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襄憶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了,她模模糊糊地記得她跟南門嶺說了好多話,,那些藏在她心里已經(jīng)快要腐爛的真相,,不斷地折磨著她,。
她揉了揉眼睛,,外面天色正亮,肚子咕咕地響了幾聲,。
“水芝,,讓小廚房給我做些吃食。不拘什么都行,,要快些,。”
水芝小跑著去準備,,她坐在銅鏡前還沒將頭發(fā)梳好,,水芝就端著一碗粥伴著幾碟小菜走了進來。
羅襄憶聞到香味,,索性就披散著頭發(fā)坐在桌子前埋頭吃了起來,。
水芝時不時給她夾些菜,又想起昨晚的動靜,試探著問道:“二小姐昨晚喝酒了,?奴婢今早來叫起,,聞到了一股子酒味?!?p> 羅襄憶“嗯”了一聲:“難得過節(jié),,就喝了幾杯?!?p> “那…二小姐是自己一個人?”
羅襄憶看向她:“不然呢,?你覺得我還能跟誰一起,?”
水芝看出她不愿意再說這件事,低下頭,,不再說話,,只專心布菜。
不知是睡得久了,,還是昨夜把心里憋的話都說出來的緣故,,今天只覺得格外的饑腸轆轆。
羅襄憶把水芝端來的飯菜吃的干干凈凈,,這才讓水芝重新給她梳了頭發(fā),。
“等會兒你跟我出去一趟?!?p> 水芝點點頭,,剛想問要不要帶翠微一起,想起她剛才不想自己問太多的樣子,,到底還是閉了嘴,。
兩人一路走到外院,常山正拿著花名冊在核發(fā)中秋的賞銀,。見她來了,,將手里的活往兒子手里一塞:“你好好盯著些,別出了岔子,!”
小跑著迎上來:“二小姐怎么有功夫來外院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讓小廝們傳個話就成,,何必來這腌臜地兒臟了您的鞋,。”
“我不過是些小事,,怎敢勞煩常管事,。不知…大哥哥可回來了?”
常山帶著她來到石凳旁,拿袖子仔細地擦了擦:“大少爺還沒回來呢,,不過估摸著再有一刻鐘也就該回來了,。二小姐您坐?!?p> 羅襄憶沖他客氣地笑笑:“昨日大哥哥說他那兒有套極有趣的話本,,我想借來看看,又怕父親知道了責怪,,只好在這兒等他,。常管事您忙去吧,不必招呼我,,等大哥哥回來我就走,。”
“好嘞,,那您先坐著,,小的去給您倒杯水潤潤口?!?p> 常行剛把活干完坐下還沒把凳子暖熱,,常山便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去,把我內室珍藏的那包茶葉拿出來,!”
常行滿臉不樂意地遞給他:“父親,,她一個不受寵的小姐,您對她這般好做什么,?”
常山一巴掌拍在常行的腦袋上:“蠢貨,!你沒瞧見那日嶺安王眼睛都快長在二小姐身上了嗎?外面那位,,說不準就是將來的嶺安王妃,。”
常行抱著腦袋郁悶的問他:“可那嶺安王也是個不受待見的,。不然的話,,皇上怎么就不給他個一官半職,整日讓他閑著,?”
“你懂什么,,當今皇上那可不是個容人的主!當年皇位之爭死了多少人,?涉及其中的皇子朝臣又有幾個還在活著,?可嶺安王呢,一直保持中立,,也從不拉幫結派,,當年有多少人看他不順眼,可偏偏就他活了下來?!?p> 常山清清嗓子:“不僅如此啊,,你想想看,皇上不僅封了他嶺安王,,給他建了府,,還有逢年過節(jié),成堆的奇珍異寶排著隊往嶺安王府里送,,這說明什么,?這還叫不受待見?老爺如今還不吐口,,不也是思量這些,,二小姐若是嫁過去,雖說不一定對羅家有益,,可于她自己而言,,那可是一步登天,!”
見常行一臉想不明白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踢他一腳:“讓你平日多讀書,你就是不聽,,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去,把茶給二小姐送去,?!?p> 常行點點頭,他雖不明白,,可聽父親的總沒錯,。
常山見兒子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了計較,。若是二小姐真能嫁給王爺,,自己就去求她把常行帶去,自己這兒子性子純良,,就是腦子不太好,,要真能跟去嶺安王府,至少不必像他這樣一輩子操勞,。
常行按照父親的吩咐,,十分恭敬地給羅襄憶上了茶,又耐著性子套了半天近乎,,這才滿頭大汗的離開,。
“大少爺,您回來了!”常行高興極了,,這跟女人說話就是麻煩,,家長里短地問著,還要陪著笑,,說不準哪句就惹怒了人,。
“二小姐在這兒等您很久了?!闭?,麻煩丟給他,難得父親舍得把珍藏的茶葉拿出來,,自己正急著要回去嘗嘗,。
二妹妹?羅宗越有些驚奇,,她向來都是躲著他的,,這么專門等著他,還是頭一遭,。
他來不及多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過去。
羅襄憶見他過來,,忙放下茶杯起身:“大哥哥,!”
