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科林的心情非常不好,，在依卡爾被臭罵一頓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白塔的三層,。因此當卡米拉出現(xiàn)在科林面前時,，他不由得有些詫異,。
“大人?！笨桌琅f穿著她的黑色長袍，兜帽被放下，女人的獨眼發(fā)出冷靜理智的光芒,，不緊不慢的向科林致意。
自從成為科林管理團隊中的一員后,，這個曾經(jīng)的妓女頭領(lǐng),、寡婦迅速放棄了自己艷麗的長裙，換成了修士的黑色長袍,。據(jù)科林所知,，對方在飲食上更如同苦修一般，日復(fù)一日的蘑菇湯和黑面包,，薪水全部給了那些帶著孩子的寡婦們,。
難怪這個女人能廣受寡婦們的擁戴，科林盯著對方的眼睛,，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成為圣人,，沒有人真的無欲無求，沒有物欲的人一定潛藏著其他欲望,，比如……權(quán)利,？
但這個女人目前為止還是可以信任的，她是一個理智聰明的女人……科林面無表情的與卡米拉對視,，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大人,，我聽說您要建立一座撫養(yǎng)院,？”
“是福利院，”科林糾正了對方的發(fā)音,，“是的,，那些為我戰(zhàn)死的人，他們的孩子將在這個機構(gòu)里被撫養(yǎng),、教育直至成人,。”
卡米拉似乎在就知道了這一切,，她深吸口氣,，堅定的向科林說到，“既然如此,，我請求辭去農(nóng)業(yè)主管的職務(wù)……”
盯著科林微微縮小的瞳孔,，女人快速的說到，“目前雙孢菇的種植技術(shù)已經(jīng)徹底成熟,，只要佩姬那里不斷有新培育的母體出來,，品種退化就無關(guān)緊要,。我認為……”
科林打斷對方的匯報，“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樣的結(jié)果,?！?p> 卡米拉微微一驚，她沒想到科林這么快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微微點頭,，她堅定的提出要求，“我期望您的允許,，讓我去負責這個福利院,。”
這次輪到科林有些意外,，他原以為卡米拉會用辭去農(nóng)業(yè)主管一職來要挾自己以獲得更多的權(quán)利,。在忠誠度上，他只相信依卡爾和巴克這兩個隨他一同來到荒原的屬下,。而貝爾是被綁在一條船上的人,，也能勉強相信。除此之外,，莫瑞爾本地的屬下都在他的警惕范圍中,。
但去掌管一個明顯影響力低得多的福利院……科林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以利益去揣度人心的方法好像有些問題？
看到科林疑問的眼神,，卡米拉嘆了口氣,，“大人，您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荒原上的血與淚,，一大半是因為饑餓。只要您教會人們?nèi)绾畏N蘑菇,，幫助他們擺脫饑餓,，我們會一直為您而戰(zhàn)……”
科林抬起手，他補充到,，“前提是不能幫助我的敵人——我記得這個約定,。”
微微點頭,，卡米拉低聲說,，“我的丈夫為了保住糧食被土匪殺死，我的孩子因為饑餓病死,，我已經(jīng)失去了我所珍視的一切……讓其他人免于這種苦難是我唯一的愿望,。我明白貴族一定會有敵人，也明白我并無權(quán)利要求您公布這種技術(shù)——”
說到這，女人抬起頭,，狂熱的光芒在她的獨眼中閃爍,，“那我的選擇就是為您碾碎敵人。只要荒原上再沒有您的敵人,，那么饑荒就將不復(fù)存在,。”
深吸口氣,，她繼續(xù)急促的說到，“如今種植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領(lǐng)地在您的治理下日新月異,，不久您就會遇見新的朋友和敵人。戰(zhàn)士——更多忠誠的戰(zhàn)士是您將來需要的,，我會在福利院為您培養(yǎng)忠誠的新鮮血液,，他們將繼承父母的遺志，為您而戰(zhàn),?！?p> 不，是為了你的愿望而戰(zhàn),?？屏挚粗思拥纳袂椋谛牡渍f到,?？桌倪^去他專門調(diào)查過，小貴族的次女愛上了才華橫溢的年輕商人,，為了幸福私奔到荒原,，結(jié)局卻是悲劇。
他能夠理解對方為什么將解決荒原上的饑荒作為寄托,，這也是他敢于委她以重任的原因,，但現(xiàn)在……
科林有些猶豫，卡米拉已經(jīng)將解決饑荒當做了信仰,，甚至不惜幫助自己組建軍隊以加快蘑菇種植技術(shù)的推廣,。這種熱情也許是極大的能量，也可能是雙刃劍……
但目前也許可以利用這種熱情,，科林心中做出了決定,，他會讓卡米拉擔任福利院的主管，他自己將成為院長,，是時候開始準備擴大自己的勢力了,。
無盡荒原向西，穿過高聳的嘆息之墻，后面就是人類三大王國的領(lǐng)地,。無數(shù)的村莊星布在這片廣大肥沃的土地上,，仿佛絲帶一樣的黑色泥路將這些聚居地串聯(lián)起來，向著更大的城市匯集而去,。
在城市中一座豪華的別墅里,，正午的陽光穿過書房的雕花石窗，照在木桌前打盹老人的身上,，直到一個年輕人的輕咳聲將他驚醒,。
老頭伸了個懶腰，看到年輕人手中的木筒,，“嗯,？有新簡報了？”
年輕人斜靠在窗邊,，扯掉封在筒口的印章,，倒出羊皮卷。猛的吸了口窗外的花香,，他開始一字一句的翻譯卷軸上記錄的暗語,。
“針對莉達?巴斯托尼的行動已經(jīng)失敗，對方進入荒原,，最后到達莫瑞爾堡,。詳情：行動中共消滅了七支疑兵，并確認摧毀了對方的貼身衛(wèi)隊,，但目標僥幸逃脫……目前在進一步監(jiān)視中,。”
