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初兄，明寬兄”,，顧憲成快步迎過去,，目光看向他們身后的馬車，“墨巖兄弟沒有與你們一同過來,？”,。

　　“說好在這里會面的，還沒來么”,，李恕心下也微有些詫異,，他們因為要送李得佑去那邊看皇榜放榜耽擱了一些時間，過來時已經(jīng)有些遲了,，這樣重要的日子,，凌家的人應(yīng)該早就過來了才是，“叔時兄你怎地來了這里”,，顧憲成是陪妹妹參加皇榜大試才來的成都,，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去那邊等著放榜，怎地也跑到貢院這邊來了,。

　　“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跟著她們胡鬧”,，顧憲成拱拱手，“叔時預(yù)祝二位桂榜高中”,。

　　“承叔時兄吉言”,，李恕、陸原神色倒沒顯出多少緊張,，顧憲成這樣名滿江南的大才子和張首輔的長子連今科鄉(xiāng)試都沒有參加,，他們也實在沒有什么好緊張的，大不了下一科再來便是,。這時他們最上心的反而是凌遠(yuǎn)考得如何,，恐怕這也是全成都人最關(guān)心的了,。

　　“來了”。

　　剛閑話了幾句,，一輛馬車在廣場邊停下,，三人迎上去。

　　“陳大人”,，車上下來的是那位一直跟在方將軍身側(cè)的高挑女子,，方將軍的親兵隊長，錦衣衛(wèi)總旗陳四娘（正七品武職）,，身后跟著下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高個子青年,，候了一會兒不見車上再有人下來，“方將軍沒有過來么”,。

　　“將軍另有要事”,，錢四娘今年二十二歲，眉目清秀,，身材比方三娘還要高上一些,，一身素色衣裙在人群里很是顯眼。凌家的這輛馬車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熟悉了,，見凌家的人來了,，眼尖些的便要圍過來說幾句吉利話兒，可一見著這位陳四娘陳大人,，便有些踟躕,，這女子實在殺氣太重，一股血腥氣熏得人透不過氣來,。

　　茗香閣茶樓那一戰(zhàn)事起突然結(jié)束得也很快,，有幸觀戰(zhàn)的人其實并不多，雖然那些在場客人們一個個說得眉飛色舞口沫四濺,，大家也聽得津津有味如癡如醉,，錦衣衛(wèi)第一高手的名頭也眾望所歸地安在了方三娘頭上，可畢竟沒有親眼所見,，全憑想象也想不出個怎樣的精彩來,。那些說書先生說的自然更要精彩許多，可現(xiàn)在又實在沒什么可信度了,。想當(dāng)初‘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就是經(jīng)這些說書先生之口傳出來的,，方將軍的女版猛張飛的形象也算是深入人心了，可待到那日方將軍一現(xiàn)身,，全成都的說書先生差點沒被唾沫星子淹死,，如花似玉出水芙蓉一般的美嬌娘,，竟被說成少了一把絡(luò)腮胡子的張益德,，若是傳出去,，成都人的臉面可就要丟盡了，據(jù)說有好幾個說書先生因此挨了黑拳,。

　　茗香閣一戰(zhàn)沒機(jī)會看到,，可幾日后錦衣衛(wèi)于城北承豐商號貨場圍捕白蓮妖人那一戰(zhàn)，卻是讓全成都城的人都知道了陳四娘這位方將軍麾下第一悍將,，當(dāng)時便是陳四娘第一個攻上白蓮妖人最后據(jù)守的小樓,，斬下了妖人首領(lǐng)的首級，可也是她,，一把火把那小樓給燒了,，男男女女幾十條人命啊，現(xiàn)在想起那一片火海,，那火海中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心下卻還止不住直哆嗦。

　　另有要事,？顧憲成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今兒還有什么事比放榜更重要么。白蓮妖人已全部剿滅,，凌家的案子也已經(jīng)成埃落定,，雖然結(jié)果卻令人唏噓，但畢竟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是不是遠(yuǎn)哥兒回來了,？”，陸原眉頭一挑,，算算日子也確實該到了,，自己怎地把這事兒給忘了。

　　陳四娘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在意那些人的指指點點,。那些人該死，也必須死,，這種事不能讓常斌做,，更不能與方將軍沾上半點干系，那把火她也不會讓其他兄弟搶了去,。只有她才是最合適的人,，因為她是山西人，是山西石州（太原府同知李春芳因石,、失石音相同,，嫌其不祥現(xiàn)已改為永寧州）離石縣人，隆慶元年（1567年）,，蒙古大軍在白蓮妖人協(xié)助下攻破石州,，離石縣也未能幸免,，她一家十余口葬身火海，只有她背著剛剛十歲的弟弟逃了出來,。當(dāng)時只有十六歲的她,，帶著弟弟一路南下，為了生存不得不與人廝殺搏命,，犯下了不少的案子,，后來結(jié)識了常斌等人，才結(jié)伴逃進(jìn)了九絲山,。

