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星期。

　　九九二年九月初,。

　　自格雷果將克洛寧帶走后,，杰便開始了對比格諾斯的日夜教導(dǎo),。它并不如外表的高俊冷艷,，甚至還有些熱情。在它的介紹下,，比格諾斯很快就對自己所處的馬爾頓城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馬爾頓城雖是魚龍混雜，但基本上還是分為三股勢力,。

　　一方是杰所隸屬地之國勢力,。這方勢力以阿曼婭迪歐為首，他們把控著死斗競技場的日常運營,，就連麥澤金把控的奴隸買賣等四項關(guān)鍵性業(yè)務(wù),，他們也插的上手。

　　可不要小瞧了日常運營,。作為城市的核心,，整個馬爾頓都是為死斗競技場的存在而服務(wù)的——這也就意味著，以死斗競技場的名義,，他們可以進行的產(chǎn)業(yè)不勝枚舉,，旅店、集市,、拍賣所,、當(dāng)鋪、飯店,、歌舞廳,、殯葬場、醫(yī)館,、馬車行……只要把控了死斗競技場這一馬爾頓城產(chǎn)業(yè)鏈的最上游,，基本上可以說是把控了這座城市的經(jīng)濟命脈；

　　第二方則是格雷果所隸屬的投機家與權(quán)謀家們,。他們以女伯爵麥澤金為首,，勢力內(nèi)部雜亂，有很多既不屬于三國聯(lián)盟，又不屬于地之國的勢力也棲居其下,。

　　他們長袖善舞,，通過在三國聯(lián)盟與地之國間溝通有無，總能在緊張的局勢中謀求到馬爾頓城的立足之地,，讓多方勢力在馬爾頓城中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作為城主，麥澤金名義上對城內(nèi)一切活動都具有管轄權(quán)與賦稅權(quán),，但實際上,，她的權(quán)力被由多方勢力共同組成的“城邦議會”限制著，只能在自己的私人領(lǐng)地內(nèi)為所欲為,?？删退氵@樣，她的權(quán)力依舊大得驚人,，就連競技場也有一小半?yún)^(qū)域?qū)ｉT歸她使用,。

　　而作為第三方勢力，冰,、雷,、火三國的代理人掌控著大部分的下游產(chǎn)業(yè)、糧食供給以及常規(guī)服務(wù)業(yè),。不過,，這方勢力并沒有形成一股集中的力量——原因很簡單，馬爾頓坐落于三國聯(lián)盟內(nèi)部,，如有需要,，三國完全有能力隨時將馬爾頓的一切都收入囊中——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三國聯(lián)盟和地之國的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哪一天就會來臨,。

　　目前，這三方勢力在城中糾葛不休,，沒有哪一方能把另一方徹底擠出這個城市,，就算能，他們也不想這么做,。

　　原因很簡單，元素聯(lián)邦的內(nèi)戰(zhàn)開始后,，火之國不再向地之國出售“火源晶石”,，地之國也不再向外出售“個皿土”。

　　前者的重要自不必多說,，而后者是只有在地母深淵中才有的特殊土壤,。它能在短時間內(nèi)極大地加強現(xiàn)實世界與元素界的聯(lián)系，完全重置的元素平衡，促進萬物生長發(fā)育,。再貧瘠的土地,，只要撒上一點兒個皿土，就一定能保證來年的豐收,，嘯歌平原就是在地之國多年的運營下才變了沃土,。

　　可二十三年前莫名崛起的山脈將嘯歌平原分成了東西兩個部分，西嘯歌平原這邊的土地由于缺少了個皿土的滋養(yǎng),，是越發(fā)的貧瘠了,。

　　于是，在這種地之國沒有“火”做飯,，三國聯(lián)盟快要斷炊了的情況下,，馬爾頓城的重要性就凸顯了出來。兩大勢力在這兒能通過各種渠道交易“火源晶石”和“個皿土”,，少了誰都不行,。

　　“真有趣。人類總是這樣,，”每當(dāng)比格諾斯想起杰說的這些事,，加斯就會蹦出來評論，“相互依賴,，又相互妨礙,，還不如野獸般暢快?！?p>　　“發(fā)什么愣呢,？！”杰的聲音,，比格諾斯覺得自己的后腦勺被敲了一下,，“我說休息五分鐘，該站起來繼續(xù)啦,?！?p>　　“啊啊?！北雀裰Z斯轉(zhuǎn)過身,，看見杰拿著一根木棍。

　　“真是個負(fù)責(zé)的好老師,?！奔铀剐Φ馈?p>　　不得不說,，杰是一名優(yōu)秀的老師,，擒拿,、摔打、赤手對刀槍,，只要是它會的,，無一不教。

　　可也許是因為在競技場里待的時間太久了,，它對戰(zhàn)斗的理解與一般人截然不同,，它所講出來的理論讓比格諾斯覺得有些……嗯……過激，但它自己卻渾然不知,。

　　不過,，加斯倒是對它所教授的東西頗為欣賞，連夸實用,，他總是對比格諾斯說,，三個星期學(xué)不到什么高超的戰(zhàn)斗技巧，但杰絕對能帶著他活下去,。

　　活下去……

　　“菜鳥,，好好學(xué)著?！睘榱俗尡雀裰Z斯專心學(xué)習(xí),，加斯隱去了聲形。

　　“選擇戰(zhàn)斗就意味著危險無處不在,。因此,，要動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活下去。而這些手段就是‘武器’,?！苯芤琅f是一身軟甲，腰間掛著那把寶劍,。它將手中的長棍杵在地上,，颯爽的立于比格諾斯之前，叫他好好聽講,。

