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黑暗中的臉
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目光了,。
長年以來,女巫堅強的形象不過是一層偽裝,真正的維爾莉特一直在為自己的才能感到自卑與茫然,。
這是上天注定的,,無法改變的事實,。
過去按捺在心底的煩悶,,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盡數(shù)涌上她的心頭,就連迫在眉睫的危機感都因此淡了下去,。
維爾莉特閉上了眼,,努力讓自己不去思考這方面的事情。
漂浮著無數(shù)灰塵的空氣,,冰冷的地面,,堅硬的木板床……這里被廢棄已有一段時間,無人居住,,狹窄昏暗的房間內(nèi)散發(fā)著古怪的沉郁氣味,和女巫平日里在湖邊別墅居住的日子相比起來,,這里的環(huán)境實在稱不上好,。
好在維爾莉特并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比這更惡劣的野外環(huán)境,、只能在洞窟甚至森林里休憩的經(jīng)歷亦不止一次,。
大概是因為太過疲憊的緣故,,在閉上眼睛不久,她的思維便一點點滑入到深沉的夢境之中,。
……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隱約聽見從耳畔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有老鼠或是蟑螂在旁邊爬過,。
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與沉浸在漆黑海洋中的家具床鋪的輪廓,,以及……
一張看不清的人臉,。
*
維爾莉特雖然在第一時間感到慌亂,但她更清楚的是眼下該做什么,。
她表面上沒有任何動作,,實際則冷靜地利用靈視能力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全身上下,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異常,,包括身上的衣裙鞋子都沒有被人觸碰過的痕跡,。
少女悄悄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入裙擺內(nèi)側(cè),,從隱藏的口袋中抓住一把施法材料——對于巫師們來說,,就算不借用任何煉金道具或材料,雙手空空同樣是能施法的,。但一部分特殊的材料確實能強化魔法的效果和節(jié)省巫師們的魔力,。
維爾莉特的視線往四周逡巡。
夜色流淌在房間內(nèi),,靜謐的黑暗籠罩著床鋪,,陳舊的家具,和破爛的墻面,,萬籟俱靜,,就連從白天踏上底層的土地開始就始終沒有斷絕的怪物們的嘶吼聲,都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變得異常模糊和飄渺,。
只有不遠處的這雙眼睛,在窗外投進來的渺茫光亮里,,閃爍著蒼白的微光,。
她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外面沒有其他人的聲音,。酣睡的呼嚕聲或是呼吸聲,,全都聽不到了。
......他們?nèi)ツ牧耍?p> 維爾莉特心中警惕起來,,她不再猶豫,,起身后迅速做出了標準的施法動作,,朝著對方低喝道。
“你是誰,?,!”
說話的同時,女巫的手指上已經(jīng)纏繞上了明亮的火光,。這火苗迎風便漲,,倏忽間照亮了房間內(nèi)的黑暗,同時亦照亮了那雙蒼白眼睛的主人的臉孔,。
“愛德華小姐……咳咳,,是我......”
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中年男人一邊咳嗽,一邊發(fā)出虛弱的聲音,。
“主管先生,?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維爾莉特并沒有放松戒備,。
“其他人呢,?”
中年男人將手放在嘴邊,拼命咳嗽著,,簡直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來那般用力,,一時間沒有力氣回答她的問題,過了好久,,他才喘了口氣,,火光中男性的臉像死人那般毫無血色,他輕聲說道,。
“別擔心,,您知道我沒有能力威脅到您......更何況,您看見了嗎,?我現(xiàn)在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女巫碧綠色的澄澈瞳孔,,像貓兒般微微放大,。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街區(qū)主管身上的外套變得破破爛爛,,沾滿血跡,,手腳和臉旁上都有明顯的青紫痕跡,看起來還很新鮮,,顯然是前不久被人毆打后留下來的,;他的胸口有一道巨大的傷痕,伴隨著呼吸微弱起伏著。裸露出來的傷口附近,,已經(jīng)凝固的血漿,在火焰躍動的光芒中呈現(xiàn)出骯臟的深褐色,。
毫無疑問,,這是能讓人昏迷、甚至死去的重傷,。
“你......難道說......”
維爾莉特很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內(nèi)心頓時升騰起了怒火。
“就在半小時前,,我被您的同伴們踢醒,,然后被叫出這棟房子,狠狠地揍了一頓......”
