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二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找到韓媽媽告別,，沈靈繡又勸說了一番，便啟程前往沈靈繡的家,。鳳天允胸前的刀傷頗為嚴重,，為避免顛簸，便放棄了騎馬的打算,，一路倒也不急,，走走停停，有說有笑,，很是開心,。這樣走下來，就慢了很多,。已臨近中午,，便開始尋找吃的?？梢宦飞蠌奈匆姷揭婚g可以吃到東西的場所,。鳳天允的肚子首先開始不爭氣起來，“咕?！币宦?，沈靈繡聽到，一笑,，道：“三公子的五臟廟可是該祭拜一下了,，可這荒郊野外的，到哪里去給你尋找吃食呢,？”說完,，她的肚子竟也不約而同的“咕嚕”一聲,，二人對望一眼,，均笑出聲來。
鳳天允道：“可見這五臟廟要鬧起來,，可是不分男女老少的,，沈大小姐要是一路上老是這么“咕嚕咕嚕”的,，不免太也有損形象,。”
沈靈繡笑道：“形象不好么,？不好便怎樣？”
鳳天允道：“這么一個美人兒,，肚子老是“咕嚕咕?！钡?，會把男人嚇跑的?！?p> 沈靈繡道：“那又沒見你跑一個,。”
鳳天允道：“哎,！誰叫我有傷在身呢,，要不然……”
沈靈繡道：“要不然怎樣？”
鳳天允道：“要不然我就抱著你走了,?！?p> 沈靈繡臉一紅，道：“油嘴滑舌,，有傷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鳳天允道：“這一帶你比我熟悉,，你要再不想想辦法,，那我的嘴可就真的該管不住，什么都要拿來吃了,?！闭f著，竟嘟起嘴巴向沈靈繡靠過來,。
沈靈繡滿臉通紅,，讓過一邊，道：“好好好,，我二叔家就在左近,，不過我已多年不去了，這突然登門造訪,，不免……不免有些唐突,。”
鳳天允道：“自己家的二叔,，那有什么唐突的,，離這里遠么？”
沈靈繡用手一指,，道：“就在前邊不遠處的神槐莊,。”
鳳天允道：“好,！那就到神槐莊,，也好見見你這位二叔?！?p> 沈靈繡似乎頗為為難,，道：“我也只是小時候來過幾次,，那時二叔好像對我還蠻好的，不過……”
這時鳳天允的肚子又是“咕?！币宦?，沈靈繡聽到，道：“好吧,，總不能餓著你這有傷在身之人,。”
神槐莊因在村口處有兩棵已有近百齡的老槐樹而得名,。二人來到近前,，但見兩棵樹筆直參天，蓋若云亭,，雖只是兩棵樹,，但卻極具威嚴之勢，難怪以樹來給莊子命名,。
沈靈繡引著鳳天允從兩棵樹中間穿過去,，迎面就是一座頗為氣派的莊院，二人來到近前,，見門外正有人在作打掃,，沈靈繡上前說道：“麻煩通稟一聲，就說河沿鎮(zhèn)沈靈繡求見,?！?p> 那人聞聲，立刻停止,，說道：“河沿鎮(zhèn),？沈靈繡？莫不是大爺家的小姐,？”
沈靈繡道：“家父沈驥,，此間主人沈駒正是我的二叔?！?p> 那人一聽,，忙含笑道：“原來是大小姐到了，稍侯,，我這便去通傳,。”說完,，轉(zhuǎn)身向里走去,。
二人發(fā)現(xiàn)這人進去了很久，始終不見出來,，不禁都心下狐疑不定,，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蹤影，沈靈繡一嘆氣,，說道：“咱們走吧?！痹捯魟偮?，就聽大門里面緊密的腳步聲響起，聽聲音來者應(yīng)有幾個人,，走的也很急,。
沈靈繡遠遠的就已看出當先一人正是她的二叔沈駒。
沈駒身材肥碩,，衣袍寬大,，鬢角處略見白發(fā)，臉上堆滿了笑容,，邊走邊說道：“是我的大侄女來了么,？”
沈靈繡急忙迎上去，深施一禮,，說道：“多年不見,，二叔還是這般神采奕奕，靈繡有禮,?！?p> 沈駒忙伸雙手去攙扶，笑道：“靈繡,，都長這般大了,，和你娘一樣，也是個大美人兒,，一別多年,，二叔可很是惦念哪！”
沈靈繡道：“有勞二叔牽掛,，靈繡都很好,。”
沈駒笑道：“好好,，你能來看二叔,，二叔很是欣慰?！闭f著,，眼光一掃，看了一眼鳳天允,，道：“這位是……,？”
鳳天允聽他問起自己,，一抱拳，說道：“鳳天允見過前輩,?！?p> 沈靈繡一旁也說道：“這是我多年前的一位故友，這兩天才又相遇,，便結(jié)伴同行,。”
沈駒一笑,，道：“既是靈繡的故友,，那便都是自己人，快,！里面請,！”又道：“適才正在處理一些私事，讓你們久等了,。靈繡,，不怪二叔吧！”
沈靈繡忙道：“哪里哪里,，二叔在辦正事,，靈繡突然叨擾，才過意不去,?！?p> 沈駒哈哈一笑，道：“不怪便好,，不過你能到這里來,，二叔高興還來不及，何來叨擾之說,?？欤《茧S我到家里來,?！闭f著，回身對著剛才進去通傳的人說道：“叫廚房備好酒好菜,，我要跟大侄女和這位朋友好好喝兩杯,。”
進得廳內(nèi),，沈駒安排一眾落座,，自己坐的靠北主位，鳳天允和沈靈繡坐在一邊，另有三人坐在另一邊,。沈駒介紹道：“這三位是我的朋友,，加上一位馮貴守，四人合稱“吠日四犬”,，也都是年輕人,，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才有話說，你們?nèi)齻€便都自我介紹一下,?！?p> 其中一個虎背熊腰，脖子很短,，長著一雙老鼠眼的人站起來說道：“在下章鵬.”
