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想必宮中脫不開身,如云等得疲倦,,與彩星賞一回月,,說笑一陣,便回房休息,。
連著兩日,,林府靜悄悄的,,以前柴瑋軒日日來,倒不覺得,,現(xiàn)在突然沒了蹤影,,反而讓人不習(xí)慣,少了這個大男孩,,整個宅子透著冷清,。
姑母一家神奇地銷聲匿跡,林吳夫人卻連著來了兩日,,都是天不亮就等在府里,,也不讓人通傳,非等如云醒了,,親自進(jìn)來幫她梳頭,,慈愛得如同親生母親。如云看書,,她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做針線,去花園遛彎,,她一定寸步不離,,總要待到晚間,等侄女睡著,,才離開,。
第三天,如云嚇得不敢再睡懶覺,,早早叫彩星備好早飯,,陪表舅母用膳。
林吳夫人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如云實在忍不住,為表舅母添上一碗雪菜肉末粥,,小心翼翼地問道:“表舅母,,你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事,?是不是表舅和表哥們官場不順,?需要云兒找瑛王殿下說一說嗎?”
看表舅母這兩天的情形,,表舅一家人又不愛攀附權(quán)貴,,如云實在想不出除了官場有急難,還有什么事能令爽朗的表舅母這樣難以啟齒,。
沒想到聽了她的話,,林吳夫人頓時拿帕子遮住眼睛,哽咽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是的,你表舅沒事,,你......你,,孩子,你要好好地......”
說到這里,,她再也忍不住,,哭出聲,竟停不下來,,越哭越氣喘,。林吳夫人身邊的蔣媽媽唉聲嘆氣扶著夫人告辭,如云不知說什么,,默默送表舅母到門口,。
她心里堵得慌,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彩星,你去,,拿那副累金絲嵌羊脂玉的長命鎖送到元珍表姐家,,就說是給小侄兒備的,多待一會,,打聽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彩星出去許久未歸,,唐婉來了,,有點魂不守舍。
“姐姐,,這是印湖樓新出的杏仁酥,,你試試喜歡不?這兩天我趕著給三哥找藥,,沒來得及給你做好吃的,,你想我了吧?”
“三哥,?哪個三哥,?是瑋軒嗎?給他找什么藥,?他怎么了,?”
唐婉端著杏仁酥呆在那里,,一言不發(f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如云立覺不對,,親熱地拉住唐婉的手,眼睛卻逼視她:“姐姐病了好一陣,,這里什么上好的藥都有,,你需要什么藥?快跟姐姐說,?!?p> “金......金......金瘡藥?!?p> 如云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如劍,,“什么傷,要用金瘡藥,?”
“杖......杖杖刑,。”
“為什么???”
“皇上在蓬萊殿外,罰......罰軒三哥杖責(zé)五十,。”
“我是問為什么,!”
突然加重的語氣,,嚇得唐婉一抖,帶著哭腔,,回答卻順暢了:“三哥在蓬萊殿外打了瑛王殿下,!”
如云腦袋“嗡”地一響,快速呼吸了幾次迫使自己平靜下來,,拍拍唐婉的頭,,換了柔和的語氣柔和,“好妹妹,,姐姐不該高聲說話,,都是姐姐的錯。你乖乖告訴姐姐,,三哥為什么打人,?”
