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很久之后,,昌云仍然常?;貞浀竭@一天,,而她最懷念的,,正是那天站在自己身邊的吉遙,。她目光凜冽,,思路清晰,,眼神中隱含的狠如同刀光劍影,,沉靜收斂卻有咄咄逼人的鋒氣,。
吉遙說:“同學(xué),,你先別激動,大家都是大學(xué)生,,都講道理,,本來就是件小事,沒必要弄太大,。這樣,,我看幾個當(dāng)事人也都在這,我們現(xiàn)在當(dāng)眾捋一遍,,捋完之后該誰道歉就誰道歉,,怎么樣?”
說完,,吉遙環(huán)顧一圈,。體育部長早就被吵得焦頭爛額,巴不得這場莫名其妙的鬧劇早點結(jié)束,;昌云亦平和沉靜的看著她,,剛才還滿身郁結(jié)的陰郁火氣竟已神奇的煙消云散,。
昌云眼神含有善意的譏俏,也有溫吞的感動,,她看著吉遙,,像在看一個好不容易長大有了擔(dān)當(dāng)?shù)暮⒆印?p> 吉遙掃過昌云的臉,一臉正經(jīng)嚴肅差點破功——不不不,!心中警鈴大響,,她趕緊告誡自己:憋住憋住,!于是深吸口氣堵在胸口,,生怕得意的笑容順著呼吸爬上眉梢。
吉遙轉(zhuǎn)臉去看三個工作人員,,他們無人應(yīng)答,,也無人離開,態(tài)度默認,。
于是審判正式開始,。
吉遙:“我們先理清矛盾點,你說我們罵人推人,,找來學(xué)長也就是想要個說法,,說直白點就是要她給你道歉,是吧,?”
怒氣沖沖的女生抱胸而立,,點頭都點的氣焰囂張:“必須道歉!”
吉遙擺擺手,,言語態(tài)度還挺老練:“都說了,,是我們的錯就給你道歉,別激動,,OK,?”
喲喲喲,還挺有架勢,。
昌云低笑出聲,,吉遙立馬不動聲色的撞撞她,昌云自動理解將她的意思理解為:給我點面子,,讓我一次裝個夠,。于是她配合的低下頭去,。聽著耳邊低沉清晰的聲音,,扶在人腰上的手滴滴答答的敲。歪在自己身上的人溫暖柔軟,,像冬天吸了滿身陽光的棉被,。昌云勾唇偷笑,坐看她怎么收場。
吉遙伸出一根手指,,開始捋思路:“首先我們把大概經(jīng)過搞搞清楚,,誰來說一下?要不就你來,?”她看著女生,。
“不就那點事嗎,翻來覆去講,?!迸砬椴荒停院喴赓W的概括:“就她,,不是工作人員也不是運動員,,非要闖運動場,我們不讓進她就罵人,,但我們沒跟她計較,,后來僵持不下,她又動手推人――推我,!這你們可都看見了,!”
強闖比賽場地,罵人,,推人,。
拎出關(guān)鍵詞后,吉遙皺眉,,側(cè)過頭問昌云:“是這樣嗎,?”她有些不相信。昌云是強勢,,但她不至于像這女生說的這么不可理喻,。
昌云:“大概是這樣?!?p> 吉遙看著她,,有一會兒的沉默。片刻后又想到什么,,問:“你不是報了一百米嗎,,你跟人說沒?你不說他們不知道你是運動員,?!?p> “我說了,可我是下午場,,沒檢錄,,所以不讓進,。”
“……行吧,?!?p> 就目前情況來看,昌云又動口又動手,,局勢對她很不利,。但吉遙不信昌云是那種蠻橫無禮的人,而且她看起來輕松自在,,更不像是尋釁滋事的那個,。
吉遙定定神,繼續(xù),。她首先看昌云,,畢竟她是矛盾的中心,事件的起源,。
吉遙語氣溫和,,仿若春雨,她拱拱昌云,,問:“你干嘛非要進運動場,?”
昌云白她一眼,臉色有些古怪:“不為什么,?!彼f。
吉遙低聲撒嬌:“哎喲,,你說一下嘛,,配合一下嘛?!?p> 昌云懶得理她,。
說什么?說我擔(dān)心你,,火急火燎跑下來結(jié)果被人攔住又正好被你撞見,?我才不要,丟死人了好不好,。
還是另一個女工作人員“好心”開口,,替昌云解釋:“她說你受傷了,擔(dān)心你,,一定要進去看你怎么樣了,。雖然行為有點沖動,但你這女朋友對你是真心好,,剛才都快氣哭了,。”
what???
昌云頓時瞪大眼睛:“誰快氣哭了?”
吉遙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拿空閑的手摸昌云的腦袋,調(diào)侃:“小女朋友,?哦,?這么擔(dān)心我呢?”
昌云炸毛,,猛甩頭,,瞪眼道:“誰擔(dān)心你?我是想帶你去醫(yī)務(wù)室干脆讓醫(yī)生把你腰斬,,省的你自己慢慢撲騰瞎搞,,慢性死亡多受罪!”
