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覺得今夜有些不同。
和往常一樣,，他們穿上了制服,。和往常一樣,，他們登上卡車奔向了又一場生死舞會,。硝煙與彈殼——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
可是今晚……今晚好像很不一樣,，林陌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好像試著在外面回憶家中的燃氣閥門,，無法確信但又難以忽略，這種隱約的直覺讓林陌十分不安,。
掃一眼周圍沉默的隊員們,，所有人都在默默享受著行動前最后的“寂靜時刻”——這是一個斯沃特內(nèi)部笑話，說的是從登上載具到抵達任務現(xiàn)場的這段路程,，在這期間車廂內(nèi)通常不會有人說話：十名全副武裝,、渾身上下只露出雙眼的SWAT成員，十個相同的坐姿與持槍姿態(tài),，以及十張緊閉的一言不發(fā)的嘴……寂靜時刻,，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斯沃特成員執(zhí)行任務前的慣例，隊員們甚至會在登上載具前互相打趣,，誰頂不住壓力最先講話,，誰就負責請任務結(jié)束后的第一輪啤酒。
按照以往,，林陌通常是不會成為這唯一的“幸運兒”的,，可今天，他忽然想說些什么,，哪怕事后必須付出一輪酒錢的代價,，只要能暫時遺忘那些纏繞著自己思緒的事……
關(guān)于蒂娜的事。
“嘿,，專心點兒,，伙計?！睋u搖頭將這些思緒清出腦海,，眼下分散注意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在行動中哪怕是一瞬間的失神,，往往就會將事情帶向完全不同的結(jié)局。
“全體成員注意,，距離任務啟動還有4分鐘,。”戰(zhàn)術(shù)頭盔內(nèi)傳來分局指揮中心的通訊,。與此同時,，卡車微微一滯停止了前進——寂靜時刻結(jié)束了。
“動起來,！”林陌站起身推開車門,，和往常一樣跳下車廂，斯沃特隊員們緊跟在他身后,。
夜色,，像墨一般漆黑沉重,。今晚不是個好天氣，四下里一絲風也沒有,，既無星光也無月光,，這讓林陌忽然想起一句天朝俗語：“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p> 而今夜，也必將蒙上一層血色,。
沿著低矮的圍墻移動,，林陌平端起手中裝有內(nèi)紅點瞄具與消音器的MP5，視線鎖定住前方拐角,。FBI的偵查手段的確不同凡響,，林陌懷疑就算是在碼頭上工作了幾年的人也未必知曉這條捷徑。三個小時前,，林陌與洛城警署全體SWAT成員們共同聽取了任務簡報——六支分隊,，四個不同的目標，但最終指向的結(jié)局都只有一個,。
很快,，一扇緊鎖的后門出現(xiàn)在林陌眼前——指定突破口已經(jīng)抵達。隊員們迅速而默契地分散為兩列,，于入口兩側(cè)待命并開始警戒,。根據(jù)FBI制定的路線規(guī)劃圖來看，眼前這扇門屬于碼頭上一幢只有兩層樓的小型辦公建筑,，也是本次任務中林陌和隊員們負責清理的目標,。
“A小組抵達突破點?！绷帜鞍醋☆^盔側(cè)面的無線電低聲道,。按照作戰(zhàn)計劃，自己的小隊需要肅清守衛(wèi)在辦公樓里的所有敵對目標,；第二,、第三分隊負責清理安保室和倉庫；第四分隊充當狙擊小組,，占據(jù)周邊的制高點提供火力掩護,；此外還有兩個分隊潛伏于碼頭外圍，隨時準備提供側(cè)援并消滅視線內(nèi)任何落單的敵人,。而當所有建筑都清理完畢后,，他們就將一舉奪下存放著目標物品的中央空地。
“他們還說這只是個普通的碼頭……”凱文在一旁低聲說,，“這特么分明是個小型堡壘,?！?p> “戴米安·韋伯藏著的東西，你永遠也不會想知道那是什么,?！绷帜耙黄^，“到你了,，德里克,。”
“明白,?！鄙砩蠑y帶著戰(zhàn)術(shù)包的德里克收回沖鋒槍，取出幾乎跟成年人手臂一般粗長的特種剪鎖鉗——經(jīng)典的特警破門裝備之一,，配合液壓甚至能夠剪斷鋼筋,。
“全體SWAT成員注意，外部防線已建立完畢,，紅外成像顯示你們所在區(qū)域有敵對目標若干,。”西蒙警長專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任何不明身份人員均被視為敵對,，你們被授權(quán)主動射擊視野內(nèi)一切敵對目標?！?p> “Shoot?to?kill,？”林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種授權(quán)類型在SWAT的任務中其實并不常見,，畢竟迅速,、精準、低損傷才是斯沃特行動的一貫宗旨,，這也就是為什么從某種意義上說,，特警的工作甚至比士兵更加艱難。
