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傳送她回到房間,,安排她睡下,,接著走了出去,重新牽上馬,往大興府奔去,。這棕馬一日之中馱著二人走了十幾里路,依舊神采奕奕,,耐力十分驚人,。葉心傳害怕耽擱時間太久,允柔擔(dān)心,,便特意加緊趕路,。
半個時辰過后,葉心傳駕馬來到燕京城門外,,果然見到高墻之下立著一人,,正是穆見。二人見面,,穆見不由分說,,拉著他胳膊向路邊樹林走去。
四顧無人,,穆見忽然放開葉心傳手臂,,后退一步,跪倒在地,,說道:“小人穆見代葛王,、王妃多謝少俠救郡主之恩!”
葉心傳驚道:“這……”
穆見道:“在下蒙受葛王及王妃大恩,,萬死難報,,昨日原本要去牢獄中將郡主救出,然后便去投奔葛王爺,。幸好碰上少俠高義,,前去營救郡主,我這才順?biāo)浦?,一則讓你救出郡主,,二則可令我繼續(xù)潛伏在皇帝身邊,為王爺探聽消息,?!?p> 葉心傳道:“原來如此?!?p> 穆見道:“昨夜在下見你武藝高強(qiáng),,不知是敵是友,因此才萬般刁難,,要試探你是否是真心營救郡主,。后來見你不顧自己性命,維護(hù)郡主周全,在下才深信你是友非敵,?!?p> 葉心傳道:“這個無妨??ぶ魅缃裾谝粋€安全的所在,,你不必掛心。只是不知葛王爺如今在何處,,允柔在世上只有他一個親人,,我必定想方設(shè)法帶允柔去找他爹爹?!?p> 穆見遲疑道:“王爺如今行跡飄忽不定,,穆某也不知道。葉少俠請放心,,我今日回去便去打探一番王爺?shù)南?。?p> 葉心傳道:“你是皇帝親信護(hù)衛(wèi)云影八衛(wèi)之一,,何以又是葛王爺?shù)娜???p> 穆見道:“少俠有所不知,五年前的冬天,,在下被仇家追殺,,直至良鄉(xiāng)固節(jié)驛。那時王妃奉詔入京,,暫住于此,,見我受傷極重,便遣人將我安頓在館驛當(dāng)中,,因此使得在下躲過一劫,。我深感王妃救命之恩,便請求替王妃做成一事,,以為報答,。王妃便派我送信與當(dāng)時正做濟(jì)南府尹的葛王爺。我二話不說,,便乘馬前往濟(jì)南,。兩日之后到了濟(jì)南府王爺居住的宅邸,將家信送與王爺,。王爺當(dāng)著我的面將信箋拆開,,不一會兒便涕淚縱橫,難以自抑,。我心想,,王爺是千金之體,,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甚是不成樣子,,便問道:‘王爺,可是出了什么事么,?’王爺將信箋遞給我,。我讀完信,心中悲愴,,也是險些暈厥過去,。這幾年里,我日日夜夜回想起王妃的家信,,莫不涕淚交零,。”
葉心傳奇道:“王妃信上說了什么,?”
穆見正襟危坐,,顯示極為恭敬之意,當(dāng)即背誦道:“今至良鄉(xiāng),,密邇京國,,則妾潔身之機(jī)可以逞矣。妾之死為納常計,,縱諭生忍辱,,延殘喘于一旦,受唾罵于萬年,,而甘聚唐奔鶉之誚,,詎謂之有廉恥者乎!妾之一死,,為后世為臣不忠,、為婦不潔之勸也。非若自經(jīng)溝瀆莫知者比焉,。逆亮罪惡滔天,,其亡立待!”
