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離了驛館,,徑直回了毓王府,。瀾滄這一行人去了哪里,,他一查便可查出來,。只是,,查出來容易,,接下來要如何做,,他心中尚無定論,。擺明了她是在躲避他,,若是此時他追上門去,,只怕是見不著人。他先要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是他做得不夠好,,還是他太激進(jìn)嚇壞了她,還是因為旁的什么,。
李晏沉默不語,,守在一旁的杜渲自然也不敢多話。
杜渲能感覺到自家殿下心緒煩亂,,甚至于有些手足無措,。這種感覺多年未有過了。自從五年前那場變故之后,,他面前這位毓王殿下就仿似變了個人,,那之前他雖是清冷孤傲的性子,卻偶爾還能顯露出少年的單純與執(zhí)拗來,。但突然之間就變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無論面對何事都只是一派漠然,整個人仿佛參禪入定般無喜亦無悲,。做事也是令人捉摸不透,,一掃之前的玩世不恭、悠游散漫,,突然熱衷起朝堂政事,,并發(fā)瘋地投入進(jìn)去,夙興夜寐,,勤勉不輟,,逐漸沉穩(wěn)精干,一直到現(xiàn)今于朝堂之上的舉重若輕,。
這五年就是這樣深水暗流般過了,。但自從那日千秋宴后,他突然又變了,變得有血有肉,,那些喜怒哀樂突然間都回來了,。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杜渲直覺與那位瀾滄的玖黎神官有關(guān),。這些時日,,看得出他為了那位神官費(fèi)了不少心思。眼下,,更是為她自苦,,杜渲雖是著急,卻也沒有辦法,。
有婢女垂了頭進(jìn)來,,是內(nèi)殿侍奉的墨痕。墨痕上前行了一禮,,“殿下,。”李晏猶自沉思,,并不答話,。杜渲看了看神情沉沉的李晏,只得道:“無事不要打擾殿下,?!蹦塾行┆q豫,“是參知政事秦江池大人家的小姐來了,?!崩铌掏宦牭谩扒亟卮笕思业男〗恪睅讉€字,抬眼看過來,,“請她到玄昱閣去,。”
杜渲一怔,,玄昱閣是王府正經(jīng)待客的地方,。秦江池算得上是李晏的老師,而秦江池的夫人寧氏與李晏生母----已故的淑妃娘娘還是遠(yuǎn)親,,拐彎算起來,,秦小姐既是李晏的師妹,又有些沾親帶故的關(guān)系,,以這樣的關(guān)系論,,原本可不必大費(fèi)周章,看來對這個不期而至的秦小姐,,李晏是要論公,,而不是論私了。
這是秦念卿第一次主動來毓王府。她帶著小蓮在王府婢女的引領(lǐng)下一路走去,,樓宇重重,,庭院深闊,,回廊曲折,,沿路看去,這座毓王府邸并沒有什么浮華奢靡的設(shè)計,,顯得端嚴(yán)而大氣,。秦念卿半垂了頭,心底微懼,,但她并不后悔,。
她一直記得那年第一次見到李晏的情形。那年她只有十三歲,,還住在青冥書院,,彼時春日融融,她拿了做好的香囊去送給父親,,隔了書房半開的軒窗,,她發(fā)現(xiàn)父親正與一人在說話,那人背對著窗,,只留一個背影,。但那個背影身形修長,玄色錦袍,,白色玉帶,,望去說不出的妥帖好看。她一時好奇,,裝作不知道有外人的樣子,,徑直走入那書房去,低柔喚“父親,?!币槐趩疽槐趯⒛抗庖葡蚰侨耍灰娔侨四坎恍币?,負(fù)手立于當(dāng)?shù)?,神色雖清冷,但修眉鳳目,,膚色如玉,,她驀地想起曾讀過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一句,,臉一時紅了,。至此,這個身影,這個人便一直在她心底,。
這份少女的心思,,起初她還是藏著掖著的??墒?,書院就那么大,她經(jīng)常能夠看到他,,他那般出眾的風(fēng)儀,,那般俊秀的面龐,每看一次她都暗暗心折,。她的眼神,、她的心思不知不覺已都系在他身上。她便經(jīng)常制造巧遇,,但他對她從來不假辭色,,從來都是謹(jǐn)慎守禮。她自覺自己也是花容月貌,,并不信他會一直忽視她,。只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越來越多地投注在一個少年的身上,,那少年是言府的小公子----言歡,。她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是喜歡男子的,。
她倍受打擊,,卻不愿放棄,她想,,他的這份情感不為世人所容,,終有一日,他會回頭,,然后知道她的好,。她有耐心,她可以等,。后來,,她終于等到了機(jī)會,言歡不在他身邊了,。但是,,他竟還是那樣,從來不看她一眼,。她不氣餒,,她還有耐心,。這樣,她一等便是五年,。原本以為可以盼到花開,,沒想到,他竟是對瀾滄的那個神官玖黎起了別樣心思,。
秦念卿握緊了手,,指甲幾乎陷進(jìn)了手心。她已經(jīng)耗費(fèi)了那么多年的時光,,一直隱忍,,怎么甘心就這樣放棄。她今日一早便冒失拜訪那個玖黎神官,,原本是想說明他心有所屬,乃是屬意于一個男子的,,希望她能知難而退,。只是,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迫請辭,。而她現(xiàn)在又來毓王府求見他,是她已不愿再等,,她要向他明確表白自己的心意,。
秦念卿進(jìn)入玄昱閣時,李晏早已坐在閣中等候,,她盈盈一拜,,望著他俊美的面龐,脫口而出,,“寧之哥哥,,我-----”李晏神色淡漠,“聽說你今日去了城南驛館,,專程拜訪瀾滄的神官大人,。”秦念卿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知道了,,揉著手中的絲帕,,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知你見神官大人有何事,?”李晏又問,,他聲音平平,聽去甚是冷情,。不知怎地,,秦念卿只覺得心中一陣委屈,,忽然抬起頭,直視著他,,大聲道:“寧之哥哥,,你當(dāng)真是不知我為何去見她么。我去就是為了告訴她,,你早已心有所屬,;告訴她,讓她不要癡心妄想,?!?p> 原來這才是她無故離開的原因么?李晏神情微冷,,“你何時竟能干涉到本王了,!你逾矩了?!鼻啬钋涓杏X胸中似有火在燒,,無法抑制,她也不想抑制,,“我不相信,,這么多年來,我的一片心意你會一絲一毫都不知曉,。你可知,,我對你、我對你一直,、一直是------”她忍不住淚已流下,,“你當(dāng)年對那言歡有情,且不說他是個男子,,如今他早不在了,,你又迷上那個瀾滄來的神官。為什么,、為什么,?你從來都不曾回頭顧我?”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李晏聽她說言歡早不在了,心中莫名起了一陣煩躁之意,,“住口,!”他輕斥一聲,語聲甚重,,“本王以為,,這么多年,,你已了解本王的心思?!?p> 秦念卿從未聽過李晏這樣的語氣,,嚇得一時止住了淚。怔怔望過去,,他的面上竟有些許怒色,,他一貫是淡漠的,從未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斑@些事,今后莫要再提了,?!彼Τ鲎詈笠痪洌缓笳酒?,看也不看她一眼,,喚道:“來人!送秦小姐回去,。”
秦念卿已是張口結(jié)舌,,見李晏舉步便走,,不由得期期艾艾道:“寧之哥哥!寧之哥哥,!”李晏卻再未回頭,,須臾便出門去了。
秦念卿只覺得心中冰涼,,難道這么多年來,,她一片芳心終究是錯付了么,她以手掩面,,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