海浪的潮音從遠方傳來,，四周一片寂靜,，碼頭里的人尚未察覺自己已被看不見的網(wǎng)包圍。離開警局前,，尤倫探員特地告知了他們目標區(qū)域的狀態(tài)評估——情況確實不容樂觀，整個碼頭的夜間守衛(wèi)人數(shù)超過三十人,，并且全部經(jīng)過武裝,，主要以溫徹斯特和烏茲沖鋒槍為主，而這些守衛(wèi)經(jīng)辨認幾乎都是戴米安·韋伯操控的地下幫派的打手,。
“各部門已就位……”隨著西蒙沉聲說,，無線電內(nèi)一陣凝重的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說出拉開序幕的致詞，就像引爆火藥桶的那一絲火星,。
“行動開始,。”
“咔噠”一聲輕響,，德里克剪開了鎖扣,，突破正式開始。
進入一間充滿敵情的建筑是種奇特的體驗,，知道或許下個角落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在等待……林陌和隊員們穿過門后昏暗的走廊,，并在連接過道的樓梯前分手，由德里克率領四名成員前往底層另一端的階梯,。從這里開始他們將分別清理每一層的左右區(qū)域,，直至整棟建筑都宣告安全。
“是啊,，所以我現(xiàn)在只能等著老家伙快點嗝屁……”樓梯間上傳來某人悠閑的說話聲,，林陌抬手示意隊伍停止前行，同時凱文取出光纖窺視鏡,，將管狀的探頭從樓梯拐彎處的護手中間伸出,，隨后他收起設備，向其他隊員們豎起一根手指……
短促細微的槍聲閃過,，樓梯上傳來人體倒地時的悶響,。幽靈般的SWAT隊員們迅速登上二樓，警戒四周并將尸體拖到角落里,，林陌還順便好心地替這家伙掛斷電話并關(guān)掉了手機,。
“B小組，紅外成像顯示你前方拐角處有兩名敵人,?！蔽髅删L在無線電中提醒道。B小組——那是由米凱拉的分隊所擔當?shù)慕M別,。
“收到,。狙擊小組，你們的視野中采集到目標了嗎,？”米凱拉的聲音隨即響起,。
“5號狙擊點已獲得目標視野。需要幫忙嗎,？”某個狙擊手回應道,。
“請吧?！?p> 倉庫方向傳來兩聲細微的碎裂聲,，隨后依然是一片寂靜……
“目標已消滅,，你們可以前進?！?p> 沒有驚心動魄的槍戰(zhàn),，更沒有吶喊、悲泣與慘叫,，一次隱秘而細致的清掃工作就這樣在夜色籠罩下悄然進行著……
三分鐘后,，辦公樓二層值班室。
“……緊接著小牛隊再次發(fā)起進攻,，哦,，老天，那真是一個冒險的長傳……”電視里重播著NBA球賽,，靠坐在轉(zhuǎn)椅里的兩名保安正大嚼著雞肉火腿三明治,，漆黑的“烏茲”沖鋒槍就擺放在堆滿食盒和可樂杯的桌面上?？瓷先ビ质且粋€平靜安逸的夜晚,。
“好，傳球,！就差一點……TMD,！”眼見小牛隊的攻勢又一次被攔截，其中一位顯然是支持者的守衛(wèi)有些坐不住了,，把三明治扔回盒子里,，罵罵咧咧地站起來走向洗手間。
“我去方便一下,，記得幫我看著點進球,。”
“嗯哼,?！绷硪幻匦l(wèi)漫不經(jīng)心地道，兩眼眨也不眨地緊盯住屏幕,。很快,，旁邊的廁所里傳出一陣強勁的流水聲，隨后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然而電視機前的守衛(wèi)絲毫沒有察覺,，因為屏幕里小牛隊的主力成員正控球晃過對方后衛(wèi)，緊接著一個漂亮的躍起上籃,，苦大仇深地將球狠狠灌進了筐內(nèi),。
“哈里森！！,！”守衛(wèi)高舉起插有吸管的杯子發(fā)出一聲歡呼，“嘿,，斯派基,！快把你那根活兒揣好滾出來，你快要錯過好戲了,！”
然而,，身后并未響起斯派基那帶著臟字的回應。
“我說你到底在……”守衛(wèi)放下杯子扭過頭,，可剎那間映入眼簾的,，卻是數(shù)個漆黑可怖的身影，如鬼魂一般佇立在昏暗的燈光下……緊接著槍口火花一閃,，他便失去了自己在這世上的最后意識,。
“晚安，先生們,?！绷帜吧锨皺z查了一下仰面癱坐在扶手椅里的尸體。雖然早已得知到這里防守森嚴,，但過去幾分鐘的清掃工作仍比A組成員們預料中更加棘手……
盡管如此,，他們依舊出色地完成了，一如既往,。
門外傳來微弱的腳步聲,，德里克以及另外四名隊員進入辦公室，他們的出現(xiàn)象征著整棟建筑已經(jīng)清掃完畢,。
“還是你們先到了,，”德里克掃了一眼電視屏幕，在窗口前蹲下,，“我支持開拓者,。”
“守好你的區(qū)域,?！标犖橹醒耄帜霸俅谓油藷o線電,，“這里是A小組,，樓房清理完畢，請確認,?！?p> “紅外成像中沒有可見的殘余威脅，干得不錯，”通訊中很快傳來答復,，“其余組別,，你們的情況如何？”
