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杭州城依舊繁華熱鬧,，更多的人從各地涌入了杭州,，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此時的八月十五尚沒有后世時那般的盛行，普通的農(nóng)家便只當(dāng)做一個節(jié)日寄托一下相思，文人才子則會賞月吟詩也會有一些聚會，討論一下家國大事，而在大戶或是商賈之家則會宴請家中掌柜管事,，做一下上半年的總結(jié)。隨著熱鬧的氣氛漸漸濃郁,，一些壞的消息也傳回了杭州,。

　　消息是從衢州傳回來的，也僅僅是只言片語,。連日大雨,，衢江水患，淹沒大片農(nóng)莊桑田,，已有數(shù)萬人無家可歸,，更為糟糕的是盜賊四起，隨時可能發(fā)生兵變,，也有瘟疫傳播的征兆,。

　　這個消息僅僅在半日間便傳遍了杭州,。一時間有些人心惶惶的味道，熱鬧的氣氛也被沖淡了許多,，也已經(jīng)有流民向杭州這邊涌來,。

　　明照青聽到這個消息是在集市中，他正在一個包子攤前吃包子,，一如那日一般,，羅老便是坐在鄰桌，還有一人與羅老相對而坐,，便是羅老的學(xué)生陸潼,。

　　羅老聽到這個消息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顯然他早已經(jīng)知道,。這也并不奇怪,，朝廷收到的消息應(yīng)該快一些，消息的內(nèi)容也更加詳實,。

　　“照和那小子是不是去了衢州,？”鄰桌羅老喝了口茶道。

　　明照青微微一愣,，其實關(guān)于明照和去往衢州一事,，應(yīng)該是很保密的，也僅有明家的的些許人才知道,。

　　羅老見他有些猶豫,，微微的笑了笑：“衢州那邊的夏蠶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了，收絲這塊生意可不是一般的重要,，總要有信得過的人去才行?！?p>　　“嗯,，已經(jīng)走了月余，可是至今沒有消息傳回,，恐怕便是遇上這水患了,。想要再派人去，各家掌柜都也都有生意,，嗯還有一個閑人,。”

　　明照青說的云淡風(fēng)輕,，羅老皺了皺眉頭道：“難道照青想去,？”

　　“嗯，家中我也幫不上什么,，這幾日倒是常有朝廷中捕快找上門,，在家里也悶好久了,，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或許那邊的情況也沒有傳的那么糟糕,?！?p>　　羅老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若是發(fā)生民變,，哪會管你是什么人,，只管抓了，宰了,。還有瘟疫一旦流行起來恐怕你就回不來了,。”

　　“只要朝廷處理得當(dāng),，就不會有民變得事情發(fā)生,，若是少死些人，瘟疫也不可能很快的傳播,?！?p>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陸潼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水，道：“那朝廷該如何處理呢,？”他說要自知失禮向羅老拱了拱手,。

　　“歷來朝廷處理這類問題，往往是先賑濟一番,，賑災(zāi)的糧食當(dāng)然是不夠的,，總有人會餓肚子要造反，然后再出兵,，剿匪殺上一批人這樣糧食也就足夠了,。活下來的人自然會感念天恩,，世間也就太平了,。若是糧食吃完了，還是要餓肚子,，不造反還能怎么樣,？朝廷出兵，將更加麻煩,，越打流民越多,，況且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吳國?！?p>　　羅老聽明照青說的大膽又語帶諷刺,，倒也沒有反感，反而流露出一絲悵惘的神情,。

　　“照青說的倒是讓老夫想起了一個人,，你與那人倒有幾分相像,，若那人還活著當(dāng)與照青十分投緣?！?p>　　“不知羅老說的是,？”

　　“家兄羅隱，他的許多事情想必照青也是聽說過的,。家兄放蕩不羈,，卻是極有才華，對看不慣的事情便喜歡寫首詩諷刺一番,?！?p>　　明照青肅然起敬，站起身拱了拱手道了聲：“羅公,?！?p>　　“衢州水患的事情老夫早些天便已經(jīng)知道了，雖然老夫已經(jīng)不在朝為官,，耳目還是有些的,，也聽說了朝廷的對策，和照青所說的一般無二,。江浙雖然富庶,，但是朝廷的賦稅卻也要高上許多，普通農(nóng)家一年也剩不下余糧,，僅僅夠活著罷了,，如今衢州水患，那邊的百姓恐怕就難以熬過這個冬天了,。不知照青可有什么想法,？

　　明照青道：“其實說來也簡單，還是糧食的問題,?！?p>　　明照青笑呵呵的看著羅老，停了停又道：“我知道羅老在朝廷中地位不低,，可否能弄到兩張通關(guān)文憑，衢州可是邊境重鎮(zhèn),，沒有通關(guān)文憑可是進不去,，就算了我進去了也隨時有可能被當(dāng)奸細抓起來?！?p>　　羅老又氣又好笑,，原來這是要討價還價啊。

　　“老夫先答應(yīng)下來,，你小子說吧”