葉心傳道:“林夫人說,,王妃入京之前,,為保全自己貞潔,便自殺身故,?!?p> 穆見唏噓道:“正是?!倍顺聊季?,各懷心思。
穆見道:“當(dāng)時我心中氣憤,便要拼著一死,,殺了皇帝,,為王妃報仇。少俠莫要笑我愚妄,,不知天高地厚,。穆某自幼家境寒貧,沒讀許多書,,只是心中一腔熱血,,一股蠻勁,發(fā)作起來自己也控制不住,。王爺勸我說:‘皇帝無德,,他日必定引火燒身。我們且靜觀其變,?!嵌螘r間,我暫住王府之中,,日日跟隨王爺,,學(xué)到許多東西。王爺為我請了教書先生,,偶爾還親自指點(diǎn)我讀書,。那會兒正值朝局動蕩,許多太祖皇帝的后代,,都是些王宮貴胄被皇帝殺害,。葛王爺行事謹(jǐn)慎,如履薄冰,,方才保得性命,。我思考再三之后,便決定替王爺潛伏在皇帝身邊,,以為王爺時時傳遞消息,。王爺以國士待我,我自當(dāng)報之以國士,。也算是我運(yùn)氣不錯,,離開王府之后,沒過多久,,我便碰上了當(dāng)時云影八衛(wèi)中的五行使者之首——鐵劍門羅旋,。”
穆見拜別王爺,,一人一馬趕赴燕京,,行至河間府,。此地河渠眾多,縱橫交錯,。穆見方乘舟渡過一河,,來到一處平原曠野。是時天青欲雨,,甚是悶熱,,河風(fēng)吹過,方覺一絲涼意,。穆見下了船,見岸邊一座古亭,,便快跑幾步,,走到?jīng)鐾ぶ拢〕霭械木坪J,,望著水面霧氣蒸騰,,心情絕佳,便飲起酒來,。
過了一刻鐘,,突然下起大雨。黃豆般雨點(diǎn)砸在地面上,,頓時便騰起一陣水霧,。茫茫霧氣中走出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涼亭,。為首一人是個面容清癯的中年書生,,手搖黑色折扇,神情甚是泰然,。隨后趕來的卻是個黑臉漢子,,身材矮胖,腰間別著一把鉛灰色鐵劍,。只見他眉頭緊皺,,右手握緊劍柄,目光卻死死盯住中年書生,。穆見瞥了他一眼,,見他神態(tài)舉止,便知他此刻十分緊張,。他不愿牽涉其中,,便離開石桌,獨(dú)自立在離二人最遠(yuǎn)的角落中,,斜對著兩人,,以防有變,。
忽然中年書生說道:“兄臺喝的好酒,可否賞鄙人一口,?”
那黑臉漢子聽到他說話,,一時驚悸,將鐵劍拔出一半,,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不過是要酒喝,,又將鐵劍插了回去。
穆見瞥了他一眼,,說道:“兄臺隨意,。”將手中酒壺平平一推,,那酒壺在空中旋轉(zhuǎn)幾圈,,穩(wěn)穩(wěn)落在書生手中。
書生一愣,,笑道:“閣下原來是練家子,,好身手!”說著打開瓶塞,,高舉葫蘆,,痛飲一口。
雨聲淅瀝,,長亭之中微有幾分燥熱,,塵土氣伴著酒香,不覺讓人心生醉意,。
書生飲罷,,高聲叫道:“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p> 恰逢遠(yuǎn)處一道閃電劈下,不一會兒雷聲震天,。黑臉漢子大驚失色,,慌忙拔出鐵劍,指向書生,,怒吼道:“崔成輔,,莫要故弄玄虛,老子跟你拼了,!”說著大跨兩步,,一腳踩在石凳上,身體凌空而起,,手中鐵劍已向書生腦袋上劈下,。
穆見聽那書生言行舉止,,與王爺有幾分相似,本已對他有些好感,,剛要出手阻止,,卻見那書生不慌不忙,抬起折扇,,擋在自己額前,。鐵劍劈中折扇,發(fā)出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甚是刺耳,。
穆見這才知道原來那書生手中所拿并非普通紙扇,而是精鋼所制的厲害武器,。想來那書生以折扇這種短兵器與人對敵,,武功自也不弱,穆見便倚靠著廊柱,,靜靜觀望二人打斗。
鐵劍擊中折扇,,距書生額頭不過一寸遠(yuǎn),,眼看就要劈中。書生將另一只手中酒壺平平推向穆見,,那酒壺也是在空中旋轉(zhuǎn)幾圈,,穩(wěn)穩(wěn)落在穆見懷里。
穆見不由得贊道:“兄臺好內(nèi)功,?!?p> 書生一笑,腳步后撤,,折扇向旁一甩,,黑臉漢子的鐵劍登時向外掠去,跟著書生向前一步,,折扇倒轉(zhuǎn),,扇柄撞在黑臉漢子心口。那黑臉漢子肚腹突然一縮,,跪倒在地,,口中慢慢流出鮮血,不一會兒身體前仆,,倒地而死,。
書生嘆道:“唉,原待留你一命,,誰知你如此頑固不化,。鄧某逼不得已,,只得痛下殺手?!鞭D(zhuǎn)身對穆見說道:“多謝兄臺好酒,。”
穆見道:“在下穆見,,看閣下武藝高強(qiáng),,甚是欽佩。方才聽這人叫你崔成輔,,閣下卻自稱鄧某,,不知何故?”
