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覺清看著面前堆成山的公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他這個弟弟,,年方十四,且先不說玩心太重,就說能力這方面,是萬萬沒辦法僅憑一己之力來打理公務(wù)的,所以他被自己的母親勒令來協(xié)助弟弟,。
因?yàn)榉指籼茫X得自己的母親十分陌生,,眼中再沒了記憶中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算計與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疲憊。
也許,,她也想過放棄,,但是逐漸被權(quán)利迷昏了眼,又或許是踏出一步就無法回頭,,只能隨著暗流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是否,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模樣,?
他明明只想,,與自己的妻兒平平淡淡地度過余下的時光啊……
門外傳來了雜亂腳步聲,徐覺清收回了心緒,。
“覺清啊,,是娘?!遍T外的人輕輕敲著門,。
徐覺清趕忙起身去開門。
“不知這么晚了,,母親找覺清可是有什么要事嗎,?”徐覺清扶著母親坐到了椅子上。
“無事,,就是想來看看你,。”儀妃——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之為太后——如此說道,。
徐覺清發(fā)覺,自己母親的額前的發(fā)已經(jīng)染了些白色,。沒想到,,這一別二十多年,再見面時她竟已經(jīng)開始變老,。
徐覺清為母親倒了杯清茶奉了上來,。自混亂之后,他們母子二人還從未像這樣單獨(dú)相處過,。
太后接過茶杯,,看著杯中清澈的茶水愣了神。
“母親,?怎么了?”
在聽到徐覺清的話后,,太后才回過神來,。她微微一笑,“無事,?!倍髮⒉杷伙嫸M。
徐覺清看得出來,,那是一抹苦笑,。
太后將茶杯輕輕放到了桌子上,。
“覺清啊,這些時日,,多虧了你,,娘才能熬過難關(guān)?!?p> “母親說的是哪里的話,?覺清惶恐?!?p> 短短的兩句對話,,他們二人便知,過去那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
“明日,我便讓軒兒下旨,,封你為齊王,。”太后的語氣很是強(qiáng)硬,,她不希望他拒絕,。
他不想要功名利祿,但他不能拒絕?,F(xiàn)在,,是自己的母親權(quán)力最大,只要她下令,,胡慕笙便會有危險,。她現(xiàn)在在司徒府中,而司徒府也的確是個最佳的傍身之處,。
“是,。”徐覺清順從地回應(yīng),,“多謝母親,。”
“等封了齊王,,你便將衡兒接過來吧,。”太后知道自己的兒子有一個孩子,,還是個男孩,,她可以接納這個孩子,可她不想要一個沒用的兒媳,,“我看,,殷家那個名喚蘭夕的丫頭溫婉可人,,不如……”
這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徐覺清急忙打斷她的話:“母親,,您知道的,!我與笙笙十分恩愛?!?p> “恩愛,?”太后的語氣帶上了些許的嚴(yán)厲,“恩愛能給你帶來什么好處,?倘若她胡家沒有倒,,我興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xiàn)在,,她沒有資格入住你的齊王府,!”
“可她畢竟是孩兒的結(jié)發(fā)妻!”
“我也是你父親的結(jié)發(fā)妻,!”
話說到死胡同了,,太后的身軀微顫了一下。
她已經(jīng)盡量避免去想那個人了,,可是一見到自己的孩子,,他的面孔就會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
世間恩愛人,,恩愛幾何多,?黑發(fā)久別離,白發(fā)人未還,。雖得共枕眠,,不得浮生怨。來世若相見,,只求生生伴,。
沒有徐堇傳的每一天,都是難熬的,,可熬著熬著,,她便也習(xí)慣了。這個名字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再也得不到續(xù)章了。
太后緩緩?fù)鲁鲆豢跉?,仿佛這樣能緩解內(nèi)心那個本該早就痊愈的傷口又一次帶來的疼痛。
如果當(dāng)初,,堇傳的權(quán)力再大些是不是就能保護(hù)好自己了呢,?
太后也許沒有意識到,,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一個怪圈里了,她覺得只要擁有了權(quán)利就擁有了一切,,包括感情,。
“覺清,只有娶了殷氏女,,才能穩(wěn)固你的地位,,才能在這混亂朝堂中活下去,并且保護(hù)好你弟弟,?!碧缶徍土苏Z氣,說的好似真的是為了他好一般,,除了最后一句話,。
他的弟弟,?同母異父的弟弟,?他的母親憑什么就認(rèn)為他會接納這個弟弟?
好,,退一萬步來講,,讓他接納弟弟,,可以,但是讓他娶別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母親,,這是我的底線?!毙煊X清堅持道,,“我的妻子自始至終都只有胡慕笙一人,母親若是要殷家的勢力,,將殷蘭夕娶來做妾便罷,。”
“你,!”太后被氣到了,,她伸手指著不成器的兒子,“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你若乖乖娶了殷蘭夕,,我便能饒了那個胡慕笙,若不肯,,哼,,你自然是知道后果的。”
徐覺清縮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住,。又是這個威脅,,無奈的是,他的母親現(xiàn)如今是有這個能力做到的,。難道只有將母親……徐覺清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用胡慕笙的性命相要挾,徐覺清只得隱忍下來,,“是,,母親,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知道就好?!碧蟛辉冈俅氯?,于是起身,向門口走去,。畢竟再多待一分一秒,,她腦海中的那個面孔就愈加清晰。
徐覺清輕聲道:“母親,,你還記得父親的模樣嗎,?”
他低著頭,看著拖在地面上暗金色袍角停下了,。
太后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沒辦法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徐覺清雙手抱拳行禮,,聲音恢復(fù)了正常大小:“恭送太后,?!?p> 太后眼眶中的淚終是落了下來。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叫自己母親了,,而她也再聽不到有人叫自己辭兒了。
莫氏,,名辭,。
徐氏,名堇傳,。
世間再無徐堇傳與莫辭,,有的只是這大嵐王朝的太后莫遲行,。
她任由淚痕留在臉上,推門而出,。即便被人看到自己在哭,,有又何妨,?無人敢置喙,。
待送走太后后,徐覺清慌忙找出紙筆,,給胡慕笙寫了一封信,,又托人給送到了司徒府。
信送到時,,胡慕笙已經(jīng)睡下了,,司徒慕想將信代收下,送信的人因遵從著徐覺清的命令,,沒有給,,愣是在胡慕笙門外等了一夜。
于是第二天一早,,胡慕笙出門就收到了那封信,。通篇讀完后,她整顆心都涼了,。
手上薄薄的紙仿佛千斤重,,直墜得她手臂發(fā)麻。腦袋嗡嗡作響,,是她死命撐著才沒有一下子暈過去,。
他要娶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