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深夜，冷風(fēng)颼颼，蘇暮辰裹緊身上長袍,。今天的酒喝得有些晚，只能走小巷從后門進(jìn),。
才走進(jìn)小巷，突然,，后頸一痛,，眼前一黑……蘇暮辰被倆名蒙面壯漢打包扛走了……
“你倆是不是眼瞎！抓個人也他奶奶的抓錯,！”
“啪——啪——”巴掌聲,。
“胖爺別打別打，我們這就去換,，這回保證抓對,?！?p> “你他奶奶的放屁,，人會在那里等你來抓！”
“那那那咋辦……您說的,，穿這色的衣服,，位置也沒錯啊?！?p> 耳邊傳來的對話,，蘇暮辰覺得好吵。身體一動,，脖子一陣疼痛,，下意識的伸手要摸，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被人綁了,。手腳被捆住,，嘴巴塞著塊布，眼睛還被蒙著,！
“嗚嗚——”蘇暮辰全身晃動,。他想罵人，這是哪個二貨抓了他??！
“去他的把眼布摘了?！?p> “誒,。”
一間陳設(shè)破舊的房里,，兩個身型壯實(shí)的男子唯唯諾諾低著頭,，蘇暮辰視線轉(zhuǎn)看另外仨人,。
咦！有點(diǎn)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蘇暮辰皺眉沉思。
仨人中,，身型肥胖的男子走到蘇暮辰跟前,，粗魯?shù)某断氯谒炖锏牟肌?p> “二哥，這人怎么辦,?！迸肿訂栕谝巫由祥L須老者。
“殺了吧,?！弊诹硪粡堃巫拥牡栋棠虚_口，冷漠道,。
想起來他們是誰了,，蘇暮辰在心里感慨不已，真是猿糞??！胡須、刀疤,、胖子這仨是他第一天到這里,，碰到過的山匪。
“你們做這行多久了,？銀子好賺嗎,？”蘇暮辰開啟了聊天模式。能把他們扯暈乎了最好
三名山匪有點(diǎn)懵,？劇情發(fā)展不對?。∵@么淡定,？
蘇暮辰看仨人被他的話問愣住,，繼續(xù)道：“看來你們也沒賺到什么銀子。這房子破的,，嘖嘖——真難為你們還能將就,。”滿臉嫌棄的邊說邊搖頭,。
有點(diǎn)意思,，被稱作二哥的長須山匪，摸著胡子笑了。被他們抓過的人,，哪一個不是哭哭唧唧,，害怕得發(fā)抖。只有這人,，居然不怕他們,。
“銀子不好賺啊，所以才要你們捐些善款,。至于這屋子嘛,，都是粗人不講究這些?！遍L須山匪道,。既然想聊那就聊聊吧。
“對我們來說生肉都是銀子,，即便是抓錯人,，只要銀子來，什么事都好說,?！钡栋棠兄苯犹裘鳎{意味十足,。廢話說再多也不如銀子好使,。
“陰山北坡的確是好地方,，山雖不高但險峻,。怪石林立中鑿山建寨，進(jìn)可攻退可守,。老頭,，這地方選得不錯?！碧K暮辰被刀疤威脅,，依然面不改色。
地方是蘇暮辰是猜的——昌平縣附近除了陰山,，沒有什么地方可以成為它們的窩點(diǎn),，再結(jié)合那天他們逃離的方向……這位應(yīng)該就是陰山寨胡彪，家中行二,，江湖人稱：胡二爺,。
“哈哈哈，你這后生有點(diǎn)意思,。那你說說如何賺更多銀子,，我這個地方要怎樣弄舒適。”胡彪把椅子挪到蘇暮辰面前,，面對面和他聊上了,。
蘇暮辰笑著沒說話，看了胡彪一眼,，又低頭看了眼綁住自己的繩子,。意思很明顯，人還綁著呢,，聊不了,。
“把繩子解了，讓這位小兄弟松松筋骨,?！焙胫钢K子道。
蘇暮辰站起來活動幾下,，捏著手腕在屋里走動起來,。他在想說辭，仨人當(dāng)中,，刀疤男最不好對付,。而且他不能在這里太久，蘇氏找不到他會著急,。
蘇暮辰思量了一番,，道：“老頭，你這山寨做的最多的營生,，就是擄人訛銀子,？”
“這是我們二爺，你小子給我重新叫,！”胖子指著蘇暮辰喊道,。山寨有山寨的規(guī)矩，胡二爺最大,。
“胖福,。”胡彪叫了聲,，眼神示意胖福站一邊：“我們陰山寨是最講道義,，攔路劫道的也分人。至于擄人訛錢的,，這種屬于生肉買賣,，有人出銀子，我們就干活,?！?p> 蘇暮辰摸著下巴,，道：“陰山寨被官府列入清剿名冊，生肉營生你們肯定也做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偶爾幾單生意能維持幾次開銷……”
“你是官府的人,？”刀疤男打斷了蘇暮辰的話，同時從腰間抽出刀,，架到蘇暮辰的脖子,。
“老頭，我這話還沒說完呢,，你的屬下就拿刀威脅,。看來你胡二爺治下不嚴(yán),，威望也不高,。”蘇暮辰慍怒道,。他瞪了刀疤男一眼,，無視脖子上的刀，轉(zhuǎn)身坐回椅子上不想說了,。
