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春去春回,,在李敢閑居讀書時,,朝堂如他意料地極不平靜,。
自劉徹登基已過去了將近六年,,在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四月間,,寒冬退卻,,隱沒在徐徐而來的春風之中,,此時正是長安萬千芳菲的季節(jié),,但是從咸陽北原卻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說是長陵的寢殿遭遇了突如其來的火災(zāi),沒有預(yù)兆,,火勢也沒控制住,,這讓剛剛重掌朝政的劉徹十分震驚。
往日大都是百官在塾門等候皇帝的到來,,但是今天不一樣,,劉徹卻先于大臣們到達大殿,沒有急著傳百官進殿,,而是一人獨立于殿中,,片刻后派人傳太史令司馬談到宮中問話。
司馬談匆匆走進大殿,,但劉徹還沒有等他行禮,,就拿上他帶過來的宗室錄瀏覽起來,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的眉宇頓時緊蹙在一起。
司馬談記得很詳細,,自建元元年以來的所有重大天象都沒有遺漏,,言簡意賅地排列其上,而劉徹的目光未盯其他,,而是在建元四年以來的記錄上反復(fù)掃過:
建元四年夏,,有風赤如血。
六月,,大旱,,哀鴻遍野。
秋九月,,有星孛于東北,,意韻不明。
建元五年夏五月,,大蝗未起,,滅之,。
建元六年二月,遼東高廟遭遇火災(zāi),,所毀頗多,。
劉徹記得,這遼東高廟所代表的含義十分豐富,,是父皇在平定七國之亂后詔令各諸侯國修建的,,而高廟其意便在喚起諸王漸漸淡忘的血緣和親情。
他覺得這火燒得太蹊蹺,,按說遼東二月是什么日子,,不是該冰封雪飄的季節(jié)么,數(shù)九寒冬,,為何就忽然起了漫天大火呢,?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有人縱火。
據(jù)宗正寺和太仆寺的官員說,,大火燒得很猛,,幾近燎原之勢,那供奉太祖高皇帝的大殿,,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而其他附設(shè)建筑也沒有支持多久,已然成為殘垣斷壁,。
而眼前禍不單行,,長陵高園的寢殿又是被無名大火焚毀。
“愛卿,,你說說,,這到底是為什么?”
劉徹愁眉,,直接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司馬談,,怒火內(nèi)斂。
司馬談很是惶恐不安,,作為史官,,他明白自己的職責不僅是忠實地記錄皇帝的起居、朝廷的大事,,還負有解釋天象的責任,,乃至于天文的各種卦變機理,他都要了然于胸,。
但如一個回答不慎,,叫皇帝不滿意了,往往要擔著身家性命,,他不免慎之又慎了,。
“依微臣看來,,天象與人道相分而又相應(yīng),變化多端,。
記得當年五星逆行于空時,,陛下曾借用荀子的話來解釋,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至于高園失火,,臣認為純屬偶然,陛下大可不必在意,?!?p> “是這樣嗎?”
劉徹對司馬談的回答顯然不夠滿意,,他指著實錄上的記載一字一句地道,,“朕之所以憂慮,是因為前年有星孛于東北后,,遼東的高廟就毀于火災(zāi),,這很巧合。
乃至于今年剛剛開春,,高園又再度毀于大火,。朕又懷疑了,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
你說‘相分而又相應(yīng)’,,這讓朕想起了董仲舒當年在策對中的話,他當時說了很多天人之事,,朕也覺有些道理,,你說,這是不是皇祖的在天之靈在警示朕呢,?”
司馬談猶豫再三,,覺得還是把天象和人事分開來說比較穩(wěn)妥,這樣他便少了許多麻煩,,史書無非據(jù)實,,太多神秘反而舍本逐末,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董公之言,,過于玄秘,。
臣記得周昭公十八年時,宋國發(fā)生了天災(zāi),,鄭國亦懼,,史官欲以寶物祭灶,,禱于上天,子產(chǎn)聞之,,言于王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
臣又聞,宋襄公在位,,有一隕石落入境,,鳥退而翔,國人皆懼之,,內(nèi)史叔興曰:‘是陰陽之事,,非吉兇所生也。吉兇由人,?!?p> 由是觀之,臣認為高園大火,,乃天行之常,,非為上天譴告。
建元四年以來,,雖天災(zāi)頻仍,,然今時閩越臣服,東甌圍解,,四海宴平,,農(nóng)桑興國,萬民安樂,,陛下無須憂慮,。”
劉徹緩緩嘆了口氣,,“天行有?!溉绱税伞,!?p> 丁亥日早朝后,,許昌他又到永壽殿來探望太皇太后了。
對許昌來說,關(guān)于太皇太后,,他自信還是比較了解的,,他雖然在任上沒有多少建樹,做事也一般,,可他對黃老學說的精到,,對太皇太后也畢恭畢敬,這都使得他們一見面就總有共同的話題,。
而竇太皇太后亦是相信,,有許昌做丞相,完全不用擔心劉徹重啟新制會有巨大影響,,因為有這些守舊的大臣在,。他啟動了也不會擴大。
“丞相有好些日子沒來看哀家了,。外面都有那些新鮮事,,說來給哀家聽聽,哀家躺久了,,總是覺地煎熬,,聽聽別的事,,也好換換心情,。”
“啟奏太皇太后,,陛下近來十分勤勉,,只是微臣……”
“怎么了?”
“只是微臣愈來愈老邁,,不能為陛下分憂,,總覺慚愧?!?p> “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么,?又是那些儒生興風作浪了么?”
“這倒沒有,?!?p> 許昌囁嚅了幾次,將新制的事隱沒了下來,,但關(guān)于高園之事,,他卻不知道該不該將火災(zāi)的消息告知眼前這個病中的女人。
太皇太后聽出了許昌欲言又止,,身體便情不自禁地成了前傾的姿勢,,急忙問道:“快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別支支吾吾地,,一點也不痛快,。”
看著太皇太后著急的樣子,,許昌一時間愣了,,便覺得她的心一刻也沒有離開未央宮前殿—那座作為王朝權(quán)力象征的建筑。
許昌被深深地驚住了,,面對這位雖然蒼老地奄奄一息卻堅韌的老人,,似乎任何隱瞞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于是他說道:“太皇太后,,實不相瞞,,就在一個月前,長陵高園的寢殿忽然起火,,陛下……為此而素服五日,。”
許昌剛一說完,,就老淚縱橫,,“都是微臣無能無德,讓太祖高皇帝在天之靈不能安寧,?!?p> 不過耳邊的呼喚聲打斷了許昌的哭聲,他連忙望向床榻,。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昏厥讓永壽殿內(nèi)一片混亂,,大家一時不知所措,,亂成一片。
許昌明白是自己的不慎加重了太皇太后的病情,,驚懼交加之下,,他幾乎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還不速傳太醫(yī)!速去稟奏陛下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