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暴的中心正是鄭旭。
回到二食堂后,,她就盡可能地清理了自己,,如今挽著一小把長發(fā),,虛虛地靠在椅背上,,顯得虛弱卻不狼狽,。
一個壯碩的漢子——據(jù)說就是江潮爸媽雇的那位孩子舅舅,,就站在鄭旭旁邊,,滿臉戒備,“她現(xiàn)在就是轉(zhuǎn)變成喪尸的前兆,,我們必須把她趕下車,,要不然她會把我們都咬死的?!?p> 卞妍小姑娘的身子擋在鄭旭面前,,“鄭姨只是發(fā)燒了,根本就不是被感染,。她之前連著奔波了好幾天,,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又……”怕挑起鄭旭的情緒,,她沒再往下深說,,“在二食堂的時候,她就特意讓我?guī)退龣z查過,,她怕自己在外面的時候受了傷,,自己都不知道就帶回來,真感染之后會害了我們,,讓我一點一點地給她檢查,。不止是我,還有張萌,。我們倆一起給鄭姨查的,!”她從人群里環(huán)視一圈,,找到了證人,,“張萌你說是不是?”
車上人的注意力立刻聚焦到后座的一個小姑娘身上,,張萌被眾人看得緊張,,又怕鄭姨萬一真是感染者,被他們留下來,,又怕如果她不是,,被他們給冤出去,她左右為難,,卻終于還是頂著層層壓力說了實話,,“檢、檢查過的,,鄭姨身上沒有傷口——只,、只手上有一點小傷,但絕不是被喪尸傷的,。應(yīng)該是挖土?xí)r……”說一半,,她又閉了嘴,想起卞妍告訴她,,鄭姨的女兒張惜羽死了,,她把她埋在了學(xué)校的小樹林。以后她們就都不要在鄭姨面前提起與張惜羽有關(guān)的任何事,。
盡管有兩個人肯為鄭旭證明,,她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在累極之后生了病,但現(xiàn)在卻并非正常的時候,。
短短幾天的時間,,正常的生活完全被打破,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喪尸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幾天之前想的還是買車買房孩子上學(xué),,幾天之后就拋家舍業(yè)、妻離子散,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是一根緊繃的弦,,經(jīng)不起丁點折騰,。
沒有人想再擔(dān)負風(fēng)險,尤其是為別人,,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風(fēng)險,。
卞妍她們?yōu)猷嵭袼龅慕忉專耆菦]有用的,。
車上的人議論紛紛,。
最好的是沉默不語。
其他的,,要么是在那位舅舅的帶領(lǐng)下,,大聲表達要求鄭旭自己下車,要么就是陰陽怪氣地縮在角落里說些什么“不能自己要感染了,,還拖累別人啊”諸如此類,。
卞妍夾在其中,顯得弱勢又無用,。她死死地摟著鄭旭,,哭喊:“鄭姨不是被感染了!你們?yōu)槭裁床恍??你們讓她現(xiàn)在下車,,不是逼她去死嗎?”
畢竟這里還不是市區(qū),,而是高速公路,,下了車孤單一人,碰上喪尸連個能躲能藏的地方都沒有,。
鄭旭倒是很平靜,,可能是因為已經(jīng)歷過最悲慘的境況,她對什么都已起不了太大的情緒,。之前,,她想著小羽沒了,她本就沒什么好活,,但若活著能照拂著如卞妍這般善良的孩子一程,,那就活著。如今反倒是自己的存在給她添了麻煩,,鄭旭想,,那她就該走了。
她先是安撫地拍了拍卞妍的手背,,然后堅決地把她摟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扯開,,“沒事兒,,大家伙說得對,鄭姨這情況不好說,,不能給大家添麻煩,。這樣,鄭姨先下車,,小妍你們不是要去C市嘛,,其實沒多遠,鄭姨可以一路走過去,,到時候再去C市找你,,好不好?”
卞妍搖頭,,一時哭著說不出話來,。鄭旭已推開她站起身,卞妍突然喊了一句,,“我跟你下車一起走,!”
鄭旭楞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臉色瞬間變了,“不行,!你得跟著軍隊車——”
“行了,!”