“僥幸……呵,，”聽完年輕人手中的簡報,，老頭輕蔑的笑出聲來，“這絕不是獵狗寫的簡報,，他從不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他思考了片刻,，接著說到,，“荒原的消息傳過來要一月，莉達夫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她那個便宜侄子的領(lǐng)地了,?！?p> “很難相信，那個巴斯托尼家族的女人居然真的是為了給她的侄子報信,？”年輕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們一直以為她去報信不過是幌子,，真正目的是去荒原上和某人見面，沒想到——”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這么有情有義,？”老頭嘲諷的對著年輕人說到,，“愚蠢！巴斯托尼家的人不會為感情所束縛,，被感情束縛的人會自己離開家族,，那個女人的姐姐就是如此。在那個家族中生活的人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呼吸都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而風險和收益成正比……”
說到這，老頭好像想起什么,，緩緩重復(fù)到,，“風險與收益成正比，那個女人冒著被我們伏擊的風險也要去莫瑞爾領(lǐng)——不,，她絕不是僅僅為了報信！”他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語速也越來越快,，“命令獵狗在莫瑞爾領(lǐng)找到莉達夫人去那里的原因，我要知道她在那里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
年輕人飛快的在卷軸上記載著老頭說的話,，接著他又聽到那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語氣,，“告訴獵狗，我對他的‘杰出’工作表示‘感謝’,，把小狗崽的頭發(fā)給他送去,，希望下次他不要讓我失望?！?p> 老頭平靜的安排完這一切,，又恢復(fù)了那個懶散老人的樣子，愜意的靠在椅背上,。
“嗯,？還有什么事嗎？作為我培養(yǎng)的繼承人,，你不要顯得那么生分嘛,。”看到年輕人仍未離開,，他瞇著眼睛問到,。
年輕人輕吐口氣，繼續(xù)用輕松的語氣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莉達夫人那邊還沒有安排,，我們是為了‘那個人’的下落找上她,，現(xiàn)在……”
老頭子思索了會，沒有理會年輕人的問題,，反問到,，“你看到霍蘭德王國糧食漲價的消息了？”
不等對方回答,，他喃喃自語到,，“穆格海爾被毀，三大王國震怒,，調(diào)查卻沒有結(jié)果……現(xiàn)在霍蘭德已經(jīng)在備戰(zhàn)了,。呵呵，金錢是戰(zhàn)爭的血液,，巴斯托尼家族怎么可能不插一腳,，未來一段時間莉達的重點一定是生意……所以莫瑞堡非常重要！她一定在那里做了什么,，查清楚,！”
“好的，但是穆格海爾發(fā)現(xiàn)的東西我們不查一下嗎,？三大王國已經(jīng)上千年沒有內(nèi)戰(zhàn)過了,，居然因為這個東西……”年輕人有些懷疑的說到，當他看到老頭子微微瞇起的眼睛,，立刻停嘴,。
“說說你的想法？”老頭抄起手,，平靜的說到,，但眼底似乎有紅光閃過。
年輕人背上的汗毛豎起,，熟悉老頭脾氣的他知道,，如果回答不好這個問題，自己肯定要丟掉性命,。繼承人,？呵，這老頭子根本就沒想過退休……算下來,，自己已經(jīng)是第十代“繼承人”了,。
腦中飛快思索著，他謹慎的推翻了前面的想法,，“穆格海爾發(fā)現(xiàn)的東西是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借口,。那個東西給了三大王國開戰(zhàn)的借口……”年輕人偷偷打量老頭子的神色，但對方只是微笑看著自己,。
“大遠征后人類不再受到黑潮的威脅,，人口不斷增長，饑荒頻繁,，為了領(lǐng)土產(chǎn)生的爭端越來越多,，但各國的領(lǐng)地在圣教都有備案，不允許吞并,。而無盡荒原不屬于任何王國,，分散在各開拓領(lǐng)領(lǐng)主手中。雖然這些領(lǐng)主背后都有各自王國的支持……”年輕人回想起以往看過的資料,，感覺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但只要擊敗對方背后的王國，那么荒原上的土地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納入自己版圖,，同時還不會激怒圣教,。”
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想法,，年輕人期待的望著老頭,，但對方接下來的話讓他一頭霧水。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是分層的……”老頭子盯著窗外花園里的魚池，徐徐說到,，“大多數(shù)人好像魚池里的金魚,，以為這個小小的池子就是世界，甚至基于水面波紋的變化預(yù)測池子的未來——”說到這,，他笑了起來,，“池子的未來和里面的魚當然沒有關(guān)系，只和站在池子邊的人有關(guān)系,，只有他們才知曉一切,，這一切的前因后果……”
老頭子抬起頭，盯著對方說到,，“你以為三大王國只是為了土地,？幼稚！”
汗水從年輕人的背上滑落,，打濕了身上的罩袍,，但他依舊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老頭子最看中這一點,，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體面,，哪怕是死,。
但他沒有等來自己的死亡判決，那個蒼老的聲音此刻如同天籟之聲一樣悅耳,，“但你說的沒錯,，戰(zhàn)爭需要的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并不重要……下去吧,，我要再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