她禮數(shù)周全地見了禮:“大哥哥公務繁忙,本不該打擾,,只是小妹現(xiàn)有一事,,還要請大哥哥幫忙,故此冒昧在這里等候,?!?p> 羅宗越被她的開門見山驚了片刻,隨即便對這個妹妹有了不小的好感,,為人坦蕩,,心思耿直,果然和王爺相配,。
“二妹妹客氣了,,有什么事去浥塵閣細說?!?p> 羅襄憶伸手攔住他:“那倒不必了,。小妹知道大哥哥和嶺安王關系深厚,所以想勞煩大哥哥跟王爺傳句話,。大哥哥也不必說別的,,就說那本孔雀東南飛我今日黃昏便要讀完了,,只是那幾個老地方還是不太通順,但是襄憶會一直讀下去的,?!?p> 羅宗越聽她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這一番話,微微蹙起眉頭:“你費了如此一番功夫,,就是為了讓我給他傳這樣一句話,?”他有些不解地搖搖頭:“那孔雀東南飛,可是王爺給你的,?詩倒是好詩,,就是結局不太好,這樣的書還是少讀些吧,?!?p> 羅襄憶乖巧的點點頭:“小妹記住了,還望大哥哥今日就把話帶到,?!?p> 羅宗越看她如此認真的表情。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他心里有些奇怪,,就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今日和明日又有什么區(qū)別,?
但他還是點點頭:“你且放心,,我今天必定把話傳到,?!?p> 羅襄憶知他人品可信,等到了他這樣的話,,才放心的離開,。
羅宗越看看自己這一身官服,準備先回浥塵閣換身衣裳,。剛走了沒兩步,,突然停在那里,不對,,以王爺那種性子,,絕對不會讓小妹去看孔雀東南飛這種詩。這話只怕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江南,,咱們只怕還要再出去一趟,去嶺安王府,?!?p> 他身旁的小廝點點頭,,轉身去牽了馬。
嶺安王府的護衛(wèi)對羅宗越很熟悉,,一見他來了,,也不通報直接就引了進去。
南門嶺在鹿云庭聽曲兒,,時不時小酌幾杯,,好不愜意。
羅宗越大步流星的走進小榭,,伸手拿走他的酒杯:“王爺這日子,,當真令人羨慕!”
南門嶺咧嘴一笑:“此話當真,?若是讓宗越兄滿腹才華無處施展,,日日閑在府里聽曲兒,只怕宗越兄早就被逼瘋了,!”
羅宗越開懷地笑笑,,不置可否,也就這嶺安王對他的胃口:“王爺這性子,,倒是和我那二妹妹不謀而合,。”
南門嶺忙探過身去:“哦,?如何有此一說,?”
羅宗越調侃似暼他一眼:“今兒個我那二妹妹求我?guī)退o你帶句話,她這一上來連句寒暄都沒有,,單刀直入,,直切正題。而且說完轉身就走,,連讓我多問一句的機會都沒給,。當時我就在想,我這二妹妹給我的感覺怎么如此熟悉呢,,我仔細一想,,得了,這怎么跟我們嶺安王一模一樣呀,?!?p> 羅宗越故意說到這兒,悠哉悠哉的躺在搖椅上看南門嶺的反應,。反正他又不著急,。
南門嶺果然如他所料,著急地湊上前:“宗越兄,,你先別急著休息呀,,你還沒跟我說二小姐到底讓你給我?guī)У氖裁丛???p> 羅宗越故作神秘了半天,這才笑嘻嘻地對他說:“行了,,我也不逗你了,。我這二妹妹說什么,那本孔雀東南飛今日黃昏便要讀完了,,只是有幾個老地方還是不太通順,,她會一直讀下去的。你別看我,,我可一點兒也沒聽明白她這說的是什么意思,。”
南門嶺咧著嘴沒心沒肺地笑笑:“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就是我之前為了能跟她多些往來,,就給她帶了本書,沒成想她看的這般仔細,,早知道就帶些話本了,,那可比這詩有趣多了?!?p> 羅宗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此話當真,?二妹妹這話,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南門嶺一臉真誠地點點頭:“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們才見了兩面,你總不能指望我們暗度陳倉吧,,就算我想暗度陳倉,,你那二妹妹也未必肯配合我啊,!”
羅宗越點點頭,,那倒是真的,,他對二妹妹的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我話也帶到了,就不久留了,。您就接著聽曲兒吧,。”
南門嶺還真的一屁股坐下,,一臉這都是你說的的表情:“那本王就只能怠慢了,。”他又閉上眼,,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哼了起來,。
羅宗越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只好跟著小廝出了王府。
“王爺,,羅少爺走了,。”丹青恭敬地在一旁說,。
南門嶺揮揮手,,戲臺上的兩人立馬禁了聲,跪下行了禮退了下去,。
孔雀東南飛…,?自己從未跟她說過這首詩,她突然提起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看著不遠處的夕陽,,染的湖面一片溫暖。微風拂過,,蕩起漣漪,,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要說黃昏,,這鹿云庭的景色倒是數(shù)一數(shù)二,。
等等…黃昏?襄憶說,,今日黃昏就要把孔雀東南飛讀完了,!
孔雀東南飛…黃昏…難道她是想說…奄奄黃昏后,寂寂人定初,!
人定,?亥時!她是想亥時跟自己見面,!
南門嶺猛地坐起身,,他專注地想著。有幾個老地方不通順…老地方,,莫非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她想出去!她想亥時跟自己一起出去,!
南門嶺終于露出了笑意,,自己總算沒有辜負她這一番信任和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