季白等人上車后,包括王隊,,就一直沒說話,。這時候算大勢已定,車上的人不會再讓鄭旭繼續(xù)留車上,,鄭旭自己也打算走,,再拉扯也不過是卞妍跟不跟著一起下車而已。
季白在這時候插了話,,他扭頭看暢譽,,“暢哥,感染者在發(fā)燒后的48小時內(nèi)會完成徹底轉(zhuǎn)化,,但如果沒轉(zhuǎn)化或在這期間退了燒,,那是不是就說明她不是感染者?我們不能就憑鄭姨發(fā)燒這一點,,就把她趕下車吧,?”
卞妍一旁猛點頭,人群中傳來嗡嗡聲,。
季白卻繼續(xù)道:“但把她留在這輛車上確實不妥,,我想著,,能不能讓她上我們的車,我們可以隨時監(jiān)控她的情況,,如果真是感染者,,可以第一時間處理,也不會危害到車里的人,。如果不是,,那自然是更好?!?p> 暢譽看祁夏一眼,,后者也點頭同意。
暢譽說:“行,,那鄭姨你去我們車,。”
卞妍破涕為笑,,推著鄭旭往季白那邊去,。
江潮媽卻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憑什么,?她一個感染者憑什么去小車里坐著,?當(dāng)時你們不讓我兒子上小車,現(xiàn)在倒讓她上,?你們解放軍怎么還帶區(qū)別對待的,?我不認可!”
季白瞟了她一眼,,“那要不讓江潮跟鄭姨一起上我們的車,?”
江潮媽被噎了一下。
季白還招呼江潮,,“想坐小車,?那就走啦,來,,江潮,,一起走!”
被他點名的江潮漲紅了臉,,站起來指著季白,,“你TM個當(dāng)兵的是不是沒事找事兒?”
季白挺前兩步,,神色比江潮可要橫多了,,“找事兒怎么了?你不是要坐我們的車嗎,?來??!”
江潮鼻孔噴著起,擠出來,,又被他媽拉住了,。
暢譽也一把將季白拽回來,嚴肅地批評,,“怎么個態(tài)度,?這是你對待老百姓該有的態(tài)度嗎?記住,,我們是人民軍隊,!老百姓當(dāng)中有人再傻逼,你也得給我如沐春風(fēng)地對待,,不許跟懟二傻子似地,,明白嗎?”
季白低下頭,,虔誠受教,,“暢哥我錯了,我都傻了,,竟然跟個二傻子較真,!”
祁夏在旁噗嗤一笑。
江潮家這哪能忍,,江潮舅舅離他們最近,,最先想要動作,,然而他還沒動,,王隊就在一旁抬了抬槍,槍口直指他的胸膛,,他一下就不敢動了,。
做完了威脅的動作,他又出來收場,,“行了,,我們還要趕緊去C市呢,都別耽誤時間,。那暢隊,,鄭姨先跟你們車?!彼D了下,,很嚴肅接著說:“還是要小心的!”
暢譽鄭重點頭,,“放心吧,,我們會以自身的安全為上,。”
決定好,,季白率先扶著鄭旭下車往后走,。
王隊又拉著暢譽說了句小話兒,然后大家各歸各車,。
季白帶鄭旭走到他們的車前時,,李昊然和盧優(yōu)也下了車,后者疑惑問:“怎么還帶個人回來,?”
季白解釋:“鄭姨發(fā)燒了,,車上的人懷疑她是感染者,但她身上沒有傷口,,應(yīng)該只是疲勞后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所以我?guī)衔覀冘嚕^察一段時間,?!?p> 盧優(yōu)當(dāng)即變了臉色,“感染者,?那你還敢?guī)н^來,?你瘋了吧!”
季白皺眉,,但還是好聲好氣地道:“卞妍給鄭姨檢查過,,她身上沒有傷。真是感染者的概率很小,。你要是信不過,,就再給她檢查一次……”
盧優(yōu):“我給她檢查什么?我憑什么給她檢查,?她傷了我你負責(zé)嗎,?我不同意她上車!這輛車是我們七個人的,,你憑什么自己做好人,,就讓她上來?”
暢譽和祁夏那邊聽到爭吵,,已經(jīng)快步趕回來,。
季白的臉也冷下來,“那大家投票表決,,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盧優(yōu)點頭,“好啊,我投反對票,?!彼ゎ^問李昊然,“你呢,?”
李昊然猶豫了一下,,“我同意……”
“什么?”盧優(yōu)大喊,,“你也瘋啦,?”