書生道:“兄臺以好酒請我,,我也不該對你說謊,。在下是河?xùn)|人士,姓鄧名正清,,此次奉家父之名外出辦事,,為避免麻煩,便化名崔成輔,?!彼貋砭磁逄拼浦邪讼傻摹八南伞贝拮谥虼送獬鲂凶呓r,,常以宗之本名成輔作自己化名,。
穆見道:“那這位是何人?”
鄧正清道:“兄臺可是朝廷中人,?”
穆見道:“在下散人一個,,并非朝廷中人?!编囌宓溃骸叭绱吮愫?。鄧某前些日子奉家父之名前去鐵劍門查訪一件昔年舊事,不料突生變故,,鐵劍門內(nèi)亂,,七弟子羅旋勾結(jié)別派眾人奪得掌門之位,對前輩師叔甚是忌恨,,巴不得處之而后快,。因我與他四師叔相談甚歡,便對我心生敵意,,因此派他門人弟子來追殺我,。鄧某之前已經(jīng)料理了九個,只因?yàn)榭此嫒葜液?,不忍傷他性命,,不成想他這十來天苦苦糾纏,。鄧某也是逼不得已,才痛下殺手,?!?p> 穆見道:“聽閣下此言,羅旋欺師滅祖,,實(shí)為江湖敗類,。這人助紂為虐,也死得不冤了,?!?p> 鄧正清道:“羅旋此人,豈止是欺師滅祖,!他明明是漢人,,卻甘愿投靠金人,做了皇帝的親身護(hù)衛(wèi),。鄧某此行,,可惜不能除之而后快?!?p> 穆見聞言,,喜道:“如此甚好。穆某正要借著此人,,接近皇帝?!?p> 鄧正清怒道:“原來閣下也是貪戀權(quán)貴,、數(shù)典忘祖之輩!”
穆見忙道:“鄧相公不要誤會,。穆某靠近皇帝,,絕非貪圖富貴。穆某的救命恩人慘死在皇帝手中,,穆某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又怎會投靠于他,?實(shí)則是為了靜待時機(jī)除掉這狗皇帝,。”
鄧正清道:“原來如此,,鄧某魯莽,,出言不遜,不知先生深意,,還望恕罪,?!?p> 穆見道:“穆某何德何能,配得上先生二字,?”
鄧正清道:“閣下打算如何接近皇帝,?”
穆見道:“我今日便帶著此人尸首前去鐵劍門,少不得扯一番謊,,說途中遇到此人身受重傷,,穆某延請良醫(yī),終于還是未能救活他,。那羅旋見我這番殷勤,,自會留我在鐵劍門中多留些時日,到時候穆某略施小計,,想要隨他面見皇帝,,還不容易?”
二人坐在長亭之中相談許久,,甚是投契,。葫蘆中的美酒早已飲盡,二人均覺敗興,,又見天色已晚,,就此拜別。鄧正清向西行去,,穆見則負(fù)著黑臉漢子尸首向東走去,。
到了鐵劍門,羅旋問明事情經(jīng)過,,對他自是十分感激,,便邀他住在山上。后來羅旋見他身懷武藝,,試探之下,,發(fā)現(xiàn)鐵劍門中除自己之外,竟無一人是他的對手,,便起意讓他留在山門之中替自己辦事,。穆見自是順?biāo)浦郏瑥拇肆粼诹_旋身旁,。半年之后,,羅旋入京覲見皇帝,便帶著穆見隨行,。那時候恰好云影八衛(wèi)五行使者中的水使者劉萼被殺,,羅旋便請求皇帝將穆見封為新任水使者,從此便留在皇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