中年男人苦笑著說道,。
“我不敢反抗,,因為我知道反抗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只會讓我受到更嚴重的傷害和更痛苦的折磨...他們把我揍得半死后,,將瀕臨昏迷的我扔到廢墟里面,,打算就這樣將我喂給那群邪魔?!?p> “你知道,,那群怪物們的鼻子很靈敏,對血腥味特別敏感,,我又不能動彈,。他們做得一點兒都沒錯,就算放著不管,,我遲早會被怪物們分尸后吃掉,。”
維爾莉特放在裙擺上的纖手,,下意識地攥緊,。
“……然后呢?我為什么只看到你,,沒有看到他們,?”
“他們不在這里,而且恐怕再也回不來了,。只有我堅持著回到這里……咳咳,,我必須將真相告訴你,這是對您恩情的報答,?!?p> 主管先生的瞳孔中流露出晦暗的顏色,像是在嘲笑著自己的人生,。
“……因為我很清楚,,在那群人中,,只有將我看作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陰溝里的老鼠,?!?p> 其實鄧肯他......
維爾莉特剛這么想的時候,對方接下來說的話令她大吃一驚——
“您必須趕緊離開這里,?!?p> 中年男人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和您看起來關(guān)系很好的,,那個叫鄧肯·戴維的人,,其實是隱藏在隊伍里的叛徒,他一直心懷叵測……甚至那個在幕后操縱邪魔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
在震驚過后,維爾莉特有些茫然,。
她下意識地想要想大聲呵斥這個污蔑自己朋友的人,,但是看著眼前這個可憐人那凄慘的模樣,以及他那雙完全不像是說謊的認真眼睛,,女巫什么都說不出來,。
到底......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中年男人并沒有急匆匆地讓自己離開,,而是語速很快地開始解釋起來,。
“其實我并沒有真的昏死過去,在那群人離開后,,醒來的我就想爬到別的地方去,,至少要待在一個不會被吃掉的地方,”
“結(jié)果,,在半路上,,我發(fā)現(xiàn)那三個人就停留在距離這里不遠處的廢墟里。我覺得很奇怪,,想要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和自己的同伴——那個叫鄧肯·戴維的男人對峙?!?p> “......不,,說是‘對峙’有點不太準確吧,他們顯然很害怕這個男人,,就像我一直在害怕他們那樣,。三個人的手腳都哆哆嗦嗦的,但大概是因為不想死,才選擇不得不和他戰(zhàn)斗,?!?p> “等我靠近后,我才聽見其中一個人大聲對鄧肯說著‘你為什么要背叛老師,、背叛魔塔,,和外人勾結(jié)!’之類的話,。”
“然后我才注意到……咳咳,,在那個男人的背后,,明明跟著一大群邪魔,卻完全沒有進攻他的意思,,看起來更像是在護送他,、為他引路。我不清楚他晚上出來的原因,,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維爾莉特沒有說話,,臉龐卻逐漸變得冰冷,。
“那個人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可能是懶得對無關(guān)緊要的小角色解釋吧,。他只是讓他們快點動手,。那群家伙完全不是鄧肯·戴維的對手,沒幾個回合就被打倒了,?!?p> “我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了。我不知道那三個人的結(jié)局是什么,,但恐怕不會太好,。就我看來,那個男人在事情暴露后,,肯定是想要殺人滅口了,。所以如果您不快點離開這里的話……咳咳,說不定會遭遇毒手……”
“愛德華小姐,,請相信我,,我沒有說謊......”
還沒等他說完,一直保持緘默的維爾莉特開口打斷了他,。
金發(fā)女孩既沒有表現(xiàn)得憤怒或是難以置信,,亦沒有為此感到悲傷的樣子。此時的她表現(xiàn)的很冷靜,并且態(tài)度十分認真地說道,。
“我知道了,。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會離開的?,F(xiàn)在就離開,。”
女巫從床上站起來,,放輕腳步走到房間邊上,,往外側(cè)望了一眼。映入她眼簾的,,果然是空蕩蕩的昏暗房間,。
“你看到那三人被鄧肯·戴維打倒,是在什么時候,?”
“我爬到這里用了五分鐘左右......”中年人努力回想著,,“所以應(yīng)該是在十分鐘分鐘之前?!?p> “看來即使算上處理尸體,,剩下的時間也不算多了?!?p> 維爾莉特說,。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像條癩皮狗那樣躺在地上,就連行動都已經(jīng)很艱難的中年男子,。
“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里,。”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露出復(fù)雜的眼神,。
“……愛德華小姐,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愿意像我這樣的人伸出援手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
“這不是沒有條件的,。不過,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了,?!?p> “......什么問題?”
維爾莉特深吸了一口氣,。
——“你到底是怎么從鄧肯·戴維那里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