合的嫌疑,,只要皇帝仍心存一絲絲芥蒂,,淮西軍的大權(quán)就不可能落到岳侯手里,這是明擺著的事兒……
他把自己的想法以及昨晚的事兒跟韓誠一說,,韓誠當時就急了:“殿前司是皇帝的禁衛(wèi)親軍,,如此膽大包天,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劊子吳,,你身為宗室戚里,事關(guān)江山社稷,,萬萬不能坐視不管?。 ?p> 吳益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什么宗室戚里,?劊子吳的親姐姐吳瑜,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五品嬪御而已,,要知道,,在本朝只有皇太后、太后,、皇后以及貴妃,、德妃、淑妃和賢妃的直系親屬才能稱為戚里,,老趙家的江山社稷關(guān)他吳家什么鳥事?。?p> “江山社稷自然有朝廷大臣作主,,我可不想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不過,既然此事關(guān)系著岳侯的清白,,那就不能不一查到底了,。”
“你準備從何處入手,?”
韓誠熱切的望著他,,希望自己能助上一臂之力。
吳益蹙眉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軍頭司虎柙里關(guān)著的那人,,肯定不是偽齊刺客蒯挺,只要有人能證明這一點,,他們的陰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韓誠聽了這話,,突然兩眼放光,,一拍大腿道:“我想到一人,或許可以一試,!”
“什么人,?”
吳益被他一驚一乍的有點發(fā)毛。
韓誠忙道:“我有個族兄在皇城司做書吏,,據(jù)他所說,,兩個月前在平江的時候,一名八字軍將佐與偽齊細作暗中互通款曲,,后來被皇城司的邏卒當場擒獲,,此人極有可能認識偽齊第一刺客蒯挺,!”
哦?
吳益心中一動,,管他認識不認識,,俗話說有棗沒棗打三竿子,于是忙問道:“此人姓字名誰,,現(xiàn)如今羈押在何處,?”
韓誠搖了搖頭道:“吾兄不過是一區(qū)區(qū)執(zhí)筆小吏,所知以道聽途說者居多,,何況事隔這么久,,此人恐怕早就由皇城司移交大理寺了?!?p> 此言一出,吳益登時心涼了半截,,自己剛踏入天子腳下,,人地生陌,要想在深不見底的朝廷衙門里查找一個不知姓名的犯人,,堪比大海撈針一樣困難,,然而就在山重水復(fù)疑無路之時,劊子吳的親弟弟吳蓋突然前來登門拜訪,。
“哎喲喲,,這不是吳親事官嗎,什么風把你吹到寒舍來了?”
韓誠與對方簡單寒喧了幾句,,便知趣的拉著李小寶等人回避了,,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二弟,,昨晚在宮中見你神色異常,,當時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吳益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吳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阿姊責怪我獨自一人跑回宮中復(fù)命,,險些誤了大事,!”
“什么大事?”
吳益詫異的隨口問道。
這個……
吳蓋忽然口吃起來,,看樣子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是不是怕我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收買之后作偽證?”
吳益冷哼一聲道:“阿姊就這么信不過我嗎?”
“不不不!不是阿姊,!”
吳蓋慌忙擺手道,。
吳益步步緊逼道:“那是誰?”
這個……
吳蓋再次口吃起來,不過只猶豫了幾個彈指便道出了實情,,原來那個人就是當今圣上,,他擔心作為此案關(guān)鍵證人的吳益被不明勢力暗中收買,,所以才連夜宣召入宮,既便如此仍不放心,,還親自躲到幕后監(jiān)聽,,從這些細節(jié)上,不僅可以看出來此事關(guān)涉重大,,而且可以領(lǐng)略到皇帝的疑心有多重,。
吳益雖然早就猜到了,但一想到今后要和如此陰詭之人打交道,,心里就老大不舒服,,然而要想干一翻驚天動地的大事業(yè),似乎只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并沒有可供選擇的余地,,眼下看來更是如此:
“二弟,你在皇城親事營當差,,可有聽說過八字軍將佐與偽齊細作暗中勾結(jié)之事?”