吉遙毫不思考的點頭,,直點頭,,反正我說不過你,你說什么都對,。伸手又理理昌云的小碎發(fā),,興致頗高的看她煩躁的扭來扭去又不敢輕易撒手的模樣,怎么看怎么可愛,。
昌云忍無可忍:“你不要理事兒嗎,!理啊,!”
“哦,。”
吉遙乖乖撒手,,不多作死,,轉(zhuǎn)臉又變成嚴肅理智的審判官。
吉遙看著女生:“她強闖場地,,你們不讓進,,所以她罵人了,是不是,?”
女生弓著腿,,惜字如金,吭一聲表示肯定,。
吉遙:“罵你們什么了,?”
女生回頭沖身后的男生問:“她罵你什么了,?”
所有人都開始看那男生。
男生看一眼昌云,,眼色有些猶豫,。
體育部長會錯了意,伸手拍拍他肩膀給他吃定心丸:“別怕,,學(xué)長給你做主,。昌云也不是瑕疵必報的人,你放心說,?!?p> 男生無語:“她一個女生,我還怕她報復(fù)我不成,?!?p> 吉遙忽然呵呵直笑:“報復(fù)啊,也不是不大可能,?!?p> 昌云:“……”默不作聲的,她輕輕掐住吉遙腰上的軟肉,,狀似威脅,。
吉遙頓時心尖發(fā)顫,趕緊補救道:“你要不說實話,,栽贓陷害我們,,說報復(fù)就輕了,啊,,那是報仇了就,!”
昌云哼一聲,松開手,,算她識相,。
男生抓抓頭發(fā),不在是報復(fù)還是報仇的問題上多做停留,。他看起來有些煩躁,,撂話說:“其實也不算罵人,當(dāng)時她要進去,,我沒讓她進,,她心情不好,沖我說了句你他媽讓不讓我進,,態(tài)度不好,。”
氣呼呼的女生一聽就不樂意了,轉(zhuǎn)身瞪眼瞧著男生,,譏諷道:“這還不叫罵人,?你非得人家逼著問候你祖宗十八代才叫罵人?”
男生懶得多糾纏,,也許是覺得一點破事還惹得聚眾討論丟了面子,,總之他撂下一句你們隨便吧,就走人了,。
吉遙絲毫不受影響,,充分發(fā)揮了審判官臨危不亂的從容品質(zhì):“來來,,沒關(guān)系,,我們繼續(xù),昌云――”話頭又落回昌云身上,,吉遙問:“你之前說你有道歉,,是不是就是跟那男生道的?”
“嗯,?!?p> “嗯,罵的是誰就跟誰道歉,,是這個道理,。”吉遙又問:“你罵別人沒,?”
昌云:“一時氣話,,沒扯別人?!?p> 吉遙心寬了些,,又問女生:“她罵你了嗎?”
“她打我了,,你不也看見了嗎,?!”被同伴反水撂挑子,,女生看起來不是很爽,,心情更加暴躁:“我說你這說了半天都整理出什么來了?說的一堆廢話,!”
吉遙立馬伸出第二根手指,,順著女生的話往底下說:“沒錯,我們現(xiàn)在來說第二件事,,打人,。”還是得問昌云:“打沒打人我就不問你,,畢竟我也看見你動手了,,這事兒咱認,。”
昌云點頭,。
吉遙笑笑,,問正事:“你動手肯定有個原因,說說唄,?”
昌云挑眉,,表情頓時變的有些像看戲的觀眾,充滿了玩味,。她看一眼女生:“要我說這事兒就算了,,你覺得呢?”
結(jié)果女生那邊還沒什么反應(yīng),,吉遙倒先不樂意了,。她猛一咂嘴,小聲湊過去跟昌云嘀咕:“干嘛算了啊,,我還沒裝夠呢,。”
昌云小聲回她:“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才顯得你有大將風(fēng)度知不知道,?”
吉遙有些懷疑的看著她:“真的假的,大將風(fēng)度,?我也能有,?”
昌云忽悠人眼都不帶眨的,她篤定地點頭,,說:“必須啊,,這在藝術(shù)領(lǐng)域叫留白,玩兒法可高級了呢,?!?p> 吉遙一聽開心了:“這我知道,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對不,?”
“對對對,就是這樣,?!?p> 吉遙擠眉弄眼的點頭,興高采烈的跟撿了霓虹鎧甲似的,,和昌云對完最后的眼神,,她這才清清嗓子,斂眉沉目,道:“關(guān)于打人的問題,,我們選擇把解釋權(quán)交給你,。”吉遙看著女生:“你可以選擇最簡單的方法,,陳述事實,,但我們有權(quán)對你所做陳述進行隨時的補充和質(zhì)疑。當(dāng)然你還有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追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dāng)然,,無論你選擇追究到底還是就此放棄,,我們都配合,你看這樣可以嗎,?”