　　“可,，什么武器適合我呢？”比格諾斯以為杰今天要教他如何使用武器,，畢竟杰已經(jīng)教了他好幾天的基本功了,。

　　“不。你理解錯了,。武器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使用武器的思維，也就是‘手段’,?！?p>　　“手段？”

　　看到比格諾斯露出疑惑的表情,，杰進一步解釋道：“也就是你有多么的了解自己,。”

　　它抬起自己的手,，握了兩下,，問道：“這是什么？”

　　比格諾斯不作回答,，他一時跟不上杰的思路,。

　　杰抬起自己的腿，彎了彎膝蓋,，又問道：“這又是什么,？”

　　比格諾斯的疑惑更深了。

　　接著,，杰向前走了兩步,，緊貼著比格諾斯的面龐。指著自己的櫻唇,，挺了挺自己微微凸起的胸膛,，問道：“這個和這個呢？”

　　隨著杰的動作,，一陣沁人心脾的體香順著鼻腔灌入了比格諾斯腹中,。本來沉浸在思考中的比格諾斯臉霎時間紅了起來，面對杰這樣的美人,，看到如此動作,，自然是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不過,，杰絲毫不在意,，它追問道：“手、腳,、嘴和身體對么,？”

　　比格諾斯紅著臉，點了點頭,。

　　杰猛地后退了一步,，它將手中木棍往地上一插，道：“不,，它們是武器,，甚至可能是你最大的武器。手掌外側(cè),、手指的第二指關(guān)節(jié),、手掌后部,、鞋跟、膝,、肘,、肩、頭以及牙齒……它們都是賜的武器,，是我們源自自身的力量——用它們以最大的力量攻擊敵人的脆弱部位,。”

　　“除此以外,，平衡也將是你制勝的一大法寶,。”杰說著,，將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左腳跟于右腳立于一條直線上。他上體前傾,，雙膝微屈,，雙手成立掌，指尖與眼睛同高,，儼然一副防守姿勢,，以臂膀護住了腦袋，“像這樣,，就是展開搏斗前最好的姿勢,。絕對不要讓人把你壓在地下打，那樣你沒有任何的平衡可言,，而沒有平衡便不能借力,，不能借力便少了武器?！?p>　　聽到這句話,，好似有人什么在比格諾斯腦中敲了下鐘，他只覺得杰所說的與加斯所講的竟有異曲同工之妙——自己的力量,，借來的力量,。

　　“現(xiàn)在你擺好這個動作?！苯苤笓]道,，比格諾斯自是聽從。

　　而就在比格諾斯剛剛擺好杰所教的防御姿勢時,，杰突然一把抓起立于身邊的棍子就朝著比格諾斯的腦袋敲了過去,，比格諾斯不及反應(yīng)，雙眼緊閉,，急忙抬手護頭,。

　　可他并沒有被杰敲腦袋,，就在木棍要打到比格諾斯時，杰穩(wěn)穩(wěn)地停住了,，它繼續(xù)道：“如我所說,，如何使用好你的身體決定了你有什么樣的武器。你越了解自己,，便越明白該怎么戰(zhàn)斗。刀,、劍,、槍、棍,、弓,、匕只不過是載體。擁有冷冰冰的硬物并不等于變強,，真正使你變強的是使用他們的技藝,，也就是你的手段?！?p>　　比格諾斯睜開了眼,，他抬頭向上望去，只見在自己護頭的雙手之上,，長棍定在了空中,。

　　呼！虛驚一場,。

　　比格諾斯放松了警惕,。

　　這時，杰突然喊了一聲：“別動,！低頭,。（Freeze！Lower your head.）”

　　應(yīng)著杰的要求,，比格諾斯低頭一看,，竟驚的脊背發(fā)涼。

　　原來,，杰腰間的劍已不知什么時候拔出了鞘,，劍尖頂住了他的肋骨。

　　為了躲避剛剛這虛晃的一擊,，比格諾斯本能的蜷縮了身體,，一刻的放松他的身體又本能的復(fù)位，差點兒自己撞進劍里,。

　　“若我真用那一棍打下來,，你的手臂必會成功阻擋,，損傷并不大。而我虛晃一擊,，騙得你門戶大開,，甚至本能的撞到我的劍上，瞄準(zhǔn)你本能的弱點,，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我在競技場中多次同野獸搏斗過,，它們沒有接受過訓(xùn)練,，也不動戰(zhàn)斗的技巧，只是為了活下來罷了,，但它們遠(yuǎn)比一般的角斗士要強大,，也更為難纏。這三個星期,，我所希望的就是你能像野獸一樣戰(zhàn)斗,。”

　　杰利落的收劍入鞘：“我阿叔說：‘人在活的像人之前,，都是一頭野獸,，人是用器之獸（Man is a tool-using animal.）。拘泥于自己是人,，反而條條框框多了起來,。’我父母就是因為規(guī)矩太多,，才……”

　　講到這里,，杰目光突然消沉了下去，一種莫可形容的悲傷悄然爬上了它的臉頰,，可這一切又轉(zhuǎn)瞬即逝,，讓人難以察覺。它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所以,，無論好壞,，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wù)，扔沙土,，踢褲襠,，戳眼睛……就像格雷果所說的一樣，只不過,，不是戰(zhàn)斗沒有規(guī)則,，而是活著沒有規(guī)則，因為活著是一切的前提?！?p>　　這一刻,，拉娜瞬間出現(xiàn)在了比格諾斯的腦海中，他記起拉娜走向火焰前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你要好好活下去,?！?p>　　比格諾斯猛地正了身子，他雙目中閃出剛毅,，對杰道：“杰,！我明白了?！?p>　　聽見比格諾斯如此回答,，杰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它退開一步,，將手中的棍子丟給了比格諾斯，笑道：“你要學(xué)會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手段,！我們開始練習(x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