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凝神去聽,,的確是簫聲,,仿佛就在對面,隔了水傳來,,余韻幽幽,。
言歡再度推開窗,,那蕭聲似乎大了些,,只是她眼前是一片或濃或淡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閉上眼細聽,,吹的是《湘水云》。據(jù)說,,做這個曲子的人幼時喪母,,后父親另娶,自己不被家族所容,,因自感身世,,此曲方成。因此,,這曲的曲調(diào)幽嗚深沉,。如今聽來的確是如泣如訴,蒼涼凄清,,但她卻也從中聽出了自立自強之意,。
因著這蕭音不絕,言歡便不再害怕,,她重坐回書案,,一筆一劃將余下的罰抄抄完。不知何時,,人已伏在案上睡了過去,。
當她再醒來時,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有淡淡的熱意,。言歡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她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一旁的羅漢榻上,,身上還蓋了張薄被。而且,,她睡時書案前的窗原本是開著的,,也不知是誰給關(guān)上了。
想起纏繞在夢中的簫聲音裊裊,,言歡一時恍惚,,昨夜是真?還是夢?
言歡懶洋洋地回了客舍,,見顏清逸和虞子衡正站在她客舍門前,。二人見她過來,都奇道:“怎么,,你昨夜竟未回來么,?”言歡訝然,“你們不是知道的么,?”二人俱都搖頭,,言歡這次是真的驚訝了,那昨夜給她送乳餅的人到底是誰,?
杜渲守在沐子晏客舍內(nèi),,不時走到門邊向外望去。良久,,才發(fā)現(xiàn)沐子晏從后山款款行來,。杜渲急忙迎上前去,埋怨道:“殿下,,這一夜您去哪了,,倒叫屬下好等。幸好是在這書院內(nèi)不會遇到什么,,要不然屬下可要到處去尋殿下了,。”
沐子晏面上只是淡淡的,,自顧自從一旁案上取了只匣子,,將手中持的一管簫放了進去。杜渲激靈了一下,,殿下消失了這么久,,難道只是去弄簫了?他這才注意到今日沐子晏有些不同尋常,,他雖是面色冷清依舊,,但眸光卻很柔和。
沐子晏并不管杜渲探尋的神色,,將身上的學子服除下,,杜渲急忙去接,卻摸到一手濡濕,,那衣袍顯是被露水打濕的,,莫非殿下是在林間立了一夜么?
書院課業(yè),,若說大家都喜歡的自然是射御之術(shù),。射御之術(shù)授課之地在青冥山后山演武場。演武場正好在兩山之間,,是一片面積頗大的平坦山谷,。山谷之中,一邊豢養(yǎng)了馬匹,,一邊是練習射箭之地,。教授射御的邱夫子是個長相威猛的粗豪大漢。手底下倒是有些真功夫,,縱馬馳騁如風,,一手箭術(shù)也是快若流星。
正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天空中白云游走,,山谷間一片叢林茂密、碧草如茵,,眾學子甫一進演武場,,都撒了歡地奔跑起來,什么行止端方,,進退有節(jié)全然不顧,,若是梁老夫子在此,怕是要再度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今日大家都換了騎裝,,也是青冥書院統(tǒng)一服制,石青色束腰箭袖,,頭圍額帶,,鹿皮靴子,顯得頗為齊整利落,。言歡自也在人群中,,這一身騎裝穿在她身上,卻未顯出豪放,,而是于柔美中自帶了三分英氣,,自有別樣風流。霎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對于這些艷羨之色,,言歡笑嘻嘻混不在意,自顧與顏清逸,、虞子衡竊竊私語,。
沐子晏站在不遠處,身姿如松,,眼簾半垂,,對這一切似是恍然不覺,。
那邊邱夫子已叫大家選馬。若說騎馬,,但凡世家子弟多少都是會一些的,,言歡自也是不在話下,混跡于京城世家子弟圈里,,不會騎馬怎說得過去,。
她隨著眾人進了馬廄,隨便指了最近的一匹,,自有馬場仆役將那匹馬牽了過來,,那馬身形高大,一身棗紅色的皮毛閃閃發(fā)光,,宛如火焰一般,。言歡幾乎立刻就喜歡上了。