　　“其實說來簡單,，做起來便很復(fù)雜,，首先朝廷招募流民，給他們一口飯吃,。當(dāng)然朝廷的糧食也不是白吃的,，年輕身體強壯的編入軍隊，年長一些的便去修補河堤,，定時發(fā)糧發(fā)餉,，他們只要有一口飯吃便不會造反，這樣也能一勞永逸的解決衢江泛濫的問題,。衢州水患,，糧價也必定高漲，賑災(zāi)的同時也必須穩(wěn)定糧價,，衢州多桑田,，農(nóng)戶手中銀錢要多一些，這樣一部分人便可以買糧不至于餓死,。還有一點最為重要,，發(fā)動各地存糧的大戶將糧食賣往衢州?！?p>　　羅老點頭沉思,，片刻之后欣慰的笑了起來。陸潼一時間也沉默下來,，心中的震驚卻如海浪翻涌一刻也未曾平息,，在他心中明照青這個二世祖的形象在這片刻間顛覆。七月的詩會之后,，他只是認為這是一個有些文采的二世祖,，但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在謀略,，治國之術(shù)上也別有見地,，心中自愧不如。

　　說起來這個方法雖然簡單,，但是執(zhí)行起來卻是需要費一番周章的,，其中關(guān)系的牽扯，糧食會被層層盤剝,，明照青當(dāng)然知道,，但卻也不是他能夠管的了的。朝廷賑濟災(zāi)民這已經(jīng)是定下來,，首要的便是在賑災(zāi)糧吃完之前完成募兵,，最大限度的減少餓死的人，調(diào)糧前往衢州穩(wěn)定糧價也是重中之重,。當(dāng)下的形式,，衢州水患,，齊國那邊定然會有所動作，各路探子也定然會混流民中,，募兵的篩查這就是一個大問題,。若是衢州募兵過多，會造成衢州勢大,。這年頭叛亂就像是家常便飯,，衢州又是邊垂直之所在，免不得引來朝廷中人的猜忌,，到時如何約束,，如何制衡，又是問題,。等等等等,。不過這些問題就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

　　說到這份謀略明照青其實也是有私心的,，餓殍遍地他在前世已經(jīng)見過了,，最多也只是有些不忍。最主要的是衢州能夠平靜下來,，明照和也會安全一些,。

　　這些就算他不告知羅老，羅老也會想的到,，又聊了一會,，明照青這才將茶水喝完告辭離開。現(xiàn)在他需要準備一些東西,，等到通關(guān)文憑一到,，便要動身去往衢州了。

　　離開包子攤,，走在回布莊的路上,，路人擦肩而過行色匆匆，就算是相熟的人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七月城中大搜捕的陰影仍未從人們心中抹去,，縱然普通人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幾日受衢江水患的影響街上的乞丐也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人能夠進城已經(jīng)全是很幸運的了,，有更多的流民被擋在了城外。同時朝廷也下令,，各地鄉(xiāng)紳商賈需要去城外施粥。

　　明照青徑直出了城,，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下找到了明家施粥的地方,。那里已經(jīng)搭起了簡易的粥棚,，裊裊的炊煙從粥棚前的空地上飄了起來，粥棚旁邊也已經(jīng)圍坐了許多衣衫襤褸的遠來人,。

　　明家在這里施粥的是臨安布莊的周掌柜,，他彌勒佛一般的身材應(yīng)該為這粥棚吸引了不少人氣。畢竟一般人都會認為這么富態(tài),，錢糧應(yīng)該是不缺的,，這無形中便是一種吸引。當(dāng)然還有明家的一些丫鬟和眾多的護衛(wèi),，以防發(fā)生暴亂哄搶糧食之類的事情,。

　　這些流民領(lǐng)到粥之后的行為讓明照青感覺有些奇怪，其中有數(shù)人他們并沒有狼吞虎咽,，反而是先要向這這廣闊的天地祭拜一番,，口中還念念有詞什么光明普善皆清凈……常善快樂光明中之類的。聽上去像是佛經(jīng),，但似乎又不是,。

　　信仰什么是個人意愿，信仰有時候是一件好事,，有時候也是一件壞事,。就比如這些流民，信仰可以讓他們在絕境中堅持著活下來,，當(dāng)然也會有人利用這份信仰聚眾造反,，凡事都有其兩面性。

　　明照青想了想還是端了碗粥向那些祭拜的人走去,。這些人早已經(jīng)祭拜完了,，正端著米粥喝起來。其中一位看上去已過花甲衣衫破爛的老人,，正端著粥喂身邊的一男孩,，那孩子已經(jīng)瘦骨嶙峋，兩眼微微的瞇著,，眼看便是要不行了,，但是老人仍是不停的將自己的那份粥往那孩子嘴里送。

　　明照青走到了那老人身邊坐了下來,，將端著的粥放在了老人身邊,。

　　“老丈，你喝這碗吧,?！?p>　　老人轉(zhuǎn)過頭，黝黑的臉上帶著些麻木，點了點頭,，隨即又轉(zhuǎn)了回去,，扔是一味地給那男孩喂粥，但是剛剛喂到嘴里的粥又被吐了出來,。

　　明照青本想過來攀談一番,，但是看到這一幕，似乎也沒有什么好聊的了,，看那老人的麻木的表情,，應(yīng)該也沒有心思和自己聊一聊。

　　轉(zhuǎn)身欲走,，忽的似是有什么東西拽住了自己的衣擺,，聽一個蒼老的身形響了起來，聲音微弱卻也帶著一絲希望,。

　　“公子,，救救我孫子。他今年剛七歲,?！?p>　　明照青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赫然正是那老人,，用力的抓著自己的衣襟，目光中,，似乎有些狂熱,。

　　“公子，你一定是光明神派下凡間來救苦救難的,，救救我孫兒的性命,。”

　　老人一再懇求,，明照青也有著些束手無策,，自己畢竟不是大夫，簡單的外傷包扎沒有問題,，但是這孩子也看不出外傷,。

　　正束手無策之際，有藥香傳來,，抬頭四顧,，果然見不遠處的一片林子中簡單的搭著一座草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