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柳通之輸
“他已經(jīng)獨(dú)占鰲頭太久了?!狈鲚穼懳恼卤愫盟菩性屏魉?,提筆立就,和他的行事風(fēng)格很像,,只要開始行動,,必定是要胸有成竹,“就像一位已經(jīng)激起了民憤的君主,,急要有另一個人站出來,,平息人民的怒火?!?p> “所謂眾望所歸,,不過如此?!?p> “哪怕這個‘歸’比原主稍微遜色一些,,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清歡:……
扶莘這樣做也不無道理,,斗詩的規(guī)則所限,,便是從在場的人之中隨機(jī)挑選一百人。
以這一百人為基,,給兩人的作品投票,,票高者勝。這樣一來,,扶莘還真可能成為那個“眾望所歸”,。
只不過,這樣一來,,各方勢力彼此角逐,,甚至進(jìn)行微妙的人心之斗,所謂“斗詩”便成了新的名利場了,。
那所謂公平,,不就成了一場笑話。
一刻鐘后,,扶莘剛把筆擱下,,便把詩文遞了出去,連再看一眼都吝嗇,。
當(dāng)然,,也沒露面,外面的人大概只能看到一只手,。
待忙完了這一切,,他才注意到清歡的沉默。
扶莘只略一沉吟,,便已猜她心中所想,,“不要再想了,,世間本就殘酷。畢竟朝廷真正要挑選的,,決不會是一個只迂腐書生,,即使他的文章再怎么出神入化?!?p> 其實(shí),,清歡也明白,朝廷既然定下這樣表決的規(guī)矩,,肯定也有這樣的考慮,。對朝堂來說,才華固然重要,,但能把握大局的人才是關(guān)鍵,。
況且,如今朝堂之上,,黨派之爭越來越嚴(yán)重,,讓這樣一個人以這樣一種方式涉足這場血腥之斗,說不定也是害了他,。
道理是想清楚了,,但她心里還是灰蒙蒙的。她把“矮房”的門簾掀開一線,,看著這群熱烈討論的學(xué)子,,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他們大多出身貧寒,,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一只手覆蓋了清歡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不要再看了,。”扶莘重復(fù)道,,“你若真覺得心里難受,,便當(dāng)做是我狡詐多謀,奪了他們的前程好了,?!?p> 他掰過她的肩膀,迫使他們面對面,,然后放開了她的眼睛,,轉(zhuǎn)而揉揉她后腦勺的頭發(fā),就像哥哥那樣耐心。
清歡一生,,經(jīng)歷過很多次成長,,無論多么痛徹心扉,好像都是自己扛過來的,。
大家都當(dāng)她是個糙女孩,,是個刀槍不入的女金剛。
她親娘早逝,,連最親的哥哥,也是多年在外征戰(zhàn),。再加上本來家里便身處權(quán)利的漩渦,,親人再怎么疼愛,也會刻意讓子女了解一些事情,。
或許權(quán)重之家,,本該如此。
從未有人如此溫柔地,,把她當(dāng)成一個普通小女孩,,讓這一切殘酷,也變得溫柔一點(diǎn),。
清歡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他時而冷淡,時而時而狡猾,,時而溫柔,,令人看他不透。
此刻他摸著她后腦勺的發(fā)絲,,按理來說,,除了安慰之外不會有任何用處,然而,,她卻奇跡般感受到了某種力量,。
“師父?!彼f,,“我真的承認(rèn)你是我?guī)煾噶恕,!?p>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勝負(fù)便已經(jīng)揭曉了。
結(jié)果不出扶莘所料,。
淋漓公子失魂落魄地走了,。
風(fēng)過,竹葉蕭蕭,。
兩個身穿白衣戴斗笠的人在竹林里蹲守,,似乎是在等一個人,。
“你確定是這里嗎?”清歡等得有些不耐煩,。
詩會上,,那個淋漓公子前腳剛走,扶莘而人便快馬追趕,,提前在這片竹林里等他,。
“我派人打聽過了。此人名為柳通,,本地人氏,,家住紅憐巷,這里是必經(jīng)之地,?!狈鲚氛f著,攤開了手心的紙條,。
清歡看著這個類似于考試小抄,,哭笑不得。其實(shí)扶莘記性很好,,經(jīng)史子集的背誦完全不在話下,。之所以要帶著這個東西,據(jù)他自己說,,是因?yàn)椤安皇鞘裁礀|西都值得我記住的,,不重要的事情,本該過眼便忘”,。
紅憐巷是人盡皆知的煙花之地,,看來那啰嗦“仁兄”說的,淋漓公子給姑娘們寫詩掙錢的事情,,所言不虛,。
清歡正無聊著,忽然間便想起了扶莘在擂臺前說的話,,此時恰好問問:“你之說要打壓柳通,,那我沒猜對的那一半用意是什么?”
“伸手?!狈鲚钒鸭垪l放在她的手心上,,“我想讓你去說服他,讓他先跟在你那邊,?!?p> “第一,我現(xiàn)在的身份還不能露面,第二,,我既想讓你鍛煉他,,也想讓他磨煉你?!?p> 這話說得老氣,,聽起來倒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反而像……
不知道為什么,,她腦海里第一個浮現(xiàn)的竟是他老爹的樣子,。
清歡渾身一哆嗦,忍不住沖他陰陽怪氣地笑笑:“近日你說的話是越來越多了,?!?p> 她看了一眼紙條,忍不住感嘆了一下,,這柳通家中,除去母親,,已經(jīng)沒什么親人了,。
清歡一直對扶莘看上狂士的事心有疑慮,此可他愿意回答,,她也有意順藤摸瓜:“過剛則易折,,樹大就容易招風(fēng),他那么狂,,完全不加掩飾,,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野心,?!狈鲚访Σ坏謴膽牙锾统鲆粋€小抄,“這是他的文章,,上面的野心昭然若揭,。”
清歡看著這個一向正經(jīng)的男子在懷里掏來掏去摸出一張又一張小抄的樣子,,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風(fēng)回掏欠條時的情景。
這下可糟了,,謝清直,,扶莘,風(fēng)回三人的臉在她心中交替閃過,。清歡忽然覺得這三個簡直是絕配,。
“我觀柳通,卻實(shí)是傲氣太盛,但是,,木秀于林的道理,,他未必不懂。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地刻意表現(xiàn),,恐怕是與他的出身有關(guān),。”
清歡神游一會兒,,看他這副看透一切的樣子,,忽然想和他杠一杠:“你這樣什么都告訴我,萬一將來我想跟你搶人,,你當(dāng)如何,?”
“若是人能被你搶去,我不要也罷,?!?p> 清歡:……
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竹林的夾道間,,一身拼接白衣的柳通走著,,衣服上落了許多塵土,,顯得有些落寞。
清歡準(zhǔn)備主動現(xiàn)身去攔住他,,走之前,,她聽到扶莘低聲強(qiáng)調(diào)道:“柳通家中,,尚有病弱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