邱夫子只稍稍講解了一下,,便命學子們自去練習,,不會的自有仆役幫著牽繩引韁,會的早就按耐不住,,聽得夫子吩咐完,,跳上馬就奔了出去。
言歡卻是慢悠悠地,,見眾人都已跑開,,這才起身上馬,雙腿一夾,,韁繩一抖,,那馬箭也似地直沖出去。藍天碧草間,,言歡一人一騎奔馳其間,,削肩細腰,上身筆直,,額帶的帶尾在身后飄揚開去,,看上去瀟灑又愜意。
她騎了一刻,,眼見眾人都已四散開去,。便信馬由韁,由著那馬自在走去,,待靠近旁邊的林子,,方勒緊韁繩,讓馬停下,,從馬上跳了下來,。她松了韁繩,,讓那馬自去吃草,自己則去看那草地上的野花,,又去追逐不知哪里飛來的蝴蝶,,待得她手上握了一只色彩斑斕的美麗蝴蝶,回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她自己已跑到林中來了,。
言歡轉(zhuǎn)身方要回去,,卻聽有聲音從林間傳來。她是個事事都好奇的性子,,手一張,,將那蝴蝶放掉,靜悄悄地循著那聲音找去,。
她在林間隱沒著身形,,行了一段,便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有幾個人正站在那里,。其中一個矮胖敦實,正是周錦榮,。周錦榮入學后,,雖然并不敢來找她的麻煩,但仰仗著五品大理寺寺丞府出來的身份,,很是召集了幾個小官家里不學無術(shù)的二世祖,。欺軟怕硬,在書院里也是橫行了幾回,。好在還沒有犯到她的手里,,她也暫時不去理他。
此刻,,在周錦榮對面,,那個唯唯諾諾,低垂著頭的少年,,不正是祁暮云么,。言歡皺緊了眉頭,他怎么又找祁暮云的麻煩,。因為書院門前那一幕,,她也曾私下打聽過祁暮云的來歷。聽虞子衡打聽來的消息,,據(jù)說祁暮云的父親只是西洲縣一個小小的主簿,,勉強的九品,,家世很是普通,難怪會被周錦榮如此欺負,。
她起身便想沖出去,,有人卻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轉(zhuǎn)過頭,,竟是沐子晏,。只見他對她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似是讓她仔細去聽,。
只見那周錦榮拿了折扇點著祁暮云的肩頭,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本公子早就說了,,讓你給本公子等著??汕?,今日讓本公子碰到了?!逼钅涸浦皇谴诡^不語,,周錦榮越發(fā)囂張,“那日書院門前本公子因你折了面子,,你說,,要怎么賠?”祁暮云靜默了半晌,,囁嚅道:“周公子要在下怎么賠,?”周錦榮故意苦思冥想了一刻,道:“倒也不用什么,,你便給本公子差遣三個月,,如何?”“你------”祁暮云漲紅了臉,,所謂差遣三個月,,便是給他當三個月的仆役。誰又能忍得了這樣的侮辱,。
周錦榮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昨日里偷偷跑去浮碧潭做什么?”言歡聞聽一怔,,祁暮云昨日來了浮碧潭,,莫非那門前的乳餅是他放的?那林間的弄簫人難道也是他,?卻聽祁暮云慌張道:“你問這個做什么,?”周錦榮嘿嘿一笑,,“做什么?昨日言歡被罰在潤晶館抄書,,你是不是去找他了,?你是想要他給你做主是吧?!?p> 言歡聽周錦榮話里的意思,,他除了書院大門前那次,這期間他應該還找過祁暮云的麻煩,。想到她曾在大門前給他承諾,,“莫怕,我叫言歡,,今后有何事盡可來找我”,言歡頓生愧疚,。
只聽周錦榮繼續(xù)道:“你別以為那個言歡還能罩著你,,我看他早就不記得你是誰了。更何況,,”他一臉的不懷好意,,“早晚有一天,他也會落到本公子手里,?!?p> 他那語氣頗有些邪氣,言歡雖不明白,,卻也覺得不是什么好話,,心中生怒,剛要發(fā)作,,卻聽到身邊長草嘩啦一響,,是沐子晏霍然起身,沖了出去,。
言歡愕然,,方才不是他讓她等著,怎么自己倒先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