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和顏清逸趕到言府旁邊的一條街時,,遠遠看到言府府門前已站了一溜銀紅衣甲的兵士,,其間還有幾名身穿靛藍圓領袍服黑色快靴的捕頭,。那些人俱都是一臉冷然,,帶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言歡認得他們的服色,前者是京衛(wèi)指揮使司的衛(wèi)軍,,后者是大理寺衙役,。京衛(wèi)指揮使司掌統(tǒng)京城衛(wèi)軍,護衛(wèi)宮禁,,守御城門,,拱衛(wèi)京師。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二者竟同時出現在在這里,,出現在她的家中。她心中不由得一沉,,直覺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停了步子,立于街角,,窺看門前情形,,腦中不住思來想去。此刻,,她父親和哥哥尚在宮中,,家中只余女眷和仆役。能引得朝廷兩大職司同時前來,,只能是她父親或哥哥出了狀況。她父親言亦真雖官居正三品內殿大學士,,但從來都是克勤克儉,,安守本分,官聲甚佳,。她哥哥言樂是兵部主事,,為人磊落,辦差用心,。怎么看他們都不像是會出意外的樣子,。
言歡想了半天,兀自不得要領,。她努力壓下心中煩躁,,試圖理清思緒,此刻,,家中只有她母親黃氏,。黃氏只是一介內宅婦人,未經過什么大風浪,。眼下一切只能靠她,,無論如何,她不能亂。
她扭頭向跟在身后的顏清逸低聲道:“我覺得情況不大好,。你快回家去見你父親,,跟他說一下我家中情形,問明可知道是什么事,,能否將這情形向宮里我父親和哥哥那里遞一遞,。”她忽然一頓,,想到若是父親和哥哥出了事,,這消息要遞給誰去。她咬了咬牙,,又道:“若是,、若是他們也出了事,拜托你父親看是否有轉圜余地,。還有,,去找子衡,讓他也問一下他家里,?!?p> 顏清逸的父親是戶部侍郎,虞子衡的父親是禮部郎中,,二人都位列朝堂,。他們與言家也算是世交。眼下,,言歡心亂如麻,,只能想到先向他兩家求援。她腦中不期然浮過沐子晏的面容,,他一向對朝中諸事知之甚詳,,若是有他在,許是能幫她分析一二,,只是,,眼下要叫她去哪里尋他。
“不如,,你先不要回去了,,跟我一起?”顏清逸看她家府門前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樣子,,心中有些許不安,。言歡搖頭,“我阿娘如今還在家中,,我一定得回去,?!?p> 她看著顏清逸,“眼下我想不出旁的法子,,只能靠你,。”顏清逸重重點頭,,再不多言,,轉身離去。
言歡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府門,。她剛要踏上府門前的臺階,距她最近的一個衛(wèi)軍冷著臉長槍一橫,,已將她攔下,。那衛(wèi)軍旁邊站了個穿鎖子甲戴了簪纓盔的男子,看樣子是個從七品經歷,,那個經歷一聲冷斥,,“京衛(wèi)指揮使司、大理寺聯合辦案,,無關人等退后,。”
她在聽到“辦案”兩個字,,心頭一涼,,她料想不錯,果真是出了事,。
她努力放平語氣,,向那經歷拱手道:“在下言歡,言府行二,,請問這位將軍,不知我家中出了何事,?”那經歷專注地看過來,,“你是言歡?”言歡點頭,,“在下正是,。”他嘴邊浮起一抹如釋重負的淡笑,,“回來得正好,,倒省了兄弟們到處去找人?!彼麚P了揚手,,示意攔路的衛(wèi)兵讓開,,“讓他進來?!?p> 言歡舉步進府,,轉過門內影壁,便見府中諸人都站在正堂門前院子內的臺階之下,。她母親黃氏,、紅綾,管家,,一應丫頭婆子,、小廝,全都赫然在列,。而在臺階之上,,站著一個穿了赤色羅官服,頭戴梁冠的中年男子,。言歡不認得那男子,,卻認得那身官服,那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服色,。
她心底升起寸寸寒意,,看眼前這陣勢,怕是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人群之前的黃氏看到言歡過來,,不由眼前亮了一亮。她久居內宅,,善良賢惠,,溫柔軟弱,從不過問外事,。原本今日如往常一般在后宅料理家中俗務,,卻沒想到兵丁和衙役氣勢洶洶闖入,立時便驅人趕人,,丫鬟仆役四散奔逃,,府中一時沸反盈天。最后,,府中眾人都被聚在這里,。來人則四處亂翻亂找。她正自慌亂無計,,看到言歡,,仿佛是突然有了依托,急忙向前兩步就要迎過來,,一個京衛(wèi)指揮使司的衛(wèi)軍卻上前一攔,,喝了聲,,“退后?!?p> 黃氏駭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再不敢上前,,只拿眼睛看著言歡,,眼中積了淚水兩汪,強忍著不落下來,。
言歡心中生怒,,但眼下情況未明,只能強自壓下,。她安撫地看了黃氏一眼,,徑直向那官員走去,揖手一禮,,“在下言歡,,不知這位大人今日帶人來我家中所為何事?”
那官員面色雖冷,,但見眼前這眉目靈秀的少年此等情形下還能不卑不亢,,眸中微有錯愕。言歡見他不答,,又問了一句,,“大人,這其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那人此時才回過神來,,神情更冷,“誤會,?我大理寺辦案怎么會有誤會,。更何況是涉嫌謀逆?!?p> 言歡聽到“謀逆”二字,,臉色一白,眼下情形已經超過她想象,,任何人、任何家族與這二字掛鉤已等同于重罪,。
她急切道:“大人,,在下雖少不更事,也知道我言家一向家風清正,,秉承大義,,忠君為國,,怎么可能會有“謀逆”之舉?”
那官員并不為所動,,看她一眼,,將衣袖一甩,“本官現下與你且說不著這些,,待證物齊備,,看你再如何說?”說罷,,他示意了一下左右,,立時有衙役上前來,驅著言歡向后站到言家眾人中去,。
言歡無法,,只得退后。
她此時心中正掀起驚濤駭浪,,腦中轟鳴作響,,只覺又急又驚又怒,復雜得無法形容,。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令他們一向清正端方的言府會被認為與謀逆有關,若是此言坐實,,怕是他們言家一門都得賠進去,。
“菁玉,這,、這是怎么回事,?”耳邊是黃氏顫顫巍巍的聲音。黃氏顯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得懵了,。言歡轉身將黃氏攬在懷里,,堅定道:“阿娘,菁玉相信爹爹,,這一切一定是個誤會,。”
“大人,!有發(fā)現,。”有一名衙役從后院奔出,,手中舉著一捆信札,。
那衙役將信札送至那個大理寺官員的手上。那官員隨手取了最上面的一封,,展開看了一刻,,突然冷笑一聲,,“好一個清正端方。來人,!”他微揚了頭,,目光冰冷冷地掃過臺階下方一臉惶恐的言家諸人,聲音凝肅,,一板一眼,,“陛下口諭,內殿大學士言亦真有暗中勾結大逆罪人李景元之嫌疑,,即日起著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聯合偵辦,。言亦真及其妻黃氏,,其子言樂、言歡,,言府諸人等暫且收押大理寺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