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我就被鞭炮吵醒了,，正月初一的早上的鞭炮叫開門炮,，這除夕大清早的炮叫什么好像沒人知道,，好像也沒人關(guān)心,。應(yīng)該也不是辭舊迎新炮,，那應(yīng)該是除夕夜12點放的,。我百思不得其解,。達昨天應(yīng)該很晚才回來，因為我睡覺時他還沒回來,，這臨年臘月也不知是什么事,，現(xiàn)在還在睡，連鞭炮的聲音都沒把他吵醒,。半夜我隱隱約約聽到媽在說話,，大概是夢話。

　　我爬在被窩里,，被窩外很冷，所以我只露出了頭,。抬頭朝門窗的方向看去,，最吸引眼球的還是那冬天里的一抹綠色，那是媽一個月前種的蒜頭,。冬天山上只能看見光禿禿的山,，西北風(fēng)一來黃土漫天飛，把人弄的身上,、頭上,、嘴里、鼻子里都是土,、泥,。達說他們小小嗟（小時候）山上還有梢林（密的樹林）了，還有狼,、野雞,、山雞、兔子,、黃羊這些東西了,，大煉鋼鐵時都給砍光了。

　　鞭炮聲停了,，我看見媽掀開門簾鉆了進來,。原來剛才是媽在放炮。媽進來后趕緊把門閉住,，家里的火爐還沒生,，不能讓冷風(fēng)進來。她看到我在抬頭看她沖我一笑“先在被我里鉆著,，媽現(xiàn)在把爐子放戳（點著）”,，她又開始拿柴火生爐子。火爐一般只燒一輪,，碳（方言指有煙煤）還有些貴,，一般人家還是很節(jié)省的，辛虧窯洞不像平房一樣夏熱冬冷,。也不會有人一直用柴燒火爐,，畢竟柴從山上背下來不容易。雖然爺有好東西換錢,，但是沒什么大事他是不會拿出來的,，用錢買碳燒，那和直接燒錢沒什么區(qū)別,，爺是不會同意的,。

　　火爐方向傳來火光，熱量輻射向整個屋子,。媽轉(zhuǎn)身對我說“等房子暖些了,，把你達叫起來，讓那（nè,，他）給你穿衣裳,。”媽說完后又開始干別的活,，今天過年,，活不會少。

　　爐子里的火變小了,。我卷這被子滾到達跟前,，爬到他耳朵跟前，小聲叫道“達,，我媽叫你起來了,。”達沒有反應(yīng),，還在沉睡,。我想起，剛才的鞭炮聲都沒把他叫醒,，我現(xiàn)在肯定把他叫不起來,。我朝四下看了一下，看到了放在炕欄邊的鐵筒手電,，計上心來,。我從被窩中把手伸了出去，手觸到手電筒時,，冰涼的觸感讓我全身冒起了雞皮疙瘩,。我把手電拿了過來,，一只手把達的被子一角掀開，把手電伸了進去,。

　　“吆,，你個碎慫做甚了？”達轉(zhuǎn)了過來,，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伸手把手電筒拿了出來。

　　“我媽讓我叫起來了,，還讓你給我穿衣裳了,。”我沖他一笑,，回道,。

　　“你個碎慫，就會做怪,?！边_也一笑。

　　“衣裳了,？”達在炕上看了一圈后問。

　　“我媽給放到她的被子里蘭,?！蔽一卮稹屧谏昊鸷缶桶堰_和我的衣裳放進了她睡覺的被窩,。她曄天晚上睡過的被窩里還算暖和,。

　　達伸手從媽的被子里拿出他的衣裳，又把被子掩好,。他把被子裹在身上,，做了起來，開始穿衣服,，我發(fā)現(xiàn)他也像我一樣昨晚是光屁股睡覺的,。

　　他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從媽的被窩里拿出了我的衣裳,。坐到我跟前,，把我連被子帶人抱在懷里，開始給我穿衣服,。

　　“達,，咋們家也買個電視吧”抬頭看向給我穿衣裳的達。

　　“星星家不是有了么,？”達一邊給我穿衣服,，一邊說,。

　　“一天，我和大?？蹿悂碇?，電視演完蘭，星星就怨說我們倆個給看完蘭,，不讓我們看蘭,，我和大海再就沒趷過（去過，ke 感覺足部這個比較符合）,。我們兩個只能在沙堆上耍,。”我說

　　“那碎慫常來咋家吃肉了,，連個電視不讓看蘭,，碎仔仔（zǐ），想挨（方言讀音nái）打蘭,?！边_對我說著話，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媽也可（很,，非常）愛看電視了”我又說。

