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嬸趁楊愛軍看電視劇的功夫,，把閨女麗云拽到天井里,，著急地問：“他說結婚的事沒有,？”

　　高麗云老實地搖頭作答。

　　“麗云,，你自己一定要注意著點?！备呷龐鸷唵蔚囟谒龓拙?。

　　“嗯?！彼男睦锔庆话?。

　　睡覺前，她給楊愛軍端來洗腳水,，給他拿來擦腳布,，然后等他洗完腳準備倒出去?！拔易约旱谷グ?。”

　　“我去吧,，你剛洗了別再穿鞋出去了,。”高麗云說完,，端起盆來走出去,，隨手把門帶上。

　　她倒掉洗腳水,，背靠著院子里那棵棗樹,，心里十分矛盾,，不和他在一個屋里不是一回事；和他在一個屋里也不是一回事,。如果兩個人結了婚,，哪怕領了證也好有個說法。到底怎么辦,？一邊是母親的擔憂,，一邊是未婚夫的深情。

　　最后,，她把盆丟在壓水井旁的水缸邊,，煩悶地坐在墻根的馬扎上。

　　月亮不知何時升起來,，白玉盤大小,，脈脈含情地看著大地和院落。

　　楊愛軍坐在床沿上,，感到腳冷隨手掀起被子準備上床蓋上,，不料手碰到枕頭下面的一件東西，順手拿起來看,，是個舊的硬皮塑料本,。他翻了一下，看到有字,，忍不住低頭看起來,。看筆跡,，好像寫上去時間不長,。

　　“象一只野兔奔跑在田地里，哪知會有槍口不時在瞄準,。象一只鳥兒那樣自由高飛,，哪里會有歇息的枝丫。象魚兒不管路途遙遠奔向大海,，誰會想到溪水會有干涸,。······面對著一切,，我無可奈何,。”他看完,，皺了一會兒眉頭,，穿上鞋走了出來。

　　月光下的天井里一片靜悄悄,，她倚著門框,，望著天空正在出神,。他慢慢地過去從后面環(huán)抱住她，把嘴唇湊上去,，低聲說：“這么好的夜色,，怎么舍得自己在這里欣賞?！?p>　　她羞澀地沒有言語,，只是扭轉身子，微笑著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頸,，順勢依偎在他的懷里,。

　　“來！我們?nèi)ノ堇镎f話,?！蹦峭恚鹿夂孟窈榷嗔岁惸昙厌?，沉醉一宿,。

　　天亮了,，那幾只小雞仔從箱子里蹦出來,，撲閃著嫩小的翅膀，滿屋里嘰喳叫著討食,，還有窗外的麻雀不知疲倦地追逐亂撲棱,。

　　楊愛軍被它們吵醒，迷迷糊糊地認為是在自己家里,，坐起來往外看了一會兒,，才想起昨晚的春宵時刻，瞧瞧手表,，忙起來準備上班去,。

　　再看高麗云像個小媳婦，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拔了幾棵小蔥,，熗鍋做了一碗雞蛋面,，端來叫他吃?！拔页?，你們呢？”

　　“我媽一早起來上坡溜達去了,，你先吃吧,。要不然上班遲到?！?p>　　楊愛軍吃完早飯,，從口袋里拿出二百元錢來說：“給,，這是我花剩下的工資。以后發(fā)了工資都交給你,?！?p>　　高麗云興奮地問，“都交給我干嗎,？”

　　“因為你是我媳婦呀,！哎，給你錢花沒了不要緊,，可得記賬,，好讓我知道怎么花的?！睏類圮娺B說帶笑地親了她一下,。

　　以后的幾天里，楊愛軍一下班就來,。他來了,，和她一起在院子里弄水澆樹種花，做飯洗衣,，侍弄那幾只小雞崽,。

　　他們甜蜜幸福的宛如小兩口。

　　高三嬸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免不了跑到大隊里給高校長打電話說去。不料,，在電話里被高校長狠狠地批評一頓,。“真是胡鬧,！還沒有登記結婚,。”

　　再說楊母,，這天,，看到兒子楊愛軍中午回來吃飯，上下打量他一遍,，拽了一下他身上那件毛衣,。說：“行，那個女孩子知道用心追你,，看來沉不住氣了,。哼！只要她著急,，你們就有散伙的可能,?！?p>　　“媽，你怎么了?不是說好答應讓我們結婚嗎,？”楊愛軍抑制住憤怒地情緒,，他現(xiàn)在非常別人說散伙的話。