“奎三,，把刀收起來。小兄弟你繼續(xù),?！焙氩还芴K暮辰是不是官府的人。只要人在寨子里,，出什么問題殺了就是,，完全沒負(fù)擔(dān)。
蘇暮辰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心里冷笑,，臉上不顯的說道：“下坪村有位方員外,，侵占農(nóng)戶近百畝良田,。被侵占的農(nóng)戶狀告無門，就自發(fā)上門索賠,?？上Вy子沒要到反而賠了性命,?！?p> 明威堂收留乞兒當(dāng)中，有三個不到10歲的男童,，就是這下坪村農(nóng)戶的孩子,，他們是迫于無奈出來行乞,。
胡彪皺眉，這是什么意思,？說這個作甚,。胡彪剛想開口問，蘇暮辰繼續(xù)道：“當(dāng)時我就在想,，這位方員外背后的靠山當(dāng)真如此厲害,。要是有人能查到員外和靠山之間的往來信件，然后把這些東西送到靠山對手的手里,。那靠山和員外會是何下場,。”蘇暮辰說完,，靠著椅背看著胡彪,，他能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胡彪聽完,，摸著胡子盯著蘇暮辰看：“打聽消息的,，做探子，當(dāng)細(xì)作,？”
蘇暮辰笑道：“胡二爺聰明,。”
“不可能,，無法做到,。細(xì)作只能朝廷培養(yǎng)出來，我們做不了,?！焙霌u頭道。
蘇暮辰嘴角上揚(yáng),，他當(dāng)然知道很難,。京城的大官大戶，家里估計有養(yǎng)些護(hù)衛(wèi),，暗衛(wèi)之類的,，普通的人家就……
不過嘛——蘇暮辰可不是為了這個，前面鋪墊這么多,，無非是在挖坑,。他繼續(xù)說：“能打探消息，能把消息握手里有三個好處,，一,、從他們那里來銀子快，他們也絕對不敢張揚(yáng),。二,、你想要多少銀子就能要到多少,。三、行動前把后患清理干凈,，沒人發(fā)現(xiàn)是你們干的,。”
蘇暮辰很肯定,，胡彪現(xiàn)在腦子里肯定大把銀票在飄,。有些事正常人只能想想，因為難度太大,，所以過耳就忘,。
可胡彪還有他的兩個屬下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匪,，喜歡做無本生意,，他們比蘇暮辰更清楚，這昌平縣還有那懷州府有多少這類官員,。
蘇暮辰只是耍了一招攻心術(shù),，明知魚餌掛在魚鉤上，可看到肥美的魚餌后,，就會去想嘗試能不能只吃餌而不會咬到鉤,。
蘇暮辰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慢慢有裂痕了,，嗯,，聽進(jìn)去就好。瞎扯一通,，話說太多,，再加上沒怎么睡覺，他累了,，他要睡會,。
“哎，你小子怎么睡下了,，起來,。”胖?？刺K暮辰居然睡起覺來,，推了他一把。
“小兄弟,，你說的這個可行？”胡彪問,。
“官員太難的話,，可以先從那些富商查起,。富甲商戶，卻一毛不拔的大戶人家,?！碧K暮辰說完睜開眼睛，瞄了一眼胡彪,，又道：“胡二爺,，我與你既無冤也無仇，你們無非是綁錯人而已,。你派個人送我下山吧,。”
胖福瞪眼：“你要走,！”
“不然呢,。胖子，你舍不得我啊,?！碧K暮辰嬉笑道，還順帶拋了個媚眼,。
“滾蛋,！”胖福臉居然紅了。
“小兄弟,，要不你留在這里做軍師吧,，有銀子一起花?！焙朊拥?。這小子鬼點(diǎn)子多，留在寨子里估計有用,。
蘇暮辰站起來,，撣撣衣袖道：“胡二爺，不瞞你說,，我家中還有位身體不好的阿婆要照顧,。至于軍師這個位置，在下才疏學(xué)淺無法勝任,，多謝二爺?shù)馁p識,。”蘇暮辰拱手,，又道：“再說了,，這陰山離縣城近，有什么事大可去縣里找我,?！?p> 胡彪瞇著眼睛,，摸著胡子，故作深沉的想了想,，笑道：“哈哈——以后你就是我陰山寨的兄弟,。好，我派人送你下山,?！?p> 蘇暮笑著拍胡彪的肩膀：“胡二爺果然是個痛快人，兄弟我多謝了,。各位告辭,。”蘇暮辰說完往外走,。才踏出兩步又折回來,，走到胡彪跟前伸手道：“胡二爺，給些銀兩,?！?p> 胡彪的胡子很明顯的抖了抖，他沒聽錯,？銀兩,？皺眉道：“小兄弟，你是說讓我給你銀子,？”
“嗯吶,。你想啊，兩夜沒回去,，我阿婆肯定急了,，回去后肯定要問，總不能說被綁到山寨了,，我就說去別人家做客,。回去的話,，肯定要買些東西哄她老人家高興吧,，可現(xiàn)在我身無分文，你得給我些銀子,?！碧K暮辰邊說邊證明自己的口袋比臉干凈。