“倉庫及周邊清掃完成,，十秒鐘后到達第二指定位置,。”
“安保室清掃完成,，已經(jīng)控制監(jiān)控設備,。”
“很好,，狙擊小組,，該你們動手了?！?p> “收到,。”
裝有消音器的小口徑狙擊步槍一次又一次開火,，林陌半跪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注視著碼頭上巡邏的守衛(wèi)們一個個倒下。那代表他們最終目標的紅色集裝箱正安靜地躺在空地角落,，猶如等候開啟的潘多拉魔盒……
“Checkmate.”伴隨著最后一個目標被抹除,，林陌輕聲說。
“碼頭安全,，你們可以行動,。”
“很好,，繼續(xù)警戒周邊區(qū)域,，直升機前往碼頭提供空中掩護?！被蛟S只是錯覺,，可林陌覺得西蒙警長的聲音似乎在微微顫抖，就像一名指揮戰(zhàn)局的統(tǒng)帥因為感受到了勝利前緊繃的張力而興奮不已,。
“全體成員注意……”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開啟行動最終階段的號令……
“開始突破,！”
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由遠及近,，林陌倏然起身，和其他隊員們一起縱身奔跑,，同時舉槍幾發(fā)點射,。
“嘩啦——”落地窗應聲而碎，SWAT隊員們躍出房間，直升機呼嘯著從他們頭頂?shù)囊箍罩新舆^,，宛如漆黑的獵鷹,。
一聲悶響，他們掉落在雨棚表層滑向地面,，落地的剎那林陌屈膝穩(wěn)住身形,，同時端起槍快速掃視散落著尸體的空曠碼頭。
“戰(zhàn)術(shù)編隊,，快！”訓練有素的第一分隊成員們反應迅速,，立刻組成毫無死角的全方位火力陣型,。林陌抬眼望去——第二分隊的成員們正從另一個方向進入空地。?
無線電中一聲聲“Clear”伴隨著腳步聲此起彼伏,，直升機盤旋在眾人頭頂,。原本空寂的碼頭頃刻間熱鬧起來。
“直升機,，你視線中有任何可見的威脅嗎,？”一絲莫名的悸動涌上心頭，使林陌忍不住問道,。上一次自己出現(xiàn)這種感覺時,，他們正在參與一起逮捕行動，凱文險些被躲草叢里的嫌犯爆了頭,，但林陌將他撲開了,。
直升機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彎，機體前方的探照燈四處移動,，機艙兩側(cè)端坐著手持輕機槍的SWAT隊員,。
“一切正常，放心,，我盯著你們呢,。”駕駛員從高處沖林陌豎起大拇指,，然而卻只令后者感覺愈發(fā)不安,，他敢用自己的年終獎金打賭——有什么事不對勁。
“A小組,，目標物品就在前方,，立刻上前確認貨物，其余人繼續(xù)留意四周,?！?p> “收到。”盡管悸動的感覺在逐漸增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因此林陌也只能帶著隊員們繼續(xù)往集裝箱移動,。此時米凱拉已經(jīng)指揮第二分隊在目標物品周圍筑起防線,，倘若一切順利，他們的行動將在不到六十秒后宣告結(jié)束,。
“散開,，警戒四周！”揮手示意隊員們各自分散,，林陌高聲下令,，“凱文，德里克,，打開箱門,。”
“你覺得里面是什么,？”米凱拉走上前問,。即使穿著SWAT的全套裝備，她看上去依舊如此迷人,。
“很快我們就會清楚了,。”林陌打開槍支導軌上的戰(zhàn)術(shù)手電,，與凱文及德里克交換了一個簡短的眼神,，就像過去許多次他們站在某扇被匪徒瞄準的大門外，或即將爆炸的車庫前那樣,。
門栓解鎖,，槍械預備。凱文與德里克點點頭,，默契地同時拉開箱門,，林陌和米凱拉端起MP5，兩道手電的光束刺破黑暗直射集裝箱內(nèi)部……
只可惜,，里面什么也沒有,。沒有貨物、沒有武器,、也沒有被藏在稀奇古怪的包裝中的毒品……空蕩地甚至讓人以為那根本就是個玩笑,。
即使看不見米凱拉面罩下的臉，林陌也敢肯定后者現(xiàn)在的表情肯定十分難看——因為自己也是如此,。
“警局,，目標物品丟失,，集裝箱里是空的?！绷帜敖油o線電,，回報出這個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變數(shù)。
“什么,？”西蒙聽上去就好像被人偷走了感恩節(jié)火雞,，“這不可能！他們明明已經(jīng)裝載了貨物……等等,，讓我和尤倫探員確認一下……”
“啪,！”
清脆的槍聲劃過眾人頭頂，不遠處一名斯沃特隊員悶哼一聲,，猝然倒下,。而在其他人愣神的一剎那，林陌已然做出了反應,。
“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