李昊然低聲勸她,“季白都把人帶回來了,,那暢哥和祁夏肯定也是同意的,。你也別……”
盧優(yōu):“誰同意我也不同意!”
季白聲音冷漠,,全不似他平日里好說話的樣子,,“你不同意有意義嗎?搞清楚我們現(xiàn)在什么情況好吧,,大姐,!末日模式,可不是誰弱誰有理,!我們現(xiàn)在,,要么強者說話、要么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你有異議,,要么憋著,要么走,!我現(xiàn)在要是少數(shù),,我就帶著鄭姨自己走,脫裝備滾蛋都可以,!你行嗎,?”
“你——”
“夠了!”暢譽趕回來,,厲聲制止了兩人的爭吵。他扯著季白的胳膊將他拽到一邊,,那邊李昊然和祁夏安慰氣哭了的盧優(yōu),。
到了離著車有一段距離,暢譽才甩開季白,,虎著臉問:“你跟個小姑娘吵什么呢,?丟不丟臉?”
季白低下頭,,完全沒過渡地就收了一臉的激憤,,擺出一副又委屈又不甘的表情嘀咕,,“對你是小姑娘,比我可大呢……”
“你說什么,?”暢譽氣笑了,,點了點他,終于還是平下火氣,,語重心長道:“那也是女生,。確實,我們這情況,,其實不講究男女,,但你一個大男人,看著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能讓就讓讓,。大家隨機組到一起,也算緣分,。說不好會有并肩戰(zhàn)斗的時候,,把隊友都得罪了,誰給你守后背,?”
季白可不覺得盧優(yōu)是個會給別人守后背的人,,但他沒糾結(jié)這個,這一次是很認真地認了錯,,“暢哥,,這事兒是我不對,我待會兒回去就給盧姐道歉,。本來讓鄭姨上車,,就是我的主意,是我任性地在給你們添風(fēng)險,,我還拿少數(shù)多數(shù)的事兒來壓盧姐,,跟她吵,這是我錯了,。
“我知道您同意讓鄭姨上車,,一是想順著我,不想寒我的心,;二是因為以您的實力,,您相信就算鄭姨真是感染者,您也可以在確保我們安全的情況下應(yīng)付,。
“但暢哥您放心,,在您看來我可能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兒,泛濫著一點同情心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但我明白自己惹的事兒,,要自己平的道理,。鄭姨如果真是感染者,我會自己解決的,,暢哥,!”
暢譽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笑了,,“那行吧,!”他對季白究竟能不能如他自己所說“自己平自己的事兒”不置可否,但他其實挺喜歡季白身上的這股勁兒,,這是只在新人身上才能看到的一種天真和理想主義,。
隊伍里,李昊然和季白都是年輕的小孩兒,,李昊然更機靈,,也更主動;季白看著就有些咸魚,,雖然聽話,,但其實有些封閉,不怎么表達,。
因此對于他難得的表達,,暢譽也就更包容些。
暢譽從褲兜中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遞給季白。
季白驚訝地接過,,“怎么還有這種東西?。坎贿^我不會抽,!”他說著話,,就把煙變成了卡牌,看了眼備注,,是“一根香煙”,,然后又就著卡牌的形式遞還給暢譽。
暢譽接回來,,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真不知道季白哪那么大癮逮什么變什么,“你是不是手欠?。俊彼麊枴?p> 季白傻笑,。
暢譽嘆氣,,“你啊,雖然你這次的事兒我不反對,,但我最開始就跟你們說過,,別把自己當(dāng)成救世主,你還記得嗎,?”
季白理所當(dāng)然地點頭,,“記得啊,!我不知道暢哥您為什么總對我強調(diào)這個,,是不是我看著就濫好心?但我沒把自己當(dāng)成救世主,,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選組隊模式,是想抱大腿找‘救世主’的,。我就是覺著,,一個人不論處境有多艱難,可以權(quán)衡,、可以選擇,,但不能先自己給自己套一層冷漠的殼吧。該下手的時候,,我下得了手,。但心還可以軟一下的時候,就軟一下,,又怎么了呢,?只要這后果我擔(dān)得了,就是最后萬箭穿心,,我也愿意認,。而且,好人不該活得那么折騰的,,不是嗎,?”
死宅果然多中二。暢譽默默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只拍了拍季白的肩膀?!盎厝グ?,還得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