胡彪想了半天,，覺得他說的還真有理,，無法反駁。很不舍的。,。,。慢動作般的掏出點(diǎn)碎銀,。蘇暮辰暗笑,，手速很快的把碎銀抓手里，然后揮手……拜拜,。
胖福：“……”
奎三：“……”
之后,，江湖冒出了一段贊美陰山寨胡彪，胡二爺?shù)摹懊雷u(yù)”,。說——陰山寨綁錯了人,，自覺有愧，對“客人”以禮相待,。不僅如此,，還以銀兩相贈，親自送“客人”下山,。胡二爺果然是俠義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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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縣,。
蘇暮辰老遠(yuǎn)的就看見他家的阿婆，站在店鋪前著急的張望,。
蘇暮辰笑著揮手,，蘇氏看到他馬上拉下臉，故作嚴(yán)肅,。
嘖嘖——裝,，明明關(guān)心得緊，還佯裝兇相,，蘇暮辰心里笑道,。
“阿婆，您來接我啦,?！碧K暮辰笑瞇瞇的，語氣滿是戲謔,。
“呸,，誰有空接你，哼,?！碧K氏甩著衣袖進(jìn)屋。
兩日沒見,，蘇暮辰看著蘇氏的背影,，好像背更駝了，人仿佛更蒼老些。是因為擔(dān)心他,，還是這兩日出了什么事,？
“阿婆，有吃的嗎,？餓了,。”蘇暮辰小跑跟上,，摸著肚子可憐兮兮道,。
“哼?！碧K氏氣不順不說話,，眼睛卻出賣了她，視線甩進(jìn)內(nèi)院,。
“沒出什么事吧,，以后不回來要和我說聲?！边~進(jìn)內(nèi)院時,，蘇氏忍不住說道。
“嗯嗯,。沒事,，我好好的，您放心,。我先去上炷香,。”蘇暮辰說完朝里屋走去,。
“嗯,。”蘇氏看著蘇暮辰的背影,，欲言又止,。手拽緊袖口，布滿血絲的雙眼滿是憂郁,。
一個月前的一個午后,。
蘇暮辰感覺不對，蘇氏從晨間起就進(jìn)了的靈堂,，現(xiàn)在都午后了還沒出來,。蘇暮辰站在門前，猶豫許久之后,，慢慢推開門,。
蘇氏跪在蒲團(tuán)上，瘦弱的身形此時更顯得孱弱不堪，宛如風(fēng)中之燭,。
“二十載了,，蘇家的冤情我無處伸，我愧對蘇家列祖列宗,。原本二十年前就該死我,，為何讓我留到今日。不甘心,，不甘心??！”蘇氏的聲聲泣訴,，句句撞擊蘇暮辰的內(nèi)心。悲憤,、絕望,、仇恨、不甘,、日日夜夜折磨著蘇氏,。
二十年前，蘇世淵就職戶部,。五十萬兩的貪污案,，在這年冬天被一紙狀告天聽。
徹查倆字從天聽下達(dá),，一時間京城百官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蘇世淵就是個沒權(quán)沒勢的戶部小官,，為人忠厚,，為官清廉，這貪污案自然與他無關(guān),。再有,，銀兩從上一層一層昧下，也輪不到他分一杯羹,。
可惜,，事情往往就是這么殘酷，老實(shí)人就是容易被人當(dāng)靶子當(dāng)炮灰,。
刑部開始深入調(diào)查,，隨著越來越多的證據(jù)冒出，箭頭直指蘇世淵及一名戶部五品官員：左忠戍,。
幾天后,，刑部有結(jié)論，左忠戍為主犯，抄家,，左忠戍斬立決,。蘇世淵為從犯，抄家,，蘇世淵流放北地,。兩天后，坐龍椅的那位改了判決書,，左家滿門抄斬,，男丁斬首示眾，女眷賜鴆酒,。
而蘇家的三十二口則被流放北地,。整個案子從徹查到塵埃落定調(diào)查不到十天，就非常迫切收場,。坐龍椅的那位要?dú)㈦u儆猴,，戶部高層無所不用其極，左蘇兩家近百人成替死鬼,。結(jié)果既讓皇上舒心,，高層同時也把自己撇干凈，皆大歡喜,。
然而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押送途中的一場暗殺，蘇家滿門成刀下冤魂,。蘇氏則抱著未滿周歲的孫兒跑,，殺手把蘇氏逼到懸崖，孫兒當(dāng)場被刺死,，蘇氏墜崖,。
二十年間，每到這天,，蘇氏都會到牌位前靜坐一日,，因為這一天是蘇家人忌辰。
這一天,，蘇暮辰陪蘇氏靜坐靈堂,。
可能是有了傾訴的對象，也可能是蘇氏積壓太久的話說出來,，心門打開,。蘇暮辰很明顯感覺蘇氏臉色好些，而且臉上表情也豐富了,。這是他非常樂意看到的,，活著總會有希望,。