　　“我倒是想買了,，你爺不讓,。說是浪費錢了”達給我穿上線褲、毛褲和褲子,，又把我的被子拉開,，我打了個寒顫，達快速的給我套上線衣,，讓我面朝他站定,，然后給我穿毛衣。

　　“要不你問你爺趷,，我沒錢,，我工資都花光蘭，你爺有錢了,?！边_對我說。我不知該怎么回答,。這時媽從外面回來了,。

　　“父子兩個商量甚著了?”媽問道?？赡苁情T口聽到了窯里的動靜,。

　　“大帥讓我給他買電視機了,。”達看著媽笑著說到,。

　　“你爺不讓買,，那電視可貴了，你達掙（賺）的工資還要供你上學(xué)了,?！眿寣ξ艺f。

　　聽了媽的話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達笑著看著我,，繼續(xù)幫我穿毛衣。媽也在做著森活（事情）,。達幫我穿好毛衣,，又幫我穿外套。

　　“買了電視,，你就不用趷星星嗟家看電視個蘭,，我也不用給你探路蘭?！蔽铱粗鴭屨f,。達給我穿衣裳的動作明顯一頓，也轉(zhuǎn)頭看向媽,。

　　“咋回事（sì）,？”達問媽

　　“么事。你嫑（biào）聽那哈（hāi胡）說,，碎娃娃害哈（hà，明白,、了解）甚了,。”媽埋怨的看了我一眼,，臉有些發(fā)紅,。用手撩了一下索索（劉海兒），又繼續(xù)干活,。

　　“說”達的語氣有些發(fā)硬,，也不幫我穿衣裳蘭，直勾勾的看著媽,。

　　媽聽到了達的語氣變了,，停止了手上的森活，抬頭看著達,。

　　她倆就這樣相互盯著,，過了幾秒,，媽目光躲閃了一下，繼續(xù)低頭做活,。

　　“星星老子的（爸爸）,，有時有意無意的看我了?！眿尩穆曇魝鱽?，很小聲，好像生怕別人聽到一樣,。

　　“哈哈,，誰讓我婆姨長的俊了?！边_轉(zhuǎn)怒為笑,，表情有些得意。

　　“娃娃在跟前了,，嫑哈說,。”媽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個驢日的也快倒遭（倒霉）的蘭,，我聽單位的人說有人舉報那慫了，剛當(dāng)村長兩年就箍（修）了八碾（孔）石窯,，要說么日鬼（搗鬼）誰信了,。”達說著又繼續(xù)給我穿衣裳,。

　　媽聽了達說的話,，稍微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做活。達幫我把衣裳穿好,，突然趴到我的耳邊,。

　　媽看見達在給我說悄悄話，就停下手,，靜靜地看著我倆,。

　　“你們倆個又說甚了？”,。媽看著達給我說完了,，就問我倆。達讓我不要告訴媽,，所以我緊閉著嘴搖了搖頭,。

　　媽又看向達，達自己穿好后,，坐在炕欄邊穿嚡（鞋）,。

　　“你一陣（一會兒）就曉得（知道,，明白）蘭”達神秘的說。然后把我放在炕欄邊給我穿嚡,。

　　“爺,，做甚著了”我?guī)е_給我的任務(wù)來到了爺家，掀開門簾進去,，看見爺拿著紅紙,，不知要干什么。

　　“準(zhǔn)備寫對子（對聯(lián)）也,，你達起來蘭冇”爺一邊在桌子上整理著紅紙,，一邊對我說。

　　“起來蘭,，那給我穿的衣裳,。”我回道

　　爺還在繼續(xù)裁紙,，做的很細心認真,。紙被他裁成了大大小小的數(shù)張。

　　“爺,，我也想學(xué)寫字了,。”我看著爺說

　　“咋嗟（為什么）打猛子（突然）想學(xué)寫字了,？”爺抬起頭,，笑著看著我。

　　“明年大海要上學(xué)趷蘭,，家里就剩我一個蘭,，不好身（待不住）,?！蔽一卮鸬馈?p>　　“你媽有時不是還在家了么,，再說你不是還能趷星星嗟家趷看電視了么？”爺問道,。

　　“我媽不趷,，我也不想趷?！蔽一卮鸬?。

　　“你媽咋蘭不趷蘭，那不是常趷愛看了么,？”爺疑惑道,。

　　“星星他爸爸?？粗蠛Ｋ麐尭襁涓襁洌\笑）的笑了，大海她媽也給星星他爸爸笑了,?！蔽蚁肓艘幌逻_教給我的話，看著爺說道,。爺聽了我的話,，把手上的東西放下，看著我,，好像有些生氣,。

