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不到,,二人便進(jìn)了濟南府,。這濟南府北近中京大興府,西接河洛一帶中原腹地,,東出大海,,南連江淮繁榮之地,為水陸交通之要沖,,兼以鹽運發(fā)達(dá),,故繁華情狀,,絕非泰安軍奉符縣可比。且濟南府在山東東路,,素以泉水出名,,僅以史籍上出名的泉水計,便有一百余處,,遑論其余小小莫名的泉水了,。
素心道長原先老家便在濟南府,,因此在教他學(xué)習(xí)功課時每每提起濟南風(fēng)景,無不會心一笑,,更令葉心傳神往,。他們牽著馬,進(jìn)了城中,。市集上人聲嘈雜,,葉心傳看到什么東西都覺得新鮮,要拿給姐姐看,。葉心怡總是擺一擺手,笑而不語,。行不多久,,便到了大明湖畔。大明湖湖水清澈,,四面環(huán)柳,,因天朗氣清,一望碧藍(lán),,映在水里也清晰得緊,。湖光山色,,見之一面,已是心曠神怡,,難怪乎師父日夜懸想,。
二人在大明湖畔,找了一處客棧下榻,。
葉心怡道:“心傳,,十二年前,爹爹送你去了泰山之后,,獨自回到這里,,一個月后便過世了。陸大伯替他安排了后事,,墳塋就在大明湖畔,,明日我們一同去拜一拜,。今日姐姐有些乏了,許是路途上感了風(fēng)寒,。你一個人在城中轉(zhuǎn)轉(zhuǎn)罷?!?p> 葉心傳答應(yīng)道:“知道了?!?p> 葉心怡獨自回房安歇,。葉心傳在房中坐了一會兒,深感無聊,,便獨自走出客棧,。湖畔涼風(fēng)陣陣,,云青欲雨。行人熙熙攘攘,遠(yuǎn)岸是煙柳畫橋,,各色商販云集于此,俱是葉心傳生平未見,。
葉心傳心道:“師傅曾寫詩說,,滿城盡是沙堤繞,唯一人心在水煙,。果不其然,,大家游覽大明湖,眼中所見,、心中所想各不相同,,哪有心思管別人想些什么?可不就是‘唯一人心在水煙’么,?”
他沿著湖畔一路北上,,走了大約三四里路,周圍行人漸漸稀少,。再往前走,,是一片松林,一條筆直的石板路直通城外,,目光盡頭即是重重峻嶺,,隱在一層如紗薄霧當(dāng)中,。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女子尖叫,不遠(yuǎn)處四個彪形大漢走出松林,,正往東邊走去。走在中間的一個漢子肩上負(fù)著一個東西,,那東西似乎在不斷晃動,。
葉心傳定睛一看,竟是一年輕女孩,,仔細(xì)望去,,那女孩的衣著打扮甚是熟悉。他忽然想起,,那正是姐弟二人在城外見到的女孩,。
那女孩使勁揮動雙臂,對著他大喊大叫,,說的是胡漢交雜的語言,。葉心傳聽不明白,便雙足一點,,飛身而出,,不一會兒便到了那幾個大漢四五丈外。
那女孩叫道:“小法師……救我……烏力吉……哈斯圖……”
葉心傳暗笑道:“這韃子小女孩沒見過漢人功夫,,以為我是個小法師,,真是有趣!”朗聲道:“幾位大叔,,這位姑娘是在下朋友,,不知何以被幾位抓住了,?”
四人回頭望去,,見到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其中一人揮了揮手,,說道:“誰家的小孩兒,?去那邊玩兒去!”
將女孩負(fù)在身后的大漢見他剛才還在百丈以外,,倏爾即到了四人面前,,必是身懷上等輕功,于是恭敬地說道:“鄙人姓蕭,,這位姑娘是我家小姐,。小姐性子頑皮,獨自離家出走,。我們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她,。小兄弟是小姐朋友,,即是鄙人的朋友。今日蕭某等人有要事,,改日請登門作客,。”
他聲音低沉渾厚,,這幾句話又說得十分客氣,。
那女孩掙扎道:“我不是……他們是壞人!”
葉心傳道:“我與這位小姐也是相識不久,,不知道她是哪戶人家的千金,?”
那姓蕭的漢子回道:“如此請恕在下無可奉告。告辭,!”
四個人轉(zhuǎn)身即向前行,,不覺間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只見他們邁開大步,,不多時便走出好遠(yuǎn),,看起來似乎毫不費力。
葉心傳緊隨而上,,擋在他們面前,,說道:“在下不知各位身份,絕不能讓你們帶走我這位朋友,?!?p> 那姓蕭的漢子道:“小兄弟想怎么樣?”