另一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人站起說道：“在下范大,?！?p> 最后一個身形高壯，猶如活驢一般的人說道：“在下馮義,?！?p> 鳳天允和沈靈繡在第一人說話的時候，就都已站起,，待聽這三人逐一介紹完畢之后,，口中實在不知該應(yīng)些什么，只得連說了兩句“久仰久仰”,。
沈靈繡也低下頭去,，說了一句“久仰”，便又坐下,。
沈駒對著沈靈繡道：“靈繡,，你娘可好？這些年你們到哪里去了,，二叔怎從未聽說過你們的一點消息,。”
沈靈繡一低頭,，道：“我娘早些年便過世了,，我一個人靠著給人家繡點東西，維持到現(xiàn)在,?！?p> 沈駒一怔，道：“你娘過世了,？咳,！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p> 沈靈繡道：“倒也習慣了,，沒什么苦可言?！?p> 沈駒道：“我和你爹一向便不怎么和,，當年更是鬧到要分家，我一怒之下,，便依著這兩棵老槐樹建了這莊子,，后來你爹不知怎么就心懷悔意，又聯(lián)系上我,，也曾帶你來過這里,，可自從你們母女出走以后，便又不再來往了,?？龋∧愕媸巧碓诟Ｖ胁恢?，娶了你娘,，還不知滿足，娶了一個又一個,，終究讓你娘死了心,，帶著你漂泊在外，想想又怎會不苦呢,?！?p> 沈靈繡聽到這里，眼圈一紅,，說道：“二叔能說出這些話,，靈繡很是感激，我娘九泉之下,，也會欣慰,。”
沈駒道：“若不是你娘的幫助,，我們沈家這些生意,，恐怕早就支撐不下去了，你娘當年提供了貨源,，疏通上下關(guān)系,，又增加了綢緞莊、繡莊,、還接了很多達官顯貴的繡錦的大活,，沒有這些，又何來沈家今天的家業(yè)，二叔我哪有這些錢來建這莊子,，怎能不念你娘的好,，咳！都是我那大哥,，你那混賬爹爹,，生生逼走了你娘，現(xiàn)如今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那也是活該,。”
沈靈繡道：“二叔現(xiàn)在還是做著以前的生意,？”
沈駒道：“這一行是你娘給引的路,，我們做起來也得心應(yīng)手，只是自從換了知府大人之后這幾年,，這位新官幾乎壟斷了絲綢行業(yè)的所有貨源,，不斷地加價，有一些私戶的貨源也被“離樓”給接了過去,，所以現(xiàn)在很難做，但改行哪有那么容易,，只能得過且過了,。”
鳳天允聽他說起“離樓”,，心里喃喃道：“江鐵舟呀江鐵舟,！”
這時，只見有人過來說道：“老爺,，酒菜已備好,，可以用餐了?！?p> 沈駒應(yīng)了一聲,，道：“好好，我們邊吃邊聊,?！闭f著，站起身來,，引著眾人來到飯廳,，逐一落座。此時大廳中不知何時來了很多個女子,，也有幾名女子被沈駒安排坐到他們這一桌,。其余人另行擺了一桌。
待都已坐定之后，沈靈繡突然發(fā)現(xiàn)鳳天允的臉色很是難看,，問道：“天允,，你怎么了？”
鳳天允怪眼一翻,，道：“沒事,！”
沈靈繡越發(fā)覺得不對，又問道：“你的傷,？是那后勁……,？”
鳳天允又是一翻眼睛，道：“說了沒事,！”說著,，眼睛又看向?qū)γ娴娜耍庖滑F(xiàn),，射出一道寒芒,。
沈靈繡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對面那三人,，被鳳天允一看,，全都眼望別處，眼神躲躲藏藏,，說不盡的猥瑣,。沈靈繡心道：“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這幾人怎么就杠上了,？”她哪里知道，在她專心與沈駒對話之時,，這三人的眼睛就如毒蛇一般,，似要鉆進她懷里去。這一切,，鳳天允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心底怒火早就快壓制不住了，若不是礙于沈駒的面子,，恐怕早已動上了手,。
只見沈駒端起酒杯，說道：“來來來,，今日給我的大侄女和這位鳳天允朋友接風洗塵,，大家滿飲此杯?！?p> 沈靈繡忙道：“二叔,，我的這位朋友身上有傷,，不宜飲酒，靈繡一人代勞了,?！?p> 卻見鳳天允道：“不妨，這點小傷,，不耽誤飲酒,。”說著,，一飲而盡,。