　　“是,，是答應過,。不過，我倒看看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看看到底用什么辦法哄你高興,？”楊母越說越來氣，原認為兒子見見那個會遠離這個,，誰知反而會更好,。

　　“能有什么辦法？人家就和平常一樣說話做事,?！?p>　　“哼，甭給我打馬虎眼,。下一步弄不好會說她懷孕,，叫我快點為你們操辦婚事?！笨吹絻鹤芋@訝地望著自己說不上話來,，她自以為是地說：“怎么樣?讓我猜中了吧,。說,，你們從什么時候住在一起的？”

　　“媽,，你思想真歪,！我們在一起沒有幾天，也沒有想用什么辦法來對付你,，逼你做什么?我們只是很自然地住在一起,。”他越想越生氣,，不等吃飯就跑出去,。

　　楊鎮(zhèn)長回來，看到這一幕,，皺著眉頭勸老伴道：“別鬧了,，依著他，讓他們早點結婚吧,。再鬧,，會叫人家女孩子恨你一輩子的,。”

　　“哎,，看來只能便宜那個丫頭了,。不和她耗了，再耗下去,，會耽誤咱孫子打醬油的,！”楊母說到最后不忘調(diào)侃一下。

　　“哈哈,，你這么想就對了,。對，別耽誤咱孫子打醬油去,?！币幌氲絻鹤尤⑾眿D，他要當爺爺,，楊鎮(zhèn)長高興地開懷大笑,。

　　這天下午，楊愛軍下班,，正尋思著回家呢,，還是上小村找媳婦高麗云？發(fā)現(xiàn)門口不遠處站著一位姑娘沖他招手微笑,。

　　他不相信地揉一下被夕陽正著的眼睛,，興奮地跑過去說：“麗云，你怎么來了,？”

　　他剛想說是不是想我了,，卻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牽強附會,。

　　她看到他,，低聲說：“不是嫌我不主動來找你嗎？怎么,？來了不高興,。”

　　“哪里,？我發(fā)現(xiàn)你有些不對勁,，是不是有要緊的事情找我？”

　　“嗯,，是的,。”她說到這兒，猶豫一下才接著說,，問道：“今天你是想回家,，還是上我家里去？”

　　“你來了,，聽你的,。你說呢？”

　　唉,，她在心底嘆口氣,，說：“我爸爸今天回來了。他又給我找到一份工作,。在新華書店里當營業(yè)員,。”

　　原來高校長知道楊愛軍在他家住宿的事后,，抽空家來把高三嬸和麗云罵了一頓,。最后生氣地對麗云說：“人家家里不說結婚的事，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特別是你,，麗云，放著家里給找的工作不干,，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存心賴上人家嫁給人家拉倒，你傻啦,，大人怎么教育你來,，真是越學越不上進?！?p>　　高麗云被父親一訓,，猶如醍醐灌頂，頭腦頓時清醒過來,。趕緊回屋收拾訂婚時,，楊家給買的衣服和紅包拿出來，包好,，來找楊愛軍退婚。

　　楊愛軍說：“你回縣城上班的話,，我們不能天天見面了,，你想過沒有？”

　　“想過,，實在不行,，我們分手吧。”高麗云咬著牙,，忍著淚水說,。

　　“哪能這樣，來,，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商量一下,。別哭啊,！”他擁著她走到路邊的偏僻處,。“麗云,，你先別去,，給我?guī)滋鞎r間，讓我好好想想辦法,?！?p>　　“不行，我爸為了給我找個工作,，到處求人說好話,，我不能對不住他。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

　　楊愛軍看到她淚眼婆娑地說什么要分手，趕緊把她擁在懷里,，說：“不許說分手的話,。實在不行，我回縣城找工作,?！?p>　　“不，不要這樣,。你父母好不容易花錢找人把你調(diào)進信用社,。不要為了我，丟掉你喜歡的工作,?！备啕愒普f完，把拿來的包袱塞進他的懷里,，抹著鼻涕眼淚轉身離開,。

　　楊愛軍發(fā)現(xiàn)她毅然掙開他的懷抱，擦干眼淚走開,，一下子愣在那兒,。

　　我算什么東西?連自己追到手的女人都留不住,，守不住。算是個男人嗎,？工作,？工作不就是為了生活，為了吃飯穿衣嗎,？

　　楊愛軍思索著,，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走進自己屋里,，打開高麗云臨走塞給的包裹,。里面除了自己那幾天帶去的衣服和錢，就是他給她買的沒有穿過的衣服和訂親錢,，什么也沒有多,，也沒有少。

　　他躲在屋里,，手里捧著那幾件疊得整齊的衣服,，忍不住流出幾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