那女孩叫道:“你會法術(shù)……大姐姐……塔路阿……”
葉心傳道:“為今之計,,請各位與我同去官府一趟,。”
那姓蕭的漢子道:“如此甚好,,蕭某正有此意,。”他立刻便答應(yīng)了,,倒讓葉心傳意想不到,。
那女孩叫道:“不能去!不能去,!”說罷張口向那人肩上咬去,。那人肩上受痛,在她背后一抓,,便將她高高抬起,。那女孩雙足抵在那人胸口上,用力一踢,,身體向前躍出,,落在七八尺外,,在地上翻了幾翻,便即站起,,手腳甚是靈活,。
那漢子道:“小姐,主人讓小的們無論用什么手段都要帶你回去,。小的們不敢對小姐用強,,請小姐體諒小的們用心,多多配合,?!?p> 那女孩幾步便跳到了葉心傳面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說道:“我跟他回去,。”接著說了一段胡語,。
那姓蕭的漢子面色為難,,說道:“這位小兄弟,小姐說她要你帶她回去,?!?p> 葉心傳看了看那女孩。女孩瞪圓了雙眼,,拼命點了點頭,。
那漢子說道:“如此,煩請小兄弟隨我們?nèi)ゼ依镲嫀妆杷T,?!?p> 葉心傳被那女孩雙手抓住手臂,心知不能脫身,,只得答應(yīng)了,。
那女孩說道:“蕭護(hù)院,你們前面,,我和哥哥后面,。哥哥,,你……你……”她似乎突然忘了如何表達(dá),,不斷地重復(fù)著“你”字,仿佛結(jié)巴一般,,直到雙頰通紅,。
葉心傳見她樣貌可愛,笑道:“你是要問我叫什么罷,?”見她點了點頭,,便繼續(xù)道:“我姓葉,,叫葉心傳?!?p> 女孩道:“我姓……哥哥叫我允柔,。”
葉心傳道:“好,?!?p> 六人向城中走去,蕭護(hù)院等四人在前,,葉心怡和允柔跟在后面,,與他們保持一丈遠(yuǎn)。
允柔附在葉心傳耳邊低聲道:“哥哥,,你幫我忙,。大壞人捉走我媽媽,我要去救她,。爹爹不讓,。我打不過……”她偷偷指了指前面四個人,繼續(xù)說道:“哥哥會飛,,過會兒帶我走,。”
葉心傳低聲道:“萬萬不可,。我?guī)е闾优?,必定逃不遠(yuǎn)。他們武功厲害,,我怕也打不過他們,。過不多時便會被捉住了?!?p> 雨柔道:“他們不會飛,。你會飛?!?p> 葉心傳道:“不可……”
一行人到了一處街角,,蕭護(hù)院等四個人將要轉(zhuǎn)彎。蕭護(hù)院回頭盯著他們,,見他們在一兩丈外,,腳步甚是緩慢,臉頰幾乎湊在一起講著悄悄話,,不禁笑道:“小姐,,快些走罷!”
雨柔道:“三位叔叔哪里去了,?”
蕭護(hù)院向左瞥了一眼,,說道:“他們在……”登時一愣,,面前的兩個人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聽得四周小商小販的叫賣聲,。
原來雨柔趁著蕭護(hù)院轉(zhuǎn)頭的時機,,拉著葉心傳向后疾跑。葉心傳見推搪不過,,便把心一橫,,攬著她后腰,縱身翻過十余尺高的院墻,,落在一間民院中,,見院中空無一人,向前疾奔幾步,,又翻身跳了出去,,如此十來個起落,已到了一里之外,。民居漸少,,眼前是一片空蕩的平原,兩里之外便是方才那片松樹林,。
雨柔贊道:“葉哥哥好厲害,!”
葉心傳被她一夸獎,覺得不好意思,,臉上微微一紅,。
雨柔道:“允柔要走啦!謝謝葉哥哥,?!?p> 她放脫葉心傳手臂,哼著小曲兒向松林走去,。葉心傳叫了她幾聲,,她或是回頭一笑,或是渾不答應(yīng),,仿佛并未聽見,。過了一會兒便消失在樹林之中,蹤影不見,。
葉心傳心道:“這小女孩當(dāng)真奇怪,!三番兩次地逃跑,只不知她媽媽在哪里,,又是什么人,,姐姐說不能滋生事端,,否則便陪著她一同去找她媽,,倒也有趣得緊,。”
心中思緒萬千,,想著若是帶她去找她媽媽,,中途會遇到的危險,自己又如何化解,,雨柔對他只有更加崇敬,,心中想著,越發(fā)喜不自勝,。
終于還是沒奈何,,獨自往客棧走去。
行了一段路,,忽聽到身后腳步匆匆,,心中陡然出現(xiàn)一個念頭:“莫非雨柔回來了!”回頭望去,,卻見四個彪形大漢氣勢洶洶地站在幾丈之外,,正是蕭護(hù)院及手下三人。
蕭護(hù)院道:“小兄弟,,你把我家小姐送哪里去了,?”語調(diào)甚是冰冷,渾不似先前那般客氣,。
另一人罵道:“他媽的,,老子們好容易找到小姐,卻被這小姐擄了去,!”
又一人叫道:“蕭大哥,,讓小弟教訓(xùn)教訓(xùn)他?!?p> 蕭護(hù)院道:“先不忙,。小兄弟,我家小姐去了哪個方向,?”