沈駒見他自行飲下，微微一怔,，隨即笑道：“這位朋友真性情,，倒是爽快。來,！滿飲此杯,！”說著，也是一飲而盡,。
如此這般飲了一會兒酒,，鳳天允卻是自顧自的大吃起來，一邊吃著,，偶爾一道電目射向那三人,。章鵬、范大,、馮義三人原本自見到沈靈繡開始，眼睛就不曾離開過她,，一直貪婪的似要鉆進沈靈繡的衣服里,，突然間看到了鳳天允那如電的目光，都不禁心下一凜,，便不敢再肆意妄為的盯著沈靈繡看,。可還是不禁偷看了一眼,，再偷看一眼,。明知道鳳天允在監(jiān)視著他們，還是管不住自己,。
又過一會兒,，沈駒堆滿了笑容道：“靈繡，我記得你娘當年的繡工舉世無雙,，曾在多年前的九省繡女大賽上技驚四座,，她的四指連動法當時令在場所有人都嘆服不已,，想來你也傳承了下來吧！我還記得你娘的針法好像叫做“上四下五參差排比逆行針法”,，普天下,，當時也只她一人會使，她既離世,，應(yīng)該傳了給你,，是么？”
沈靈繡搖了搖頭,，道：“沒有,，這套針法乃是當年我娘為了我爹的生意才自己琢磨出來的，這世上,，也只她一人會,，后來種種遭遇，她對我爹死了心,，就拼命的想忘記這套針法,，可是越是想忘記，就越記得清楚,，后來我娘對我說過,，這套針法讓她費勁了心血，可到頭來卻沒落個好下場,，她說她不會傳給我,，怕我將來因為這套針法帶來霉運，她會把這套針法帶進棺材里,?！?p> 沈駒定定的看著沈靈繡，又道：“那就可惜了,，我記得當年你娘還繡了好多的錦圖,，尤其以其中一幅“山海日出圖”最為大氣磅礴，可說無價,，你們出走后,，定然把這些圖也都帶走了吧，要不然你爹現(xiàn)在的生意也不至于會這么差,，當年我跟你爹要一幅圖他都不給,，如果我有一幅，我就會找人模仿出來,，你爹若有,，自然也會這樣做，既然他沒有這樣做,，就證明你娘已經(jīng)把所有她繡過的圖全然帶走了,。那現(xiàn)在這些錦圖在哪里,？”
沈靈繡道：“那些圖全都被我娘給毀了，我娘每每看到這些圖,，就淚流不止,，傷心不已，那是她的心血,，也是為我爹所付出的心血,，她把這些圖毀了倒也干凈，我到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當年我娘是怎樣眼含熱淚,，拿剪刀把那些圖剪成碎片，投入火中,，之后大哭了幾天,。”
沈駒聽到這些,，又一瞬不瞬的看著沈靈繡,，道：“一幅也沒留下？”
沈靈繡點了點頭,，道：“一點碎片都沒留下,。”
沈駒道：“那你娘的繡工你也一點沒學會,？”
沈靈繡道：“我娘為我爹所琢磨出來的針法,，我一點也不會。她沒有教過我,?！?p> 沈駒看著沈靈繡，沈靈繡也在看著沈駒,，沈靈繡突然發(fā)現(xiàn)沈駒眼里原本滿溢著的慈愛,，頃刻間蕩然無存，眼里先是失望,，繼而是刀鋒一般的寒意。沈靈繡心底一涼,，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她和鳳天允剛來的時候,，沈駒會那么久才出來，那自是因為他原本就不想見她,，但考慮到有可能會從她手中套出一些她娘親手繡的圖,，也有可能會套出她娘那舉世無雙的“上四下五參差排比逆行針法”，所以,，她和鳳天允才有了這一頓宴席,。沈靈繡想明白之后,，只覺得心頭一緊，似有人把手伸進心臟,，抓住心狠狠的攥住,，只把心攥得一滴一滴在往外擠血，她突然有一種很惡心,，想吐的感覺,。心道：“娘啊,！你當年嫁了一個什么樣的家族,，那時我還小，你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若不是為了我,，你可能早就走了吧！如果你能早點走,，也不至于會積勞成疾,，痛心疾首，早早的就病死了,。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可能在沈家忍受源源不斷的屈辱，以至于最后落得如此下場,?！?p> 沈靈繡想到了這些，看著沈駒那原形畢露,，惡狼一般的眼神,，說道：“二叔，我們也吃完了,，這便告辭,，給你添麻煩了?！?p> 沈駒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鼻子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