　　“姐”,，陳無忌靠過來，“您陪姐夫一同去吧,，我留在這里就可以了,，不會誤了事兒”。

　　“沒事兒,，你若是想過去就過去吧,，記得聽姐夫的，莫要失了禮數(shù)”,，陳四娘溫柔一笑,。她與費全、吳于作,、常斌,、裴顏風(fēng)是結(jié)義兄弟，她行四,，當(dāng)時與弟弟隱姓埋名改用錢姓,，所以就用了錢四娘的名字。常斌曾數(shù)次救過他們兄弟性命,，大哥費全見他們年紀(jì)般配相互間也有意思,，便有意撮合他二人。不成想僰人忽然接受招安,，大哥擔(dān)心僰人會將他們出賣獻(xiàn)給朝廷,，便準(zhǔn)備帶他們離開，因此還與前來勸說的阿大兄弟大戰(zhàn)了一場,，阿大其實當(dāng)時已有意放他們離開,，下手極有分寸，不想常斌意外受傷令他們?nèi)涣袅讼聛?，后來才知道,，常斌是朝廷錦衣衛(wèi)暗樁，故意受傷留下他們，是想保住他們一條命,。一個是兵一個是賊,，本以為兩人的緣份就這么斷了，可后來發(fā)生的事又將他們拉到了一起,。萬成萬大人本已允諾將他們招入錦衣衛(wèi)，在貴州時卻又被陳公公大手一揮全搶了去,，他們自然明白這是方將軍的成全,，心中無不感激。方將軍與她在九絲山時便關(guān)系親密情同姐妹,，特意將她的身世對陳公公說了,，陳公公見他們姐弟身世可憐，收了她作義妹并親自去萬成萬大人那里去給她和常斌提親,，于是這樁親事便定了下來,，順帶著把常斌也搶了過來，為了讓他們早日成婚,，這次他們姐弟和常斌也隨方將軍來到了成都,。

　　“方將軍與那位凌先生成親后，您和姐夫也快成親吧,，我都這么大了,，您莫要老想著我”，這些年來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姐姐在陳無忌心里實際上更多的是扮演了母親的角色,。姐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多了，象她這般年紀(jì)的女子很少還有沒成親的,，是以姐姐與姐夫的婚事是他這個作弟弟的心里最大的事,。

　　見姐姐沒有接話，陳無忌大約也猜到了姐姐的想法,，雙手合十,，“老天保佑凌先生一定要高中啊，可千萬莫耽擱了我姐姐的婚事”,。

　　陳四娘沒好氣地敲了敲弟弟的腦袋,，“你姐夫幾年沒有回家了，家中還有弟弟妹妹,，不見著他們你叫姐夫如何安心”,。

　　“放心，凌先生一定會中舉的”,，這時朱柒領(lǐng)了兩名衙役走過來,。

　　“七哥”。

　　“朱柒兄弟”。顧憲成幾人都笑著迎上去,，“你身子沒有大礙吧,，怎地不多歇息幾日”。

　　“不礙事”,，朱柒拱拱手,，“估計一會兒便要放榜了，墨巖兄弟怎地還沒過來”,。

　　“凌先生今日要回來了”,，眾人看了陳四娘的背影一眼。

　　朱柒點點頭走過去,，壓低了聲音,，“陳大人莫要擔(dān)心，海大人說您是奉了陳鑒陳大人的鈞令,，他老人家會去親自向方將軍解釋”,。陳大人的那一把火把所有的線索都燒了，當(dāng)時他也很是不滿,，費了那么多周折才查出些頭緒,，就這樣被一把火燒沒了，行事也太過魯莽,。不想回去剛發(fā)了幾句牢騷,，卻被三哥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頓，經(jīng)三哥一番解釋才明白過來,，那一把火雖然燒死了幾十個人把所有線索都燒斷了,，但若是沒有那一把火，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冤死,，又會有多少大小官員莫名受到牽連,，首輔大人在四川剛剛鋪開的新政很可能就會因此斷送了。

　　陳四娘點點頭,，圍剿白蓮妖人一戰(zhàn)確是由陳鑒陳大人全權(quán)指揮,，他們西鎮(zhèn)撫司的一隊人馬自也是全部交給了陳大人指揮，方將軍當(dāng)時被四川巡撫羅大人和成都知府耿大人請去商議要事,，根本沒有現(xiàn)身,。不過她燒的那一把火卻不是聽了陳鑒的命令，而是常斌私下拿的主意,，她和龐三爺及兄弟們對都不會對他的話生出一絲懷疑?，F(xiàn)在那個陳鑒既然愿意出來扛事兒，那就讓他扛好了,，反正這份大功本來就是他的,。他能陪同首輔大人的公子來成都,，自然是首輔大人一系的人，有首輔大人在背后撐著,，當(dāng)不會有什么事兒,。最為重要的是，這樣就能徹底將方將軍撇開了,，常斌要這樣做,，想來也是為此?！靶∑咝值?，吳于作是我二哥，略通些醫(yī)術(shù),，有時間找他看看,，還是小心為好”,。

　　“謝陳大人”,，朱柒又向顧憲成幾人拱拱手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貢院大門緩緩打開。

　　陳四娘抬步走過去,，顧憲成幾人連忙跟上,。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癸酉科鄉(xiāng)試，參試五千四百七十六人,，實錄二百八十六名”,，今科鄉(xiāng)試主考官之一王錫爵，領(lǐng)著一眾提學(xué)道大小官員肅立在貢院大門前,，待喧嘩聲漸漸安靜下來,，按按手，“如有疑義可調(diào)卷申訴,，本官有十天時間”,。

　　“我等無有疑義”，海大人主考,，若敢說有問題,，那也一定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