　　“我媽想看電視就讓我看看星星他爸爸在不，不在才趷了,?！蔽铱匆姞?shù)谋砬椋s緊把達教我的話說完,。

　　爺看著我也不說話,，也不動作就那樣站著。正在做生活的奶聽了我們拉話（là,，說話,，聊天）也朝也邊看過來。爺就那樣站著,，不說話好像在思考什么問題,。

　　“這是誰教你說的話？你達,？”爺突然問我,。

　　“不，不是,?！蔽乙贿厯u頭一邊擺手想極力否認。

　　“我就說你個碎慫常不咋說話,，今天打猛子說這么多,。你趷把你達叫過來，就說我有話問他了,?！睜攲ξ艺f。

　　我聽了爺?shù)脑?，轉(zhuǎn)身趕緊跑去叫我達,，我跑了出來，看見達正在破柴（劈柴）。

　　“達,，達,，我爺叫（讓）我叫你了，說是有話問你了,?！蔽以陔x達還很遠的地方就一邊跑一邊對達說。達聽到我的聲音轉(zhuǎn)過聲來,，把斧子撂地下,，走過來拉著我。

　　“漏沙（露餡）蘭,？”達問我,。

　　“好像是了，爺問我這話誰教我的,。我沒承認,，爺就讓我來叫你蘭?！蔽艺f

　　“那就是漏沙蘭,。沒事，我趷給你爺說,?！边_摸著我的頭頂說。達拉著我的手向爺住的窯洞走去,。

　　“達,，有事了？”達拉著我進門后就問爺,。

　　“咋回事,？”爺問道。

　　“大帥早上我給穿衣裳的時候讓我給他買電視了,。我問咋不趷星星家看趷,，那說星星那個碎慫操怪（搞事情）不讓他看趷，嫌他把電視看完蘭,。還說他媽也不常趷蘭,。我問我婆姨，我婆姨說星星老子（爸爸）的有時候偷看她了,，那不說在（shuǒ zài 舒服）,，趷的時候就讓大帥給探路了，星星老子的不在才趷了,。我就想要不咋家自己買個電視算蘭。我們單位有幾個內(nèi)部指標(biāo),，買的話比出廠價還便宜,，還是大彩電,，現(xiàn)在有幾家都準(zhǔn)備買了。大帥不說這個事撒我也不準(zhǔn)備買,，現(xiàn)在有這個事,，又有這個機會，不如買個算蘭,?！边_把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說了一遍。

　　“那你們單位拿,，要多少錢,？”爺想了一陣看著達問道。

　　“那個彩電原出廠價1300,，現(xiàn)在單位給報銷一部分,，800左右?！边_回答道,。

　　“這么貴？給你娶個婆姨才花了700多（彩禮加其他）,，買個電視就花這么多?星星嗟買電視不是才說花了300來塊錢么,？”爺好像有點生氣問

　　“星星嗟家的是黑白的，好像還是買的二手貨,。單位這回買的是新的,，你想么，單位都是些吃公家飯的,，咋可能買二手黑白電視了么,。再說我娶婆姨都五六年蘭，五六年前和現(xiàn)在能比了,？”達回答道,。并沒有因爺?shù)哪樕兓艞壵f話，爺看著達,，也不說話,。

　　“你們單位就不能再給便宜點？”奶聽見我們說的話問達,。

　　“單位領(lǐng)導(dǎo)才給報的多,。要不這，我那個戰(zhàn)友現(xiàn)在是副所長,，看他能不能幫個忙,，如果能成，也就五六百。現(xiàn)在說好,，四月份（農(nóng)歷）就能拿到,。”達看了爺一眼,，看爺正在看地面就對奶說道,。

　　“要不就給娃買么，咱（zá咋）就這么個孫子,，不給那花錢給誰花了,。再說，嫑因為個電視媳婦（指兒媳婦）叫人個拐跑了,?！蹦搪裨沟?p>　　“媽，我么婆姨不是那號人,?！边_對奶說。

　　“那你問一下你那個戰(zhàn)友,，如果三四百能拿下,，就買，如果不行,，就算求蘭,。”爺想了一陣說,，然后又繼續(xù)裁紙,。達嗯了一聲，低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走，我引上你砸冰趷來,?！边_拉著我的手說，然后給爺和奶打了一聲招呼就帶我出了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