葉心傳道:“我也不知,。我們剛才在這里分了手。一轉(zhuǎn)眼間她就不見了,?!?p> 一人說道:“跟他廢什么話!看招,!”說話間已有兩人從兩翼向葉心傳沖過來,。葉心傳見他們腳步雖然敏捷,卻明顯沒有內(nèi)家功力,因此心中倒不懼怕,,見那兩人沖了過來,,飛身躍起,一腳踢在一人胸口處,,轉(zhuǎn)身橫掃,,擊在另一人頸上。
這兩招平平無奇,,卻暗含內(nèi)勁,,那兩個大漢膂力驚人,卻也不由得倒退一步,。葉心傳使出輕身技法,,在兩人身前背后亂竄一通,手指點在兩人身上的多處要穴,。不一會兒那兩人便身體綿軟,,倒在地上。
蕭護(hù)院身旁另一人說道:“這連個家伙忒也沒用,,連個小孩子也收拾不了,。”緩緩向葉心傳走來,,臉上帶著不屑的神情,,似乎一揮手間便可將他制服。
那人伸手便向葉心傳胸口抓去,。葉心傳出拳抵擋,,但畢竟年歲尚小,膂力上和那人相差甚遠(yuǎn),。兩人各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左手揮出,一把便握住了葉心傳的兩只手腕,,右手已然抓住葉心傳胸口衣服,,一提便讓他懸在了空中。
忽然蕭護(hù)院叫道:“不可傷人性命,!”
那人聞言,,手上力道稍減。葉心傳趁機兩腿前伸,,抵住那人腰腹,,接連踏了三四下,雖是力道柔弱,,卻均注入了自己全部內(nèi)力,,且那幾下踩踏又都踩在腰腹上要穴,。那人登時雙手一軟。葉心傳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
蕭護(hù)院道:“素聞南朝漢人皆習(xí)武術(shù),,沒想到一個小小孩童,竟有如此功力,。小兄弟,,蕭某來領(lǐng)教領(lǐng)教,!”說罷便如獅虎一般向他沖過來,,一撲一抓一摔一掃,連連四招,,使得連貫自如,,勁力所至,如寒風(fēng)掃面,。葉心傳見他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攻己下盤,只得腳步左移右閃,,忽爾躍起,,忽爾后撤,使的盡是師傅傳授的輕身技法,。蕭護(hù)院動作奇快,,葉心傳卻躲閃得更快。他不知蕭護(hù)院掌力深淺,,因此不敢貿(mào)然接他一掌,,只是沉著躲避。
葉心傳見他勁力渾厚,,一招一式,,如滔滔江水,似乎永不斷絕,,心知若要用輕功逃跑,,必定被他打傷,只得反守為攻,,趁著向后一躍的空隙,,從后背抽出所負(fù)長劍,接著雙足在一棵樹干上一點,,身體筆直飛出,,劍尖圓轉(zhuǎn),形成一個白色光環(huán),,向蕭護(hù)院攻去,。
蕭護(hù)院贊道:“好招式!”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條長鞭,甩在空中,,噼啪一響,,隨機將劍刃包圍起來。只見葉心傳劍刃所成光圈越來越小,,終于被長鞭纏住,。蕭護(hù)院一聲大喝,葉心傳突覺虎口一震,,劍柄猛然脫手,。
忽聽得身后一人笑道:“好啊,!主人交給你的事你不辦,,竟在這里與小孩子為難?主人知道了,,須打你屁股,!”
蕭護(hù)院體型壯碩,忽聞此言,,竟臉頰通紅,,當(dāng)即收回長鞭。葉心傳的劍被他隨手一甩,,斜斜插進(jìn)地面,,幾乎沒至劍柄。
葉心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美貌婦人笑語盈盈,,立在樹蔭下,一身粉色裝束,,年紀(jì)約莫三十歲左右,。
那女子說道:“朝廷派人降旨,讓主人即刻趕赴大同府,,做西京留守,。”
蕭護(hù)院問道:“幾時出發(fā),?”
那女子回道:“圣旨上說,,即刻出發(fā),不得延誤,。因此主人四處遣人尋你們回去,。小姐找到了么?”
蕭護(hù)院道:“原本已經(jīng)找到,,被這小子壞了事,,又讓小姐走了,。”
那女子苦笑道:“你把事情都栽在小孩子頭上,,羞不羞,?主人讓你們立刻回去,想想怎么跟主人交待罷,!”
蕭護(hù)院道:“麻煩潘小姐回去告訴主人,,蕭義不找回小姐,絕不回去,!”神色甚是果斷,。
潘小姐心知拗他不過,便道:“隨你罷……如此,,我也助你們找一找,。反正……反正我要留在這里,,不能隨主人一同去了,。”
蕭護(hù)院一愣,,道:“你不去了,?哦,是了,,林大人要留在這里,。”
潘小姐臉一紅,,說道:“圣旨上說,,主人走后,子圣暫任濟南府知府,,待朝廷安排下官員,,再行處置?!?p> 蕭護(hù)院道:“如此甚好,。小兄弟,請?zhí)嫖业娜齻€手下解了穴罷,?!彼帜_上功夫甚是兇悍,卻從未學(xué)過漢人的點穴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