吳蓋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題問懵了,,半晌才回過神道:“兄長所問之人是趙撙吧?”
趙撙?不就是昨日那個“打劫”官船的赤膊大漢嗎?
這回輪到吳益驚訝了:“他此前被軍頭司羈押在虎柙里,不是因為兩軍械斗之事嗎?”
“當然不是了,,”吳蓋笑道,,“兄長有所不知,兩軍在鬧市械斗之事,,罪責明晰,,無需羈押推勘,殿前司管干使臣于輔被軍頭司依律處置之后,,很快就釋放了,,而八字軍將佐趙撙則拒捕逃逸……”
聽他細細一說,吳益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原來趙撙擔心軍頭司的人官官相護,,一時失策逃遁而出,他跑到平江城外的一處破廟里,,準備躲上一陣子,,等風平浪靜了再說,萬萬沒想到,,竟然一頭闖進蒯挺一伙的落腳之處,,是以當場就被拿住了。
蒯挺見他臉上刺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字樣,,知道他是八字軍的人,便有心策反他里應(yīng)外合共謀大事,,趙撙軟硬不吃,,結(jié)果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然而就在性命垂危之際,皇城司的邏卒跟蹤縱火之人順藤摸瓜找到那里,,蒯挺一伙倉惶之下急速逃竄,,這才算救了趙撙一命。
“既然是皇城司偵辦的案子,,為何要移交軍頭司?”
吳益有點不大理解,,兩個衙門雖然同為皇家侍奉機構(gòu),但向來各司其職,,沒必要橫插一杠子吧,。
“唉!”
吳蓋嘆了口氣道:“人家韋干辦是皇親國戚,,誰敢跟他爭功?。∷掩w撙關(guān)在虎柙里刑訊逼供,,折騰了整整兩個月,,結(jié)果一無所獲,由此可見,,趙撙并無通敵情事,?!?p> 吳益點了點頭,,看來韋謙對偽齊刺客蒯挺情有獨鐘啊,沒本事將其緝拿歸案,,卻有膽量找人冒充他領(lǐng)功,,這人可真是慫到姥姥家去了。
“二弟,,那趙撙可識得蒯挺其人?”
“豈止識得?恐怕沒齒難忘,!”
吳蓋接著道:“據(jù)趙撙講,蒯挺威逼利誘了他兩天三夜,,兩人曾面對面聊過數(shù)個時辰,,如果不是分屬不同陣營,惺惺相惜之下,,真有可能成為相見恨晚的好兄弟,。”
“如此甚好,!”
直到這個時候,,吳益才放下心來,接下來只需趙撙和假蒯挺見上一面,,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吳蓋見他有了笑模樣,,趕緊說道:“兄長,阿姊說今日要專門為你接風洗塵,,咱們這就入宮赴宴吧?”
吳益輕哦了一聲,,這才明白他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吳瑜要在宮里擺家宴,,何不順水推舟把大事辦了?
“二弟,,赴宴時辰尚早,你可否先替兄長辦一件事,?!?p> “兄長盡管吩咐,愚弟自當盡力而為,?!?p> “你去把八字軍的趙撙請過來吧!”
啊?
吳蓋頓時張口結(jié)舌,,阿姊在宮中擺家宴,,兄長卻要請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丘八大爺,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吳益把殿前司與軍頭司沆瀣一氣之事,,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吳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道:“愚弟謹遵兄長之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那趙撙會不會來,。”
“放心,!”
吳益重重的拍著他的肩頭,,笑道:“蛇鼠不同窩,他們八字軍與殿前司水火不容,,這么好的機會誰肯白白錯過?”
“你去城外請趙撙,,我去宮中請皇命,咱們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