唐婉并沒有因為突然柔和的態(tài)度止住哭泣,反而撲到如云懷里放聲大哭起來:“姐姐,,嗚……姐姐,,我沒有怪你,,我是心疼姐姐。嗚……我爹爹說,,中秋喜宴上,,皇上金口玉言,給瑛王殿下指婚,,要瑛王迎娶吳國長公主,,還說要盡快完婚?!?p> 氣滯胸痛,,仿佛一把匕首扎在胸口,刺開皮肉割破血脈,,深深穿入心窩不停翻攪,,疼得她無法呼吸,眼前的一切漸漸變灰,,發(fā)黑,,喉頭一陣腥甜。她艱難地立起身,,推開哭泣的唐婉,,腳步虛浮地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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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汴京城透著涼意,,冷到人心里發(fā)顫,。大街上喧鬧依舊,那喧鬧都與她無關(guān),,擦肩而過的人紛紛詫異地回望那個狂奔而去的女子,。
瑛王府就在街市盡頭,被問到的人不無臉露艷羨地指向那座朱門大宅,。天子腳下,,升斗小民也能最快知曉皇家軼事,瑛王將要迎娶吳國長公主,,王府在不久的將來,,極有可能成為太子潛邸。
人人都以談?wù)撨@樁門當(dāng)戶對郎才女貌的姻緣為榮,,得到新鮮小道消息的人更是高談闊論,,說得唾沫星子飛濺,生怕被別人搶去了談資,。
瑛王府外,,家仆們得意洋洋地搬運一箱箱禮物,如云想也沒想,,便從側(cè)墻躍了進(jìn)去,。
高門大宅的格局都差不多,,如云沒有驚動任何人,徑直穿回廊來到書房,。
他斜依在書房的翹頭案前,,手持一卷書稿,雙眼失神地看向窗外,。旁邊,,周余德不厭其煩地讀著一串長長的安排:
“長公主的庚帖已交禮部,殿下的庚帖下月交吳國禮官帶回,,待宗廟卜吉之后,,便可行納吉之禮。再往后,,便是派禮官至吳納征,,祭祀清吏司卜算吉日,禮官再至吳請期……”
柴瑋曄一動不動,,周余德試探地喚了一聲“殿下……瑛王殿下……”
他全身一震,,猛地站了起來,書卷掉在地上,,嚇得周余德倒退幾步,。
書房外,一身青色單衣的女子,,在秋風(fēng)中顯得愈發(fā)單薄,。
“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柴瑋曄幾步走過去,,欲拉女子的手,,被她避開。他一側(cè)臉頰青腫未消,,唇角的裂痕已然結(jié)痂,,她有一瞬的心痛,,仍然克制住了抬手輕撫的沖動,。
周余德識趣地退出去,順便清理了書房周圍的下人和侍衛(wèi),。
“云妹,,這……是父皇的意思。我是大周皇帝的嫡長子,,必須迎娶吳國長公主,。我......父王會在我大婚之日宣布太子之位?!?p> 聽到這幾句,,如云的心跌入冰窖,,她閉上眼睛,欲哭無淚,,“好一曲《鳳求凰》,,好一個癡心求凰的司馬相如。七年相思,,終是敵不過錦繡前程,。”
柴瑋曄已然恢復(fù)了平靜,,長嘆一聲,,“云妹,家國天下,,你我都得作出犧牲,。可我們還是能長相廝守,,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雖名份上是妾,我心里永遠(yuǎn)視你為正妻,。在名份上我負(fù)了你,,拼著被父皇責(zé)罰,我也要讓你坐著八抬大轎從王府正門進(jìn)來,。我說過要護(hù)你一世,,你做王府側(cè)妃決不會受一點一絲閑氣,待我登基,,你就是貴妃,,掌統(tǒng)領(lǐng)六宮之權(quán),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后也不能拿你怎么樣,。”說到后面,,他一向平靜的語氣,,帶了幾分迫切和期盼。
女子絕望地垂下頭,,顫抖的雙唇擠出幾個字:“民女蒲柳之質(zhì),,不敢存非分之想?!?p> 這時,,周余德連擋帶拉地阻止著一個趾高氣昂的訪客,來人對柴瑋曄一躬身:“瑛王殿下,,小人是大吳長公主特派信官,,長公主仰慕殿下才情,,特為殿下千里加急送來親筆鸞箋一封,貼身愛物一件,,煩殿下親啟,。”
又悲又憤,,如云扭頭就跑,,抬手一掌震飛了信官。
侍衛(wèi)趕上來剛欲拔刀,,被宇涵低聲喝住,。
跟著趕來的,還有一個粗壯高大的身影,,他對著如云失聲喊了聲“姑娘”,,再看看自家殿下,終是嘆著氣搖了搖頭,。
下人們跑過去,,七手八腳地攙扶“哎呦”叫喚的信官,沒人理會他連聲嚷嚷著“抓刺客,?!?p> 柴瑋曄呆呆地立在院中,看著青色背影奪過侍衛(wèi)的劍,,削斷一束長發(fā),,躍上樹梢,越過院墻,,消失在茫茫暮色中,,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幾縷青絲在風(fēng)中翻飛,,飄落下來劃過他的掌心,,如刀割一般痛徹心扉。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七月之南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漢)卓文君《白頭吟》 這首極有可能是后人杜撰的詩,未必漢代才女卓文君所作,,但我們都愿意相信這一段傳說,。 司馬相如發(fā)跡后,漸漸耽于逸樂,、日日周旋在脂粉堆里,,直至欲納茂陵女子為妾。卓文君忍無可忍,,因之作了這首《白頭吟》 而司馬相如閱畢,,憶及當(dāng)年恩愛,遂絕納妾之念,,夫婦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