女生臉色青白,,激烈情緒逐漸褪去,,現(xiàn)實成為退潮后露出海面的礁石,,暗面藏刀。昌云的暗示很明顯,,但凡有點情商的人就能從她的語氣眼神中明白一二,。
她抿唇不語,臉色看起來有后知后覺的懊悔,,也有顏面丟失的尷尬,。
體育部長人精似的,剛才矛盾尖銳時在那保持沉默,,現(xiàn)在話挑明了,,條盤旅順了出來當(dāng)和事佬:“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為辦這運動會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天天熬夜討論,,制定一堆的應(yīng)急情況,突發(fā)狀況下難免有點脾氣,。脾氣嗎,,是人都有點,今天這事是個什么情況大家心里也有自己的答案,,我的看法呢,,大家都有錯,負負得正,,算了,,就算給學(xué)長一個面子,大家呢就各忙各的,互相體諒一下,,你們說呢,?”
昌云歪歪頭,不置可否,。吉遙大大咧咧的,,笑笑道:“沒事兒,我們不是記仇的人,?!?p> 鬧脾氣的女生自始至終沒吭聲。她杵在原地,,像根扎進荷塘的木頭棍子,,突兀,不看卻也見不著,。
昌云重新扶起吉遙,,淡淡說:“走了?!?p> 體育部長往旁邊站,,一邊說再見一邊關(guān)心了下吉遙的傷:“回去好好養(yǎng)養(yǎng),能走就不是大事,?!?p> 吉遙擺擺手:“拜拜!”
體育部長:“嗯,,慢些,。”
歡呼聲從頭頂洪水般涌下,。
昌云隨意到:“看半天了,,我們分院連個第三名都沒拿到?!?p> 吉遙哼一聲:“那是我沒上場,。”
昌云斜她一眼:“你沒上場,?鉛球誰扔的,?吉吉近給你扔的?”說完覺得自己隨口一說的特別有道理,,昌云冷笑:“估計就是,,不然怎么能仍的連最低標準都沒到?!?p> 吉遙瞪大眼睛:“喂我先可是傷患,!你說話注意點,,我要傷心了,等會跳高可就——哎臥槽,!”吉遙突然頓住,,緊盯著昌云,一副吃了蒼蠅的憋屈樣,。
“怎么了,?”
“臥槽我都忘了我回來是做跳高檢錄的!”吉遙立馬離開昌云的攙扶,,坡著腳著急忙慌的往檢錄處趕,,表情言語無一不寫著難以置信:“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奧林匹克運動員,居然聊天聊得把正事兒給忘了,!”
昌云原地愣了兩秒,。跳高?檢錄,!反應(yīng)過來吉遙想干什么后,,昌云立馬追上去:“你現(xiàn)在去跳高?,!”她拽住吉遙的胳膊,,不等她有任何解釋,態(tài)度強硬的說:“咱不跳,,你現(xiàn)在這情況不能跳,!”
吉遙笑一下:“我沒事,,不就跳高嗎,,又不用腳?!闭f完,,扭扭腰:“你昨天教我助跑之后騰空,用腰背著地,,我都記著呢,,放心吧?!?p> “你也知道腰背著地,?你現(xiàn)在腰什么情況你不知道?”
“我知道,?!?p> 我知道??伤髅鬟@樣說著,,腳步卻仍然朝向檢錄處,。她明明在笑,眼底卻有更加沉默的堅定,。
吉遙在檢錄處填上自己的名字,。
昌云站在一邊,自始至終嘴唇緊抿,,眉頭如峰,。可她再也沒說一句話,。
排進跳高運動員隊列前,,吉遙跟昌云說:“已經(jīng)報了名,不比就是逃兵,。你不是說我們分院到現(xiàn)在還沒個獎牌嗎,?看著,我給你拿個金牌回來,!”
吉遙笑容燦爛,,白白的牙齒在光線昏暗的走道中盈盈閃光。
昌云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比賽隊伍最后清點了遍人數(shù),工作人員開始帶隊進場,。吉遙說:“我去了,,別忘了給我加油!”
昌云點頭,,看著她一拐拐的進隊,,再隨著隊列緩緩?fù)耙苿印K吒呤菔?,微駝的脊背使她想起老家的河岸邊成簇生長的蘆葦花,。臺風(fēng)刮來彎腰,微風(fēng)起時舞蹈,,除了它自己選擇枯萎,,沒有什么能叫它死亡。
昌云深深呼出一口氣,,只希望吉遙不受傷,。
隊伍漸漸如同游進通道的魚,尾巴一擺,,沒了蹤影,。又站了一會兒,昌云嘆口氣,,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體育委員焦急的身影就這樣闖進她視野,。
“昌云,我們班女子四乘一百沒人,,你來參加一個行嗎,?”
她心思一動,顧不上自己手術(shù)不久,,拔腿就去找體委,。她依稀記得,女子四乘一百的時間排在跳高之后,,而檢錄卻已經(jīng)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